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正在杨羽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个看不到面孔的人忽然开口了。
“年轻人，用心看——”
这声音像是回荡在无底海渊，空洞而沧桑，让杨羽的身体像是一下子掉进了冰窖里。
什么叫用心看？他不懂，却也不敢发问，只能继续保持沉默。
“闭上眼睛，用心看——”那个苍老的声音又说。
杨羽犹豫了一瞬，可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还有什么能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吗？
于是，杨羽听话地闭上眼睛。
刚一闭上眼，他的胸膛就涌上一股热浪，心头像是燃起了一团火，火苗一直向上蹿，一直顶到他的脑门。接着，他额头上的印记居然开始发光了！
他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伸手摸向额头，触手处一片炙热。
然后，他忽然感觉前面不远处也有一个角落在发光。
再然后他发现，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他朝发光处走了过去，顺便看了一眼卧铺号。
“9”。
铺位上仍然躺着“自己”，而他现在根本就不害怕了，他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象！
发光的是自己的行李，他打开双肩背包，里面装着他这次去广西农村收回来的一件老货，价格不高，这次真的捡了一个大便宜——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他把东西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
手里的是一个香炉，据说名叫黑水炉，那位憨厚的老农听说自己是大老远跑来收货的，就把这东西拿了出来给了他。
老农说：反正我家也用不上这个，不如换两个钱，这年头谁还用香炉烧香啊？兄弟你说是不？
杨羽连忙点头，并且恭恭敬敬地给老农递了一根平常不舍得抽的中华烟，于是这东西就到手了。
想不到，这个随意得来的东西，还是一个宝贝？
他用拇指慢慢地摩挲着香炉上刻着的印记，正是这个印记在发光。
突然，他觉得这印记似乎和自己额头上的是一样的！没错！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仅凭手感，就能摸出来纹路的走向差不多！
由于过度震惊，他豁然睁开了眼！
蓦地，黑水炉的亮光消失了。
“哐当，哐当……”
火车车轮与铁轨摩擦声，隔壁铺位如雷的鼾声，有人在吃东西的悉悉索索的声响，“轰”地一下全都塞进了杨羽的耳朵。
他惊讶地看向自己的铺位，上面空无一人，被子被掀在一旁，还保持着自己去厕所之前的样子。
回来了？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声音主人还有他枯瘦的手臂，是他救了自己吗？听声音，好像是一位老人？
他连忙凭记忆往回找，找到自己遇到老人的地方。
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老人，整个隔间的六张铺位上，只有下铺睡着一个胖子，巨大的鼾声正是从他鼻腔里发出来的。
他似乎感应到了旁边来了人，鼾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睁开眼睛，捂住自己的口袋有些防备地说：“大半夜的干嘛呢？”
大半夜？自己忙活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半夜吗？
他看了眼窗外，果然月色正浓。
低低地回答了一句“对不起，走错了”，他又躺回了自己的9号铺上。浑身黏腻得难受，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从上到下被汗湿透了。
他本以为经历过这件事，今夜不可能再睡，可是没想到，才刚沾到枕头，就立刻睡了过去，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快。
……
列车到达了沈北，杨羽提着自己的双肩包下了车。
美女列车员早已守候在车下，仍旧甜美地笑着。
杨羽不自觉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并不是因为她在他下车时替他接了一把行李，而是觉得，能见到她实在是太好了！
这才是现实，昨晚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是的，是一场梦，他确定。
早上，在车厢的嘈杂声中醒来的杨羽，第一件事就是去盥洗处的镜子前，仔细地照自己的额头。
什么也没有，别说是疤痕，就连一块红印子都没有！
然后，他又开始查看自己背包里的黑水炉，上面的确有一个印记，这他之前就知道，可那印记并不会发光，就算他蒙住被子在黑暗中看，它也没有发光，就是一个普通的空香炉而已！
再说那神秘老人，他记得，自己所在的14号车厢里，除了那胖子外，还有一位带着孩子的女士，再加上自己，总共就只有三个人……
根本就不可能出现那么一位阴森的老人，就连相邻的几个车厢，都找不到！
真是一场古怪的梦！
还好，只是一场古怪的梦……
出了车站出口，很快就围上来一群彪形大汉。
“大哥，住店吗？”
杨羽低着头匆匆走过。
“老弟，打车吗？”
杨羽摇摇头，躲开那人伸过来作势要接行李的手。
“去寒江的长途车，差两位！”
杨羽拦住大声吆喝揽客的司机：“走。”
杨羽就住在寒江市，距离沈北大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他跟着那个男人上了车站拐角处的长途汽车。
这是一辆黑长途大巴车，黑长途比长途汽车站的正规运营车票价便宜，而且方便，只不过，没有保险，更没有任何的安全保障，就连座位上的安全带都是坏的。
然而对于杨羽和很多人来说，便宜，就够了。
他感觉自己今天运气不错，车上本来只差三个座位就满员了，可司机还是不肯发车，非要去火车站再揽一圈客人才肯走，杨羽这才赶上了这辆车。
车上没有售票员，在乘客的一片埋怨声中，司机从前到后收了一圈儿的车费，然后美滋滋地去开车了。
杨羽摇摇头，倒也能理解：都不容易！
车子缓缓发动，很快上了高架，出了市区，驶向郊外。
杨羽望向郊外不断从眼前掠过的光秃秃的树木还有一片一片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农田，后知后觉地发现：北方已经开始下雪了？
他目光空洞，若有所思。
虽然确定昨晚只是做梦，可那梦也未免太过逼真了，让他心有余悸，坐立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