88读书网 > 清与浊 > 正文 第595章 南腔北调出洋相(1)
    各区相继成立分会,仿照县上模式,安排各界人士担任理事、常务理事,创新吸收育龄夫妇代表参加协会,增大宣传队伍,减少工作对象的对立面;以乡镇为单位办起家庭婚育学校。

    计生委应乡镇政府邀请,派工作人员,到乡、镇家庭婚育学校讲授生理卫生、避孕节育知识,培训人口理论,讲解法律法规,运用算账对比方式,讲述只有实行计划生育,才能尽快达到小康生活水平,这个行动收效颇佳。各地纷纷要求派教师讲课,计生委一下子应付不过来,认为只有培训本地教师才能解决根本问题。电话征求区、乡、镇的意见,一致认为切实可行。

    龙山区与计生委联系后,集中乡镇分管领导、计划生育专职干部、妇女主任、青年干事等担任婚育学校授课教师,首先接受培训。

    计生委派敖成钟、任武贵、蜀卫定、简德平担任培训教师。

    曾政克负责整个培训,主持举行开学典礼。

    第一课安排敖成钟讲述男女生殖器官及功能、生理卫生、避孕节育等知识课。

    上课不过一个小时,就听见课堂右边角落里传出了均匀的鼾声。

    曾政克抬头望过去,原来是龙山乡的青年干事黄宛金斜靠在墙上打瞌睡。

    黄宛金是一个出了名的二杆子,老家在龙山后面的梁家山坡,七一年入伍,到东北当兵三年,服役期间,本事没有学到,却专门去跟东北人学说普通话,结果邯郸学步,普通话没有学好,倒学成一口南腔北调的椒盐东北普通话,回家后故意丢掉说了近二十年的家乡话,以讲东北普通话为荣,打起咣咣腔,说这道那到处卖弄,闹出一连串笑话。

    七四年,黄宛金从部队复员回家,在县城乘坐白木船,天快黑时到了龙山街上,还有两个小时就可以赶到梁家山坡家中,但他不愿意摸黑走夜路,便在龙山街道的集体客栈住宿。

    住下之后,黄宛金说着椒盐东北普通话,南腔北调问道:“喂,同志,我赶了一天路,腹中已经饥得不行。晚饭有什么好吃的?请赶快端来。”

    客栈值班的只有经理周老实和炊事员刘老头儿两人,周老实已认出面前的复员军人是后面梁家山坡黄老三的二儿,见他假装不认识,也懒得理会。此时见问,便无精打采答道:“客位,能充饥的只有包谷面面饭和汤菜,可惜没有其它好吃的。”

    “行,没有好吃的,能解饥也行,实在饥得很啊。”黄宛金自以为得意,继续南腔北调。

    周老实坐在柜台前安排:“刘老头儿,给这位客人做一碗热汤,再给他打一碗饭送去。”

    刘老头儿答应:“好。”不一会儿,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豆腐汤、一碗黄澄澄的包谷面面饭,端到黄宛金面前,客气地轻声说道:“客位,请用饭。”

    黄宛金歪着头,左右打量放在桌子上的包谷面面饭,好似从来没有见过的稀奇东西,犹如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新奇,仔细端详许久,突然发出南腔北调之惊叹:“哟,棒子面儿,棒子面儿,从来没有吃过这玩意儿!”随后端着碗、慢慢把饭扒进嘴里,刚吃一口又说:“棒子面儿这玩意儿满口钻,真正实在难吃啊!”

    龙山街道客栈虽然不大,但地处川陕鄂交通要道,有南来北往的客人住宿,周老实当然知道棒子面就是指包谷饭,见这娃儿越装越离谱,心里就来了气,安心要教训几句,坐在柜台里边不满地数落:“二黄娃娃,你开头说从来没有吃过这个包谷面面饭,吃了一口又说真难说,难道部队上顿酒、下顿肉,顿顿白米干饭?未必当了三年兵,真把养你长大的包谷面面搞忘记了?记得那年你还没有长大成人,和你老汉儿一人背一背柴来街上卖,卖了柴,你饿得偏偏倒倒,你老汉儿心疼极了,给议价买了三两包谷面面饭,菜都舍不得买。你狼吞虎咽,几大口就吃进肚子里,还意犹未尽,双眼盯着饭甑子不转眼,我劝你老汉儿再买一碗让你吃,你老汉说给高价划不来,给平价又没有粮票,我看见你那个可怜样子发了善心,给一斤粮票,你老汉终于下决心买了一斤包谷面面饭,和你共同饱餐一顿。你爷儿俩临走之时千恩万谢。现在当兵回来,想必有出息了,说话都是叮啦铛的,认不到我没什么,怎么连包谷面面饭都认不到了?”

    黄宛金见周经理揭了自己老底,不敢正视,低下头不答话,只顾“呼呼啦啦”往嘴里刨饭。

    翌日上午,黄宛金喊了一个力人,背上行李,自己两手空空跟在后面,走了近两个小时的山路,终于爬上梁家山坡,远远看见自家那间屋,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家。

    两丈开外,他的父亲黄老三在自留地里锄杂草,满脸密匝匝、粗硬的络腮胡子,头发、胡子开始变得花白,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皱纹像钢硬的线条般刻在额前,古铜色的脸上布满岁月的苍桑,背也略微有点驼了。

    然而,在他的眼里并没有注意到父亲已经变得垂垂老矣,反是一个属老鼠的——搁下爪子就忘的东西,忘记昨日客栈教训,明明认出父亲,却故意装做不认识,说起椒盐东北普通话、南腔北调叫喊:“喂,老乡、老乡呃,去黄家还有多远、怎么走?”

    黄老三抬头往这边看,一眼就认出是自己送去当兵、日思夜想的儿子回来了,听见这么南腔北调,心中就有火,由不得搁下思念之情,摆出严父姿态骂起来:“混账东西,才走三年,家里又没变样,怎么连路和老子都认不到了?还好意思这样贵州骡子装马叫。”

    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这话就是对黄宛金这类人的真实写照。他从大山里出去,当兵真知没有学到,倒学洋了,以致回家频出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