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清秋琵琶曲 > 第四章 十五的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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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红梅本来是准备去飞絮山庄的,但他半途又折回了红梅谷,只因他突然想起明天就是十五,外公一定会出现的。同时,明天也是他二十岁的诞辰,外公早在上个月十五就叮嘱过他,让他本月十五无论如何也务必身处梅谷。

    阮红梅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外公对于每月十五的重视。或者说对十五圆月的痴迷。但这天底下痴迷明月的又何止阮雪生一人,且不说李太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放浪,单是苏子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遥思已是这天下人共同的心声。月,毕竟是故乡明。

    梅谷十五的月亮和别处并没有什么两样,同样的又圆又亮,如果非要找出哪里不同,那就是雪地里那片梅林被这月光耀得又深又红,反而徒增了一份诡异。

    阮红梅见到外公的时候,梅谷的明月也已珠圆玉润,尤其站在梅谷这‘立雪楼’上看,白的更白,红的更深,寒得凛然,艳得孤傲,好一片梅红雪白的美景。阮雪生今天明显心情不错,已又把当年当选武林盟主时所着的红袍又披了起来,就连那一头白苍苍的头发也用黄绸束了起来,倒显得神采奕奕,不减当年风姿。但他一直向远处张望的眼睛已在告诉阮红梅他在等人。

    阮红梅突然有一种预感,自己一直想不明白的许多事情也许今晚就会水落石出。

    “倒酒,客人来了”不等阮红梅往深思索,阮雪生已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这四下又静又冷,只有雪飘落的悉悉簌簌,哪来的客人,难不成来的是阴曹地府的客人么,阮红梅疑惑不解。但他还是乖乖地走到檀木八仙桌前往金丝环把湛蓝色的酒杯里开始斟酒,八个杯子,八把椅子,难道果真要“八仙过海”么。

    酒才斟满半杯,阮红梅就已听见马的撕鸣,只见远处白茫茫的雪地里此刻已出现一个快速移动的黑点往这边驰来,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雪地上的马蹄印也慢慢地隐约可望见。阮红梅转回自己的目光,继续斟酒。

    酒斟满的时候人也到了,马果然是匹好马,大宛国的名种汗血,正吭斥吭斥地打着鼻气,再好的马毕竟也经不起长途跋涉。但这人,就在他把马栓在楼前那棵梅树上后转身的一刹那,阮红梅已经傻眼了,这人!果真是来自阴曹地府的朋友,这人竟是已经死掉的屠二!不,屠铁沧!

    阮红梅现在真的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了问题,或者自己是疯了?屠铁沧明明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自己的面前,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世上还有第二个屠铁沧,又或者是有人假扮?现在就算给阮红梅十五个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用怀疑,是我”就在阮红梅的惊愕中,屠铁沧已然上了楼。

    “继续倒酒,第二位客人也来了”阮雪生还是不给阮红梅开口的机会。

    “多年未见,阮老二你倒是学会了待客之道,当年横扫武林的‘雪落惊风’如今也学了那些个穷酸秀才了么,我看你如果再年轻几岁倒可以用功读书考取功名去了,说不准还能金榜题名一日看尽皇城呢,也许还能抱个公主回家”

    酒还未倒,风就突如其然地起了,这风是寒风,但这声音更是阴寒,尽管它的内容跟稀疏平常的挖苦人的话也出奇不到哪儿去。

    声音到的时候它的主人也到了,这人,也是个阮红梅见过的人,却是来福客栈胆小如鼠的老板张大富。但他此刻哪里还是胆小如鼠的样子,嘴角半弯的弧度和公然嘲笑挖苦武林盟主的话语明明是胆大包天才对,就好像‘武林盟主’的名头在他眼里连个屁都比不上,尤其搭配他那一张又肥又腻的胖脸,真是让人又恨又气。【 … …免费阅读】

    “张老三你还要在我和屠老四面前继续玩这‘千面狐狸’的把戏么”阮雪生盯着这张气人的脸不咸不淡地开了口。

    阮雪生的话才说完,张大富已撕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

    阮红梅现在看到了张大富的真实面目,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原本又肥又腻的张大富现在已变成满是刀疤而又干瘪的脸,尤其阴沉的眼神让人只看一眼就瘆得慌。

    “葛天成还没到么”屠铁沧显然已经有些等不急了。

    “来了”

    葛天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所以雪地上的马蹄印现在已又多了两道。和葛天成一起来的人阮红梅并不认识,但这人却是个自来熟,也不打招呼,已然在阮红梅和阮雪生的中间位置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坐下来以后就自顾自喝起了酒,倒像个哑巴。

    葛天成却没有坐下来,而是凭靠着栏杆看着众人,一脸的警惕,也是一言不发。

    八仙桌前的现在还有两个椅子空着。

    阮红梅看了一下,算上自己现在坐着的椅子,应该是还有三个人没到。阮红梅的脑子现在可真不够用了。屠铁沧死而复活,张大富到底是谁,外公今天约这些人在这里见面到底要干嘛,阮红梅一件事也想不明白。

    但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马上又多了一件。

    因为又多了一个死人,飞云堡堡主段阔海的头已经露出了楼梯口。

    还好,想不明白的不单单是他阮红梅,葛天成也懵了。

    段阔海的身后不正是死了的刘一手么。

    段阔海依旧不改他一堡之主的风采,紫金色袍子,又浓又密的眉搭上他满脸嘈杂如野草的络腮胡,不怒自威。两只手腕上一对银闪闪的字母环如同两条吐信待噬的毒舌,尤其显眼,单看那子母环就足以让人深信“夺命银环”果然名不虚传。

    刘一手还是和“刘二锅”一样邋遢,衣服还是以前打了四五个补丁布衫,鞋本是蓝布纳底鞋,但现在已又黑又亮,看得出来有好些个日子没换洗过了。脸上已皱成老树皮,沟壑重生,一把山羊胡弯起的弧度恰好和下巴保持了一样的高度,看来岁月特别眷顾了他。挂着一脸淡淡的笑意却是走得不紧不慢,不卑不亢,越是细看越觉得他像个多年应试不举的老穷酸,哪儿看得出半点儿江湖气。

    但葛天成在意的可不是这些,他在意的是明明在自己面前死去的刘一手怎么又活过来了。葛天成真是绞尽了脑汁也想不明白,所以现在‘立雪楼’里面摸不着头的丈二和尚又多了一个。

    说到和尚,这最后一个客人果真是个和尚,这和尚还没下马就先道了一声佛承,阿弥陀佛。这和尚阮红梅也是认识的,却是少寺山广布佛缘的惠尘大师。

    “得了吧,大家知根知底,司徒桀你就收了这得道高僧的做派吧,莫以为大家都忘了你慈眉善目下皮子是什么货色”张大富已抢先开了口。

    司徒桀!听到这个名字,本就惊愕困惑的阮红梅此刻更加震惊了,甚至月光已把他布满疑问的眸子射得又皎又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