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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雅致的窗棂，一个少年正看着外面的一条河，愁眉苦脸。
河流很急，白水湍湍激荡着大大小小的漩涡，浪飞溅。而就在一朵朵浪里，有几团青灰色的鱼群在奋力地劈开波浪，逆流而上，偶尔有那么几尾鱼突然跃出水面，在半空一抽尾鳍，甩出一绺绺漂亮的水。
水还没落下，岸边就传出“嗖嗖嗖”的几声破空声响，那跃出水面的鱼被凌空飞来的箭枝穿膛而过，接着被人拽着箭尾的线收回了鱼篓中。
少年叹了口气，“都跟你们说了，游不动就回去嘛，这么执着是会死的啊……”
少年的身后，三个打扮得古色古香的女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三双神态各异的眼睛不时地往少年身上飘着。
“他还是每天都不怎么说话？”一个身着轻红色襦裙的女子面容严肃，右手缩在袖子里，说话间紧紧地攥了一下。
“说倒是会说，只是前几天话不多，中间几天话多了起来，到这两天话似乎又少了点儿。”说话的是另一个绿衣姑娘，脸上稚气未脱，一对眸子微微闪动，显得楚楚可怜。
“只是……”绿衣姑娘抠了抠手指头，一脸委屈，“他说的那些话小绿豆都不怎么听得懂……红豆姐姐，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像薛神医说的那样，脑子烧坏啦……”
红衣女子眼神微微一黯，“若真是这样，便真的前功尽弃了。薛神医开的药都按时让他吃了？”
小绿豆直点头。
“加大量继续再吃几天看看吧，不能停。”
少年从怀里掏出三颗油绿油绿的丸子，悄悄扔到了窗外。看着窗外河流两岸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房屋建筑，行商走贩，驼铃声声，马蹄阵阵，酒肆茶坊，还有偶尔经过提刀拎戟的队伍……
这不是精神病院，世界上没人能造出这样的精神病院。
真的穿越了啊……少年低头看着握住窗沿的一双堪比女子的白嫩双手，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苦涩多一点还是遗憾多一点。
少年习惯性左右扭了扭脖子，来回好几次也没能等到熟悉的“嘎嘣”声，才想起自己这个从未接触过手机电脑的身体是没有现代人的那些电子产品熬出来的毛病的。
而无数哲学家抠破脑壳都想不清楚的人生的三大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这卧床的十多天来少年倒是想得明明白白。
想到自己目前的身份，少年又叹了口气，自己现在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名叫……韩昏晓，字平凡。
没错，眼下这具身体的名字跟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韩，昏，晓，一个字都不差。
大概这就是我能穿越到他身体里的原因吧。不过，这倒省去了很多适应的过程了……韩昏晓这样想着，眼睛又飘到了窗外的世界。
比起这个仿佛冥冥之中有天意的名字，自己所处的这个世界便更加……微妙了。就这十来天他的所见所闻来看，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自己所处的这个叫阜州的城市，乍一看上去怎么看怎么像清明上河图里的描绘的宋朝开封府的场景，可细细看下去却又漏洞百出，譬如说现在在河对岸那酒楼，门口的酒旗上明明白白地写着：
一壶浊酒喜相逢
虽然自己生前是个理工科的研究生，但好歹写了几年的小说，也勉强算是半只脚踏进写手圈的人，再不济也知道这首“滚滚长江东逝水”的词是明代的。
又譬如说这屋子里的摆设，从桌椅到茶案，清一水的设计，没有繁冗的雕纹，没有炫目的色彩，怎么看都有种寡淡无味的性冷淡风，有着宋代家具典型的那种素净质朴。可偏偏那张床，雕龙刻凤，用料也是厚重敦实，走的是庄重典雅的明朝家具路子。
或许这就是明朝，只不过房屋主人崇尚宋韵，韩昏晓一开始这么想，直到他看到床上的龙纹。
床上那几条龙个个凶悍跋扈，韩昏晓虽然不是专业搞收藏的，但凭着些看过的杂书和逛过博物馆的记忆，还是认得出床上面的龙纹是典型的康熙样式。
每个的时期的物件都带有那个时期的典型特征，经历过那个的时期的人，或是具备相关知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譬如手机，用过的都知道黑白屏的是90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初，诺基亚手持塞班系统打遍天下开创智能机时代是在2010左右，而之后没多久安卓系统大火，触屏手机走进千家万户，之后又有无边框设计，齐刘海，曲面屏，全面屏。
二十年，三十年后，随便掏出一个旧手机人们都能准确判断出这部手机属于的年代。一个活在2018年的人拿着黑白诺基亚用不合理，一个活在2000年的人拿着iPhoneX更不可能，而一个屋子里，有人用BB机，有人用黑白机，有人用翻盖机，有人用iPhoneX就显得十分诡异了。
用这个简单的道理来看，这屋里屋外就是这么个诡异的地方。
乱是乱了些，好歹没什么外星文明一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乱入，一切……貌似都还能看懂。语言上来说，这里的人除了偶尔的喜好掉书袋外，遣词造句，日常语法组合都还算跟自己的语言体系不脱节。
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应该不成什么大问题。
而且……从这一身穿着打扮来看，自己很可能是个什么官宦之后，或者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身后那两个姑娘这十几天来日日给自己端茶送药，大概是丫鬟一类的吧。
这样看来，自己不但能活下去，似乎还能活得不错。或许是老天爷觉得给自己上辈子的安排惨烈了些，想要紧急补偿一波？
说起上辈子……韩昏晓一时间有些黯然，虽然上辈子惨了些，可那些爱自己的，关心自己的，父母，基友，亲戚，还有……她，虽然这几天已经很用力地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可真要做到忘怀又怎么可能？
正伤神间，小绿豆软乎乎的声音传了过来：“公子好像又犯病了……”
“小绿豆，你把鱼汤给他端过去。”红衣女子对着桌上的一盆鱼汤指了指。
韩昏晓心中一咯噔，经过这十来天的相处，除了那个衣衫朴素的丫鬟没什么存在感外，另外一红一绿两个丫鬟都对自己照料有加。只是那叫红豆的红衣丫鬟对自己似乎有些意见，态度冷冷的。
话说，在古代丫鬟不都是唯主人命是从的么，怎么这个世界里丫鬟都可以这样有个性的……
刚吃了茶点，肚子还不是很饿，端过一碗盛好的鱼汤喝了一口，味道怪怪的，韩昏晓咧了咧嘴，把碗放在一旁。
碗还没放稳就传来了红豆的声音，“看着他喝完。”
“哦。”小绿豆睁着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看着韩昏晓。
最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了，韩昏晓摇了摇头，重新端起碗一饮而尽。
红豆朝这里瞄了一眼：“整盆喝完。”
过分了啊，韩昏晓脸红脖子粗刚想发作却被小绿豆一番挤眉弄眼压了下去，小绿豆又给盛了碗鱼汤，“公子，这鱼可名贵着呢，是从东边一路溯流而上去西北大凉湖产卵的湟鱼。千湟一红，像这样的遍体通红的湟鱼可是千万条里都难寻一尾，像这条这么大的就更难得了。味道是腥了些，可对你们男子来说却是大……大补。”
说到这儿小绿豆有些婴儿肥的脸上腾起了一团粉红。
爱怎么补怎么补，真的吃不下了，韩昏晓刚想撂挑子走人，红豆的手蓦地在腰间一按，露出了藏在裙下的一柄青绿色的长剑，剑鞘里传来“铮”的一声脆响。
韩昏晓忽然想到了外面河流里跃出的那些被贯穿胸膛的湟鱼，冷不丁打了个激灵。
“真香！”
“嗝。”
韩昏晓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上面说过的不但能活下去还能活得不错那句话……
暂且收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