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们不知,或者是从未想过,做父亲的能对亲生儿子,下如此狠手。
秦青箬不由叹气。
太子再惨,也比晋王舒坦太多。
至少,他还有过小时候,被父皇真心疼爱的日子,还能仰仗着太子的空架子,让自己过得体面尊贵。
晋王呢?
除了一身伤疤,他什么都没有。
绝望之时,甚至连半点甜味的回忆,都遍寻不获。
他太聪明看得太透,却又不得不用最狂妄不堪的姿态,给自己打上纨绔废物的烙印。
人不疯魔不成活。
他不为别的,只为了活。
就算这样,他凉薄的心也没狠透。
所以,才会在永顺帝面前拉她一把,破罐子破摔似的,自己把一切担了下来。
秦青箬有些静默。
其实,她很想找个机会问清楚,他为什么要帮她?
不为别的。
就为了自己日后,或许会将这个人,扶上皇位……
景明园中空气与日光皆安静,陵亲王府后山的小亭,空气却紧绷得令人窒息。
容宸半卧在榻上,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九棠还是跪在那里,雕塑似的,愣是一动也不动。
“起来。”
容宸的声音很轻,蓦地有些脆弱。
容衍低着头,身子动了动,却没了进一步动作。
眼前白光一晃而过,容衍赶忙抬起头,只见世子爷伸手取了那张奏疏,目光顿了顿,便一扬手扔进了火盆。
炽红的火苗嗖地窜起,一点点噬咬着奏折,在银丝碳中安静烧灼。
容宸瞥他一眼,“还不起来?”
“属下知罪。”
容衍险些喜极而泣,重重磕了个头,在扶着亭柱慢慢站了起来。
跪得久了,腿肚子都在打颤。
他却感觉感觉不到似的,只顾傻傻地笑。
老天保佑,世子爷终于不打算去那鬼地方送死了。
容衍心中很虔诚地默念着,求王妃庇佑世子,千万别再被折腾得只剩一口气。
“知罪?”
容宸嗓音淡淡,凉凉地轻笑了一声,“我看陵亲王府你也不必待了,明日就派你去给王妃守陵,如何?”
“公子爷!”容衍哭丧着脸,哀戚告饶,“属下真的知错了,若有半句虚言……”
容宸皱眉,“真要我给你天打雷劈?”
容衍乖巧闭嘴了,不废话了。
不是他怂。
而是他家公子爷,可能真有这本事。
听起来虽然有点玄乎,但王妃在世的时候,呼风唤雨,他真的见识过!
容衍嬉皮笑脸地凑过去,讨饶,“公子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属下四柱全阴的命格,恐会冲撞了王妃。”
“我有分寸。”
容宸淡淡说了一句,听得容护卫发愣。
“便是复朝,也要等到开春以后。”
“我至少也得看看,那人究竟值不值得赌。”
他缓缓地起身,修长如玉的手指抚平了衣袖的褶痕,斜阳下极美的侧颜,有些清冷莫测。
像是苍山翠竹上覆了薄雪,虽孤冷,却惊艳。
容衍乖觉地低头听着,没敢多嘴。
到明年开春,还有好一阵子。
能拖一天是一天。
同时他却也大惑不解。
世子爷忽然要复朝,究竟……是为了什么人?
容宸缓步上前,掀开了亭外的纱幕,嗓音平静得如一汪深潭,“复朝是早晚的事,多说无益。”
容衍一噎,话在嘴边滚了几遍,硬生生地咽回去了。
“下去吧。”
他淡淡吩咐。
容衍心下一凛,躬身便退。
却没能听见,容宸似笑非笑看着天边,薄唇轻吐出几个字,“顾大人,别让我等太久……”
顾大人并不知道,陵亲王府中有人对她思念得紧。
她正头疼——
论怎样才能将白玉这孩子,骗为己用。
九重琼阁的人,毕竟不完全算是她自己的人。
用起来,总会有顾忌。
知画和玉棋两个太精明,又都是从小在琼山长大,不好骗;
九棠不说刚被撵走,就他那张嘴,不敢骗;
思来想去,白玉这个小的……
比较好骗。
于是不太擅长忽悠人的秦郡主,对着面前“比较好骗”的小孩,头一回觉得很无力。
白玉不是燕青,燕青好歹还知道恶狠狠地瞪你。
这孩子倒好,抱着剑,板着脸,面无表情,高冷得令人望而却步。
秦郡主从没像今天这样想念她的金羽军。
跟老狐狸打太极,你得在坑人的同时当心人家坑你,你得委婉迂回才能把别人绕进圈子里去。
然而……
这些东西,在白玉面前,通通都是浮云!
这孩子连话都不说,她也很绝望啊!
人不开口,叫她怎么坑人、怎么迂回、怎么委婉地把人骗过来?
于是痛定思痛。
秦青箬深吸一口气,道:
“……白玉啊!”
白玉看了她一眼,忽然把剑往桌上一放,皱眉,不耐烦:
“有话说话。”
秦青箬瞬间傻了。
见她呆愣愣的瞪着眼,小孩冷冷抱臂,一个字砸晕了秦青箬:
“说!”
------题外话------
白玉:我就是这么帅气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