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汉歌谣 > 第一卷 第五四十四章 对不起3
    回到府中已过晌午,大家已然用过了午饭,十月煮了一锅酸梅汤,一是求降温清凉,二是为我开一开胃。百度搜索小说,

    我们正在闲聊,我双手接过十月捧着的酸梅汤,玉白瓷碗底部摆着一片青翠荷叶,中间荡漾着一汪琥珀色的清透液#体。我看了眼,嘴角不禁浮起一丝漾漾的笑意,道了声:“谢谢。”

    我低头伸勺取了一小口尝了尝,眉头不禁浅浅蹙起。

    张汤笑道:“看你这张脸,这汤喝不得。”我瞪了他一眼,道:“刺史大人何尝连一碗酸梅汤也要畏惧三分?”知我是在激他,他也毫不含糊地端起桌上的碗一饮见了底,看他这张脸都皱到了一块,不住地伸手倒茶灌茶,我捂着肚子笑容甚欢。我一面幸灾乐祸地大笑着,一面又催着李陵和去病喝完手中的汤。李陵一见张汤灌茶的狼狈动作和那一脸后悔莫及之态,自是不肯吃我这一套,一撩长袍,整个身子倾在椅背上自顾自地拿桌上的蜜饯吃。去病只是目光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一仰头目无表情地灌完整碗酸梅汤,眉头蹙了又舒,样子十分逗人,我一面吃着李陵递来的蜜饯,一面笑得更欢了。

    李陵刚伸长手给我递来一颗蜜饯,一个抬头笑问了声:“师姑娘倒是挺钟情于这汤的。”

    我一张嘴正好衔住那颗蜜饯,一个回头正瞧见师姐姐笑饮下一碗酸梅汤,笑着答道:“入口时味极浓,滑过喉咙时又极其柔润。”

    见师姐姐一脸泰然,我忍俊不禁地睨了李陵几眼,李陵嘲笑他人不成那脸色比喝了酸梅汤的张汤还难看上十倍,他抓了抓头发,一脸兴趣索然地靠回了椅子上,我赶忙咬唇呵呵笑出了声好不快乐。

    似见我们有人哭着脸,有人笑不能喘,有人面无表情,十月瞪了众人一圈,嗔道:“一对你们好,就一个个这般不待见我的好意。”

    我笑了一阵,眼泪都出来了,一口气没喘上,咳了几下,又继续笑道:“你这番好意恐怕只有师姐姐敢收。”

    十月笑哼了一声,挽过师姐姐的手臂,撇嘴道:“还是姐姐明了妹妹的一片心意,不像某群人没心没肺。”

    “说的都是些不讨耳朵喜欢的混账话。”待我笑完,只觉身心顿然轻了几分,这近两月来的惶恐不安竟消了大半。无债一身轻,不需要再背着情感的债过活,当真是一身轻然,羡煞仙人,也许曹驸马一言点中了多少人的心事,可以喜时便笑,怒视便骂,悲时便哭,人生坦荡地过,也许比任何事都来得不易。我一来了精神,整个人都坐不住了,见一旁桌上放着一根鸡毛掸子,顿时来了兴趣,站起抓过鸡毛掸子,轻抵十月鼻尖,作势凶道:“我要代替太阳消灭你!”

    十月整个身子一滑,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她边笑边喘着气道:“你这个家伙才略微身子有些起色就把鸡毛当翎箭了!”

    师姐姐半扶起她,对我和她各嗔了一眼,笑嗔道:“就你们两个整天又跑又跳地闹翻了天。”

    我眼珠子一转,笑容皎洁道:“又跑又跳?今天好像还未来得及活络一下筋骨呢。”说完,我冲十月笑眨了一下眼睛,她立刻会意,挣脱掉师姐姐的手,腾地一下扑到我跟前,对我的脸是又揉又捏,待玩得尽兴了,又啊了一声跑开。

    我大吼了一声:“师十月,纳命来!”也顾不上自己是缠绵病榻多日的体质,挥舞着鸡毛掸子在屋内上蹿下跳与十月嬉笑打闹,不知是我这一月有余病下来连小腿上的肌肉也瘦得不见了踪影,还是十月前一段日子病怕了瞒着我偷偷摸摸强身健体,掸子的鸡毛刚触到她后背,都会被他猛地急跑几步避开,然后转过头嘻嘻笑道:“好子夫,好子夫,你若是追得上我,我就天天请你煮一大锅酸梅汤开胃。”

    我双手抚膝大口喘气,一见她嬉皮笑脸地讲出那些气人的俏皮话,轻甩了鸡毛掸子几下,笑骂道:“你以为我就千盼万盼着喝你那酸梅汤啊!”

    十月一面跑得更快了,一面笑道:“那可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负责往灶里添柴火,煮汤的人是姐姐。”

    我差点没笑岔气,骂道:“那你还敢当那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十月满脸笑意还想开口说些什么,我那支鸡毛掸子已经挥了下去,他忙一跳避开了,转身跳过门槛,回头给我留下一个大大的笑容,刚得意地一扬头却忽地身形一顿,急急收回了脚步,一个踉跄跌入一个人的怀里。

    待我们俩看清那人文质彬彬的清秀脸庞时,则是一个羞红了脸,一个挥掸大笑。

    司马迁低头朝十月浅浅一笑,十月慌忙爬出他的怀抱,狠瞪了我一眼,我只得抱着掸子捂嘴忍笑,只觉肚子一阵阵发痛。

    十月如石柱般傻愣地立在门槛处,一张脸红得欲滴血,我和师姐姐都是明白人,相视一眼,两人眉梢眼底流溢出厚厚的笑意。

    司马迁看了看我手中的鸡毛掸子,许是明白了两三分,笑问:“今晚这病人怎么成了追人的老虎了?”

    没想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在打趣我,我一愣,笑着对他施礼,道:“这太守府太小,做不得其他运动,只好找个痴傻女子寻开心了。”

    司马迁许是在“痴傻女子”四字上解不开,只得淡淡然皱眉笑道:“若是嫌屋内狭小,屋外倒是一片好去处,姑娘若是得空,可以亲自栽几株花草解闷。”

    我呵呵笑道:“此案一破,我就要回长安去了,那么费力栽下的花草岂不是让司马大人独自赏了。”

    司马迁一听,笑开了:“与姑娘两个月相处下来,却不知姑娘竟是这般小气之人。”

    我随口道:“孔圣人还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呢。”

    李陵把口中蜜饯咽下肚后,嬉笑着接过我的话道:“何况你眼前这名女子可不是什么蕙质兰心之选。”

    我拢好鸡毛掸子,想气又觉得没什么好气的。我原本就不是贤良淑德的窈窕淑女,又何必强求君子好求呢?

    我抿嘴一笑,快步走到李陵身前,作势扬起鸡毛掸子,李陵脸色一变,又吓又惊,慌忙想躲已然来不及了,只得愣在椅子上,我嘴角向上贼兮兮一勾,一个轻然然的转身跃上他椅旁的茶几上,翘起腿坐得十分有流氓之态,我右手顺势一伸,便将他手中最后一棵蜜饯夺来伸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嚼了起来。我向来大口吃肉吃菜惯了,这蜜饯一入口没两三下便下了肚。

    显然未想到我竟然会使调虎离山一计,李陵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右手,又看了看我皱眉咧嘴的鬼脸,呵呵地笑了起来,他一拍大腿,呵呵声扬高为哈哈声。

    去病走上前将我扶下桌子,皱眉说道:“一个病人哪来这么多胡闹的气力。”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张嘴正要吐话,耳道猛地狂冲进一个刺耳的砰声,又听到一声怒喝:“浑东西,不要命了!”余音未落,我便判断出这两声均来自我房内,身侧或坐或立的众人都已纷纷抬步出了侧厅,行向我房间,我也忙着拉着去病提步赶上。

    由于出事的是我自己的房间,我心中已是一团急,不知觉脚步加快超过众人,推门而入。

    一个约莫才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正捂着鲜血斑斑的食指跪在地上,膝旁撒落了一地炉香和裂成一块块的香炉,瞧了眼她身上的仆装,又见她满脸泪痕,我便晓得她定是被派来打扫我房间的丫鬟,许是因为年纪太小还有些毛手毛脚才会失手打破了我房内的香炉。

    见到我这个房间的主人立在她眼前,她眼底的恐惧又添了几分,头埋得更深了。不过一会子,众人相继入了房,一旁呵斥小女孩的小厮忙冲我们一一躬身行了礼,笑容谄媚道:“这丫头笨手笨脚砸坏了姑娘的香炉,要打要骂一切随姑娘的意。”听到此处,小女孩身子又是一抖。

    目注着一个年幼的孩子满脸惊恐地跪在自己眼前,我于心不忍,便蹲###子,轻声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可否能告诉我?”

    小姑娘许是受了惊吓,认为我定不会轻饶了她,全身发抖只顾给我频频磕头。见她只是磕头,对我的问题却没有回答只言片语,小厮一怒之下扬手便要打她,我抬头一蹬,低声道:“在我面前还由不得你胡闹。”

    小厮一愣,忙收回手,退到一旁立着。

    我咬了咬唇,伸手截住她频频触地的额头,柔声道:“我不是什么金贵的主子,你行这般大礼莫不是要折我的寿?”

    小女孩一惊,忙小声道:“奴婢不敢。”

    “你叫什么名字?”“奴婢羽儿。”

    我一面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直,一面笑道:“快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有没有伤到实处。”

    小女孩呆愣了一下,才抬起了脸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我。我浅浅抿唇一笑,还好,只不过是额上沾了些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