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
他轻笑了一声,望着身边的少年,“顾大人似乎忘了,我若想取你性命,右相府的令牌如今该在皇上手中。”
话落,他掀开轿帘。
不待她说一个字,径直下了马车。
入夜的永安巷很静谧,显贵高官的府邸前,清一色地悬着油纸灯笼。
灯火如豆,将他沉默的身影拉得很长。
那身影虽模糊,却仍是惊艳。那是天神之手细细镌刻的面孔,一贯的精致如玉,带了些许病态的苍白,隐在昏黄浮动的灯影下,竟生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脆弱。
像是将沉入海底的最后一寸残阳,那么美,又那么绝望。
容宸自嘲笑笑。
薄唇边勾了一抹弧,有些苦。
……是他痴人说梦了。
竟为了那鬼使神差的熟悉感,想要将这少年招揽于身侧。
也是,诡谲帝京,谁还有她那么洒脱那么傻?
然而他却不知——
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秦青箬强撑绷直的身子,终于送下来瘫在了车中。
她轻轻喘息着,胸口起伏难平。
少年惨白着一张脸,汗珠顺着鬓发淌下,打湿了衣裳。
平日里那双最潋滟的墨眸,此刻竟空洞得如同死水一般,没有半点生气。
她太安静了,安静得叫人心惊。
白玉坐在马车上,嘴唇动了动,最终也没开口。
良久。
身后那人淡淡吩咐。
“回府罢。”
白玉拧了拧眉,越发觉得这位少主记性不大好。
于是他好心提醒道:“已经到了。”
又是一阵沉默。
白玉觉得不对劲,便跳下马车,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车壁。
“咚、咚、咚。”
他敲三下便停顿一下,然后继续敲。
几次过后,仍旧听不到动静,就像颗小石子扔进湖水中,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饶是白玉再好的定力,这时也忍不住拧紧了眉。
他“刷——”一下掀开了车帘,手中都准备拔剑了,却看见秦青箬正拥着狐裘窝在里头,神色恹恹,发呆。
听到声音,她才抬头瞧了一眼。
看到白玉复杂的眼神,秦青箬歉疚一笑,“白玉……”
这一开口,她自己都吓着了。
嗓音沙哑得厉害。
白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孩一言不发,折回了前头,找出一个上了锁的黄藤匣子,取了只小瓷瓶出来。
“甘蔗浆。”
白玉不由分说将瓷瓶塞进了她手中,随后卷了车帘,笔直地立在那里,铁面无私地要亲眼瞧见她喝了才行。
对于这位从接触不太多的少主,白玉其实是想翻个白眼的。
这人很潇洒,也很不羁。
并且好相处得不像九重琼阁出来的人。
只不过这人行事作风很放肆,大概就是所谓,冷静又疯狂。
这种人好像都大智若愚?
可惜白玉没看出来,顾大人有半点大智若愚的潜质。
秦青箬被眼前小孩面无表情地盯着,整个人都有点蔫儿,但还是挺听话地,将小瓷瓶中的甘蔗浆喝干净了。
白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秦青箬勉强一笑,“我脸上有花?”
白玉突然开口,不容驳斥的笃定:“你是故意的。”
“什么?”
秦青箬愣了。
白玉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道:
“你根本不想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