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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心月是一至六层做为酒楼的正厅，第七层整层都是它的后厨。将顶层设为厨房，一来可以保证热气油烟可以及时随风散去，热气上腾，不会影响楼下的客人，二来是下楼比上楼快，保证了走菜的速度。
那大汉说得不错，韩昏晓刚走到七楼就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热气氤氲中，灶台正向外喷吐火舌，各类香料夹杂在热气中被温度激发出了淡淡的芳香。
放眼望去，至少有三四十口锅纵横相连。
大手笔啊……
苏放在一旁一脸幽怨，“韩老兄，我这个月零钱可在你身上跑了一半。”
韩昏晓刚想说两句感谢的话，苏放紧接着叹了口气，“没办法，谁让当时你脸上那失望的表情那么让人心疼呢……虽然知道你是男的吧，但光看脸也还是有点感觉……”
“又想看胡瓜了？”
……
不少厨师打扮的人已经在灶台前就位了，在所有灶台的中间有一片空地。一个头发有些白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那缓缓翻着手里一本册子，在他身边站了一位年纪看上去跟韩昏晓差不多的年轻男子。
那男子身材高大，四处张望着，似乎在找着什么人。
“大哥，别找了，跟你说了你请的那两位师傅今天不会来了。我特地派人去他们家里探望过，病得可都不轻啊，没个十天半个月怕是下不了床。”
怎么又是他……
李有余从人群中走到那中年男子身旁，“爹，该来的也都差不多到齐了，再不开始怕是要被人说咱们楼心月待客不周，传出去可不太好听……”
原来他就是李掌柜。韩昏晓多看了那中年男子两眼，长得倒是和蔼可亲的，怎么就生了李有余这么个二货。
“有年，你说呢？”李掌柜看了一眼李有余的大哥。
李有年垂手道：“全凭父亲做主。”
李掌柜叹了口气，“有余说的不错，再不开始就要落人口实了。”
李掌柜轻轻拍了拍手，四周的喧闹瞬间沉寂了下来。
“各位，各位！楼心月自创立以来八年又三个月又二十八天，承蒙同行……”
韩昏晓听了几句，大概都是些自谦寒暄的话。苏放倒是听得挺认真，他小声道：“这李掌柜看着傻呵呵的，其实心里明白得很。”
“明白什么？”
“你没看出来吗？李有余跟他大哥李有年不和，李掌柜有意要把楼心月的担子放李有年身上，李有余心里肯定不痛快。这次的悬赏请帖放出去有一半都是李有余跟李有年他们自己的人。你看左边那几个，都是阜河一线的名厨，李有年这些年管着楼心月水产的线，那些都是跟他有交道的人。右边那几个都是得胜桥一线的师傅，得胜桥南北都是山，山珍野禽这条线是李有余在拿着，那些师傅都跟他熟。”
苏放白了韩昏晓一眼，“你别用这个眼神看我，我好歹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苏大才子，这些风土人情肯定得了解了解嘛。这回李有年要吃亏。”
“吃亏？你是说他那两个没来的师傅？”
苏放点了点头，“应该秦师傅跟张师傅，他俩都是阜河一线的做鱼高手，没道理不过来。刚刚李有余话里有话，那俩师傅估计是被他按下去了。”
“做鱼……”韩昏晓想了会儿，“那两位师傅刀功应该不错吧。”
苏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可以啊韩老兄。这厨艺比拼考校刀功上的较量向来都是重头戏，秦师傅张师傅最拿手的菜都是刀功菜，把他们按住了李有余相当于先下一城，难怪李有年那么着急。”
周围安静的环境忽然传来了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脸上都有异色，像是刚刚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李掌柜，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是啊是啊，比拼厨艺哪有这样的……”
“李掌柜，你这么说恐怕传出去要被人嚼舌头啊……”
大家议论纷纷。
李掌柜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诸位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此事我亦考虑再三，还是觉得这样做最为妥当。我再重申一次，本次悬赏，不考验各位师傅的刀功。”
韩昏晓跟苏放两人都是一愣。
韩昏晓愣归愣，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自己做个什么新鲜菜还行，要真刀真枪比试刀功菜那是真不行。
不过李有余就没这么开心了，他面色有些难看，凑近李掌柜道：“爹，刀功考校自古都是厨艺考校的关键，不考刀功，恐怕难以服众啊……”
李掌柜还是一脸福相的笑，“本次悬赏本就是重金买菜谱，不是重金买菜，菜谱可不论刀功，只凭口味决高下。此事就这样吧，至于众位师傅，为父自有办法，一定让他们心服口服。有年，让阿顾上来吧。”
李有年面有喜色，拍了拍手。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身着灰布衣衫的老者。
“他是谁啊？”韩昏晓一脸疑惑。
苏放双手抱在一起，眼神发亮，“你等着看好戏吧。”
李掌柜清了清嗓子，“诸位师傅，比试开始前，李某不才，先为各位打个头阵，给诸位做碗鱼汤润润嗓子。阿顾。”
那个叫阿顾的老者冲李掌柜行了个礼，缓缓走到最近的一张灶台旁。
那灶台上的食材只有一条养在水盆里的活鱼，几根葱，一块姜。
“献丑了。”
阿顾往锅里舀了几瓢水，往水里撒了些盐，等调味料。
“原来是要做鱼汤啊，哎，鱼汤有什么稀奇的，别说咱们，随便在京城找个老婆子都能做这鱼汤。”
“是啊，再说鱼汤哪有先下盐的道理，盐水煮鱼，鱼肉容易老啊……”
“这老头是不是老糊涂了，做鱼汤哪有不用酒水的道理，那一锅汤岂不是腥臭难闻呐……”
“也许李掌柜故意这么做，就是要做一锅难吃的鱼汤，也许到时候会让我们去把那锅鱼汤改出来呐……做菜容易改菜难啊，咱们还是都琢磨琢磨怎么把一锅腥汤改成美味吧……”
“宋师傅这话在理啊，依我看，得把姜碾压出汁水，爆葱油浇方能去腥……”
“不然不然，依老夫所见……”
周围的师傅有的摇头，有的面带疑惑，这锅鱼汤似乎已经被下了定论为一道失败的菜品了。
韩昏晓瞄了一眼苏放，“你不是说看好戏么，你给解释解释，这戏好在哪。”
苏放一脸尬笑。
韩昏晓叹了口气，“这阿顾师傅是不是老年痴呆了，连鱼都忘了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