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秦青箬应邀去了尚书府。
两府一墙之隔,她又怕麻烦,便独自一人踏着西斜日影,慢悠悠地仰头打量着飞檐上的青瓦。
地面上落了些梧桐叶,铺了厚厚一层,夕阳冷清,不知不觉初冬将近。
帝京繁华富贵乡,倒是难得永巷这处清净地。
“青弟!”
汪岚城早便候在门外,见她来了,含着笑意迎上前。
此时他穿了一身雪青色直裰,腰间悬了块不起眼的白玉佩,通身气质,简素至极。
“久等了。”
秦青箬应了声,便随他往府中去。
路上,汪岚城频频瞧她,微笑中藏着几分揶揄。
“汪大公子,我脸上有花?”她摸了摸脸,皱眉看看四下,这才发现不只是汪岚城,就连他身边的小厮,也低着头隐隐发笑。
汪岚城轻咳了声,“青弟,你身边怎得连个随侍之人都没有?”
秦青箬不假思索地回他:
“麻烦啊!”
她又不是什么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身边若有一群人伺候,反倒束手缚脚不习惯。
尚书府前院中有棵梅树,前夜将将落了薄霜,枝梢上挂着最后一茬青梅,饱满青翠,极为喜人。
梅树下,摆了张青石小圆桌。
桌边三个石墩,小桌上摆着甜白瓷的杯盏。
秦青箬笑着走近了些,指尖捏了颗梅子,不由赞道:“青梅煮酒,好雅兴。”
一片寂静。
居然没人接她的话!
秦青箬愣了愣,回过头去看,才发现几人神色古怪。
而且那种古怪里透着耐人寻味的神色,好像全都是……冲着她来的?
“到底怎么了?”
秦青箬仿佛感觉到了深深的恶意。
于是她靠着树,谨慎又警惕地打量着几人,神情懒散,长指却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树干。
少年一双漂亮的凤眸微眯,没什么压迫性的动作,却叫人暗自心惊。
“咳,你……真不知道?”
汪岚城神色更古怪。
“知道什么?”
她皱眉反问,话一出口,忽觉不对劲。
秦青箬的心跳猛地滞了一下。
莫非……
“青弟,我说你莫不是一觉睡傻了吧?”汪岚城瞠目,哭笑不得地解释,“现在可是都传遍了!顾大人新纳了两名美妾,且与一绝色男子,同榻抵足而眠……”
轰!
秦青箬整个人,被雷劈在了树上。
她心中恨得牙痒痒,真是想把九棠的脑袋拧下来,看看那里头都装了些什么!
纳了两名美妾也就罢了,绝色男子同塌而眠,这都是些什么鬼?!
“胡说八道!”
秦青箬黑着脸,一本正经,“汪大公子,这你也信?”
汪岚城笑得更是玩味,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特别语重心长地感慨,“年弟啊,就算我不信,可这满京城的人能有几个不信的?”
八卦比军情传得还快。
秦青箬一张脸,瞬间就垮了。
那边汪大公子居然还在絮絮叨叨:“方才荣大人还专程来问,有没有这回事……”
秦青箬一把扯住他胳膊,紧张兮兮地问:“那你怎么说?”
“我还说?!”
汪岚城连连摆手,心有余悸似的,“你是没瞧见,荣大人走得时候,冷得都能冻死个人!”
秦青箬笑了。
可以的,她完了。
用脚趾想她都知道,她的好师弟这会肯定是在想着九九八十一种法子,就是豁上半条命也得人掰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