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毫不留情骂作“白痴”的宸世子,闻言只是挑了挑眉,半笑着看向秦青箬。
“你继续说。”
秦青箬倒是一愣。
容宸却勾了勾手指,抽走了她手中的绢帕。
比她方才更淡然自若百倍地,一寸一寸擦拭着手指上半干未干的茶水。
秦青箬忽然有些泄气,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容宸却曲起手指,不紧不慢地轻扣杯盏。
一下,又一下。
分明伶仃清脆的声响,秦青箬却听得心烦意乱。
“顾大人。”
他轻唤了声。
“把你想说的、想骂我的,今日索性都说明白,”容宸轻笑,薄唇勾起的弧度有些华凉,“既然以后要合作,就该当坦诚相见。”
他笑得有丝玩味,也学着她的动作,倾身逼视,“心存芥蒂,可万万要不得。”
这话说得秦青箬火大。
如此笃定,就好似拿捏准了,日后自己必定为他所驱使。
她再次拂袖推开了容宸,声音凉凉地有些讥诮,“世子未免自信过头了。下官虽不才,却也不至于非您不可。”
少年抿唇,挑衅似的抬眉看他。
“您别忘了,我好歹也是陛下亲自选出来的人。”
容宸淡淡瞥了她一眼。
“你想说什么?”
“所以啊,我何必弃暗投明自毁前程?”秦青箬懒懒倚在马车上,偏着头,邪气一笑,“我虽少不更事,却也知道如今形势,峪江那位倒了……您说下一个会是谁?”
是谁?
就是你陵亲王府啊!
“陛下于我有赏识拔擢之恩,信任我,器重我。”
她缓缓说着,神色平静得叫人心惊,就好像把自己当成了华美的花瓶。
正被帝王捧在掌中,爱不释手。
这样欢喜中隐隐透着认命的语气,让容宸一下子紧拧了眉心。
而随后少年的话,更是让他一颗心,直直坠了下去。
“良禽尚且择木而栖,而我又何苦弃了大好前途,去跟你容宸赌这一场性命豪赌?”
“三番五次要将我逼进死路,宸世子——”
她的声音猛地拔高,笑意都是冷的。
“你让我,拿着什么赌?!”
容宸闭上眼,一时间,被她的话震得脑海一片空白。
不、不该是这样!
青箬、还有青箬的人,都不该是这样。
峪江秦氏的每个人,金羽军中的每个将士,他们都是生来就有反骨的人。
他们不会心如死水地依附帝王,更不会把自己当做花瓶。
因为他们的血是热的。
因为秦青箬。
多少年前他真的很庆幸,庆幸在这皇权桎梏之下,还能有这样一支铁血劲旅,能够不沦为皇权的祭品。
他们是南萧最锐利的刀锋,却只会守护,而不是毁灭。
金羽军的信仰、从来不是愚忠。
他们可以保家卫国,可以戍守边疆,可以埋骨雪莽黄沙,可以千万个日夜不归家——
唯独不能做帝王的剑。
不分黑白,不辨忠奸。
可是当有一天,金羽军的信仰付之一炬。
他的信仰,也轰然坍塌。
虽平静淡然如常,三年深居简出,却无人知晓,每个日夜里,他疯了似的寻找。
从北疆苍雪山,到滇南碧洱湖。
从繁华帝京深处,再到苦寒万丈雪原。
他寻遍了大半个云洲,踏遍了她征战的每一寸疆场,最终却只与那红衣一瞥,擦肩而过。
然后。
他遇见了这个少年。
一个像极了她、却与她毫无瓜葛的少年。
可惜,终究不是她……
容宸苦笑了一下。
攥紧的手,缓缓松开了,静若凝渊的眸底,也终于浮上倦意。
玉似的长指,在将尽的烛火下,显出几分苍白。
“呵。”
他轻笑了一声,望着身边的少年,“顾大人似乎忘了,我若想取你性命,右相府的令牌如今该在皇上手里。”
------题外话------
男主女主感情线就这么噼里啪啦地开始了(*^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