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一钱婢 > 第八章(2)
    「不用了,昨天不是才问过?」他一把扣住她的手。

    「说不定今天货就到了。」

    「陆正离开才几天,你认为他已经到江南了?而他一到江南,货就会立刻飞到京城吗?」他冷哼。

    「……反正你现在就是拐弯笑我用计不高明就是了。」她当然知道垄断货源必须背负多大的风险,但她怎么晓得理该对立的两个人,如今会变成一对?

    而且。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向阳提俩人的事呢!照向阳的个性,就算夏侯懿已归还所有上官家产业,但老爷已死,这罪愈必定还是要算在夏侯懿身上的。

    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就觉得头痛,不安也随之而起。

    「不,那是高招,还要有手段。」想要垄断南方货源可是要占尽许多先机才办得到,当然也得双遇上有财力、有人脉,且情挚永不背叛的好伙伴才能。「我警告你,下次不准私下和陆正见面。」

    上官凛原本不悦地噘起嘴,而后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笑得很促狭。「呵呵,你吃醋了吧?」

    「我还想吃人呢。」他哼了声,皮笑肉不笑。

    「夏侯懿大爷,说话很酸喔——」她学他以往掐她颊的举动,然而还没碰到他,就已经被他轻松地拽进怀里。

    「夏侯懿夫人,有本事惹毛我,就要有本事为我消火,否则——」

    「谁是夏侯懿夫人?」她皱起眉打断他的恐吓。

    「……你想不认帐?」

    「谁想不认帐?」她不禁发嘘,到底是谁欺负了谁?「你不觉得我的名字要是改成了夏侯懿凛,怎么听都觉得不够威风?」

    「……谁管你威不威风。」他搂她的力道更甚,正要吻上她的唇时。却被她以手捂住嘴。「你在做什么?」

    上官凛噘嘴眯起水眸,低声问:「为什么那几个家奴一直跟着我?」

    不管她走去哪,出府入府,前后左右至少会有十个人包围着她,她都快要误会自己成了什么官夫人还是后宫嫔妃了。

    夏侯懿一顿,这才说:「我的仇家多,现在我又受伤,多几个人照顾你,我比较安心。」

    「……原来是这样子。」原来打一开始,他就不是在监视她,而是在保护她。

    「不然你以为呢?」

    她扮了个鬼脸,从他怀里挣脱。「喝了药,你也该倦了,歇会吧。」

    「陪我。」

    「好。」瞧他侧躺睡下。她拉上丝被半覆上他,坐在床边陪着他。

    看他闭眼睡去,她的心却莫名不安,不知是不是她放弃复仇,老爷在黄泉底下恼她,还是自己的良心谴责着自己,总让她心惶惶。

    但他的眼太利,她连一丁点都不能泄露,免得被他识破,怕他会为她难过。

    他是嘴坏,但心可没坏。

    看似平顺的日子,实际上还有许多问题哪……

    叹口气,看向窗外,瞥见几个家奴守在主屋四周。夏侯懿说,这是从以往就跟在他身旁的弟兄,如今以家奴身份待在府里,实际上一个个都是随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有的尚在养身,有的伤重休养,但每个人都极为尽忠职守。

    只是她总觉得这阵仗不寻常,但又想不透,正垂眼寻思,便见一人从院落外急步而来,与另一名家奴交头接耳一会,随即快步朝这里而来。

    「夫人,大当家呢?」急步而来的家奴在窗门问。

    夫人、大当家?上官凛扬了扬眉,当没听见这两个称呼,问:「发生什么事?他睡着了,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面有难色。

    「发生什么事了?」夏侯懿突地出声,眼也不抬。

    上官凛叹口气,暗恼又把他给扰醒。最近几天,外头似乎事情不少,总要他拖着伤势外出处理不可。

    「大当家,城里的仓库被火给烧了」

    此话一出,夏侯懿蓦地张眼,翻身尘起,「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在天亮之前,军巡铺屋已灭了火,幸好友现得早,火势没烧得太盛,里头的货物烧毁了一些,但损失并不严重。」

    「备马车。」

    「我去就好。你休息。」她微恼低喊,「这仓库的事,没有人比我更熟。」

    「这事情与仓库无关。」

    她一怔,「……不然呢?」

    着火的仓库位在东水门太仓旁边,太仓是用束装载南方缴付的粮货,是供大内调派所用,而着火处就在太仓旁,这下子可是惊动了大内,派遣刑部缉凶归案。这正是当初上官凛为何指定非要这个仓库不可。

    有过一次前车之鉴,这次她运筹帷帽决不可能再犯下同一次的错,而且——

    「大人,这些可是御贡的茶,上头早已押上官印,竟然还有人蓄意纵火,这事还得请大人迷速查清,要不上头怪罪下来,小女子可无法担当。」

    上官凛唱作俱佳,把小姑娘家的无助和恐惧演得丝丝入扣,让前来查探的厢军队长立刻回享上级。

    确定损失不大,且已加派一支厢兵看守后,上官凛随即走回马车前,掀了帘,里头立即探出一只手,将她轻易拉入车厢。

    「看来,娇小也是有用处的。」夏侯懿戏谑道。

    透过纱质车帘,他可是把外头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拿手的哭戏,其梨花带泪楚楚可怜的模样,有几分良心的人,大抵都会动容。

    「这跟娇小有什么关系?」她没好气地晚他一眼。「这可是件大事,御贡的茶货上已押了水门官印,就算尚未呈上,也已算是朝廷御茶,再加上地点就在太仓旁边,只有傻子才会放火扰事。」

    「那倒是。」他淡道。

    上官凛瞪着他很久。「你的反应就这样?」

    「不然你还希望我有什么反应?」他勾起懒懒地笑。

    「阮适的事,你为何都没跟我说?」她一针见血地问,瞧他不否认也不承认,不禁更恼。「店铺被砸的事,你怎么都没跟我提过?」

    要不是她硬跟着他出府,怎会知道短短几日外头就出了那么多事。也难怪他老撑着伤势外出。

    「重要吗?」他倚在窗边闭目养神。

    「不重要吗?」瞧他看似痕累,她主动坐到他身旁,轻扯着他,要他躺在她腿上休憩一会。「你已经把上官家的产业都还来了,这些店家已是隶属上官家的,既然有事,当然要知会我一声。」

    夏侯懿已把所有产业转至上官凝名下,只是目前尚由他打理。

    「哼,那种声东击西的小把戏,我会看不穿吗?用不着理他,反正他这回踩中了陷阱,离死不远了。」她以为他为什么要加派人手在她身旁?那是因为阮适认定她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所以定会将苗头指向她。

    弄些小祸,不过是想要引他出府,而他在确定这些小把戏是出自谁手之后,他就懒得理他了。

    「他必定是得知你近来受伤,所以想要在这当头痛下一击吧?」

    「有个聪明的妻子,感觉真不赖。」夏侯懿勾起笑。

    「我还没嫁给你呢门还妻子呢,什么话都不跟她说,这样也算是祸福同享的夫妻吗?

    「早晚的事,别忘了你的承诺。」

    「先把你的伤给养好再说。」她轻抚他的发,匆忙出门,他一头长发未束,身穿墨黑直袍,更显他脸色苍白。

    「你不是已经要马夫转往药铺了吗?」

    「我说得那么小声,你也听得见?」到底是他心思细密,还是他有顺风耳?

    「你那么一点心思,要是摸不透,当初我是怎么搬空上官家的?」他又哼。

    「还好意思说呢。」她偷偷扯了下他的发,算是小小报复。

    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如今竟成他俩嘴里斗嘴的材料,这真是始料未及的事。

    世间物易测,情感却是让人难以自控。不该爱的,不想爱的,偏是爱上了,真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孽缘,牵引着两人的命运,也许他俩的命运,早在十二年前,便已被乌李糕饼系上了吧。思及此,上官凛不禁失笑。

    「你在笑什么?」他眼也不张地问。

    「笑命运弄人。」

    「命运弄人吗?」夏侯懿撇唇。「那也得要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说到哪里去了?突然说得这么深奥,害她摸不着头绪。原本想再迫问,

    但马车却已停下。她看向帘外,确定已来到药浦。「老爷子,下马车了,要小妾扶你下去吗?」

    「小妾?」他失笑地张开眼,起身直瞅着地淘气的神情。「就凭你?」

    「喂!你什么意思?」

    「我要的只有一人,若你坚持不当妻要当妾,我也是可以默许的。」妻与妾在他心里没有分野,只因不管是妻或妾,都只有她而已。

    上官凛败下阵来,不知道该恼还是该笑,佯恼地觑他一眼,随即轻柔地扶他下马车,其神态与举措完全不同步,惹得夏侯懿抹不去唇角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