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安若溪直到现在,仍然觉得自己的脸,像被火烧着一样的燥热,从锦簇园回来,都已经大半日了,但那层层叠叠的羞赧和懊恼,还是未有丝毫的消减。

    一想到昨天夜里,大庭广众之下,淳于焉那只变态,居然那么当着众目睽睽,将她给强……吻了,安若溪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

    到现在,她被他蹂躏过的双唇,还是又肿又痛,那样炽热而激烈的“吻”……似卷着狂风暴雪一般的惩罚和发泄,滚滚而来,粗暴残戾的啃咬着她的唇舌……仿佛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一般……直到两人的口腔里,都满满的漫延开来浓厚的血腥之气……

    天知道,若非那宇洵澈最后及时的醒转过来,嘈杂的人声,打断了他的禽兽行径,他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止来。

    一念及此,安若溪只觉自己的一张老脸更加红了,连带着一颗心,都仿佛蹭蹭的燃起了小火苗,倒说不清究竟是对那个混蛋轻薄之举的愤怒多一点,还是对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的丢人现眼更加羞恼一些。

    眼观鼻,鼻观心,此刻的安若溪,巴不得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变成鸵鸟一样,然后深深的埋进自己的手臂里,再也不出来。

    正一片烦躁之间,却听得房门吱吱呦呦的被推了开来,安若溪只道是陆笼晴,仍旧耸拉着一张脸,头也未抬,清亮的嗓音,有一搭没一搭的、闷闷的从嘴巴里吐出来,说的是:

    “笼晴……你不用再安慰我了……让我在凉欢轩里自生自灭好了……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想起那个混蛋强吻她之时,众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以及后来瞧在她身的各色眼光,安若溪自认脸皮之厚,都尚且招架不住,只得落荒而逃,直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只觉得丢脸丢到家了,再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你终于也知道自己昨天的所作所为……是有多么的毫无廉耻吗?……”

    清清冽冽的嗓音,悠悠的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凉凉的落在那趴在桌子,一脸苦大仇深样子的小女人身。

    蓦地听到一道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安若溪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啪的一下,从凳子弹了起来,一张脸倏然转了九十度,拧头望向说话之人。这一看之下,心尖没出息的砰然一跳之余,却是不由的懊恼与愤怒齐飞。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此刻,安若溪狠狠瞪着面前男人的一双眸子,恨不能喷出火来,好将那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给烧个面目全非;又恨不能从射出无数的飞箭,好在他铁石一样的胸膛,狠狠的凿出几个洞来。总之,若是眼神真的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她面前的那只名叫淳于焉的禽兽,早已死了千百回。

    “是我毫无廉耻,还是你毫无廉耻啊?……淳于焉……你还可以再不要脸一点吗?……”

    安若溪只觉一股意气,生生的堵在胸口,不来,下不去,不吐不快。满口银牙,咬的咯吱咯吱脆,恨不能将眼前的男人揉碎了嚼烂了给吞到肚子里去,不对,她才不要“吃”他呢,是丢出去喂狗……

    正咬牙切齿间,却突然瞅到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划过一抹危险的流光,安若溪心的不祥预感陡升,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觉眼前人影一闪,男人强势的身躯,却已倏然到了跟前。

    安若溪下意识的想逃,但是一双实在没出息的双足,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灌了重铅一般,直直的钉在原地,动也动不了,任由男人高大的身躯,在她的眼前,笼罩成巨大的阴影。

    安若溪只觉呼吸一滞,心跳一顿,脑子里浑浑噩噩的一片,像打翻了一锅浆糊般,精神完全没法集,只有尖尖的下巴,蓦地传来的那一缕微凉粗粝的触感,像是无孔不入的寒气一般,异常清晰的钻进她的肌肤里……

    却是男人细长的手指,如大街调戏良家妇女的纨绔子弟一般,将她精致的下颚,给挑了起来,动作轻佻而凉薄,逼迫着她对他的仰视。

    “……可以……你要不要试一下……”

    但见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施施然的倾吐而出这几个字眼,明明是再下流不过的内容,他却说的犹如谈论古典音乐般优雅,刻意压低的嗓音,邪魅而性感。

    安若溪浑浑噩噩的大脑里,突然闪过两个字:妖孽……然后满脑子里迅速掠过的,尽是少儿不宜的镜头……

    好不容易把那些羞死人的画面赶跑,安若溪明明知道自己应该立马反唇相讥的顶回去,但此时此刻整个人,都仿佛被人抽光了思绪一般,找不到半点的着力之处,只觉口也笨,舌也拙,张了张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因为神情恍惚,脸便不由有些愣愣的,毫无意识的仰视着面前的男人。

    淳于焉望着那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黑白分明的大眼,似盛了一汪淙淙的泉水一般,清亮的倒影出他的模样;那张晶莹似玉的小脸,未曾装扮半点胭脂水粉,如芙蓉出水,娇艳欲滴,呆呆傻傻的面容,一脸无辜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笨拙到不知所措的孩童……让人忍不住的想要狠狠的欺负,却又似乎迫不及待的试图保护……

    眸色一深,男人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突然压面前的女子,眼看着两人的唇瓣,转瞬之间,要来一次亲密接触……

    黑珍珠般的瞳孔,倏然放大,安若溪只觉眼前一恍,一抹巨大的阴影,便似火箭一般直冲进她的视线里,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的整个眸子占满,仿佛宣告着从此之后,她的双眼,只是他一个人的领地,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存在了一般……

    男人俊朗冷毅的脸容,不断的向着女子精致的小脸靠近,强烈的男性气息,像是散发着浓烈酒香的等陈年竹叶青,冲进安若溪的鼻端,醺醺然,似要此沉醉其,再也不愿醒来一般……

    安若溪只觉一颗心,像是亟待涨潮的汐水一样,汹涌澎湃,激荡不已;又像是狂风暴雨,无所依傍的一只小船,飘飘忽忽,浮浮沉沉,完全找不到可以停靠的地方……脑子里刹那间似掠过大片大片的白光,满满的仿佛随时都会爆炸,但等她伸出手去,却是什么也抓不住;又似被人突然抽光了所有的思绪般,空空荡荡、虚无缥缈……

    眼看着两张面容,越来越近,男人却在距离她不过咫尺的地方,倏然停了下来,漆黑如墨的瞳孔,直直的望住眼前的女子,幽深似海的寒眸,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勾、引着她不断的往下沉,直如要沉到万劫不复的深渊里去一般……

    此刻,两人的距离,相差不过分毫,安若溪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他古铜色的脸部肌肤,那一根根细小的汗毛,仿佛能够扎到她的脸,带来又酥又麻的触感。

    男人悠然而灼热的呼吸,毫无阻挡的喷洒在她娇艳的脸颊,带来女子娇躯不能抑制的一颤;凉薄的唇瓣间,尚轻巧的凝着一抹似有还无的弧度,邪气妖魅而高深莫测……

    心头轰然一悸,安若溪紧紧咬着牙关,以防那怦怦跳动的心脏,不受控制的逸出口腔,呼吸一顿,却是大气也不敢出,唯恐任何最细微的小小波动,都有可能导致两人近在咫尺的唇瓣相碰。

    整具身子,像是被施了冰冻的魔法一般,直直的僵在原地,连血液都仿佛凝住了不动,又像是被扔进了千度的熔炉里一般,被熊熊烈火炙烤着,似随时都会被这高温化成一滩水……

    两个人,四目相对,呼吸相闻,空气里缓缓流淌的,惟剩这番一触即发的暧昧与危险。

    眸色一恍,这样强烈而诡异的气氛,令主导着这一切的淳于焉,都仿佛不能自抑的有些失控。压抑住心底那一抹潋滟的欲、望,眸光一厉,再凝向面前女子的男人,便多了几分的嘲讽与冰冷。

    “……看来汐儿你……似乎很享受本王的不要脸……”

    戏谑而邪魅的嗓音,款款的从男人凉薄的唇瓣间,倾吐而出,安若溪如飘云端的一颗心,竟需要反应好一会儿,才能够捉紧那一抹恍惚的神思,待意识到自己居然会被他的美色所惑之时,却是不由的一震,一颗心,飞流直下三千尺,由高耸云端直直摔落至脚底深渊,一张俏脸,一忽儿通红,一忽儿煞白,又是懊恼,又是羞赧。双手本能的推拒着身前那一堵墙也似的胸膛……

    男人似稍稍犹豫了须臾,竟顺势任由她逃离了自己的掌控……

    “淳于焉……你无耻……”

    事实证明,离开那只变态远一点,安若溪适才所有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正常思维,重又陆续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咬牙切齿的骂着面前的混蛋,一颗心,却仍是像坐在过山车一般,飞速的跳动着,也不知究竟是在恼男人的无耻,还是在恼自己的没出息……

    “既然汐儿你这么认为……本王自然应该从善如流,当之无愧……”

    但见面前的男人,果然能够担得起“无耻”二字,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之,毫无愧疚不说,尚好整以暇的睨着又羞又恼的女子,如同在欣赏一出好笑的小丑表演一样,要多欠扁有多欠扁。

    安若溪只觉一口郁气,狠狠的堵在心口之处,噎的五脏六腑都生疼生疼。

    “那请问你这个无耻之徒……不经允许,擅自的闯进本人的闺房……有何贵干?……”

    咬着牙,切着齿,将好不容易寻到的一个话题抛出,恨恨的瞥过眼去,安若溪决定再不在他身浪费半个眼神,这才稍稍平抑了一下那个尚有些没出息的砰砰乱跳着的小心脏。

    便见那淳于焉,一双讳莫如深的寒眸,蓦地划过一道凌厉的流光。

    “本王是给汐儿你带来一个好消息的……”

    微不可闻的冷笑一声,淳于焉凛冽的嗓音,却完全听不出半分“好消息”应该有的态度,反而更像是传递噩耗的乌鸦一般,落在耳朵里,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安若溪的眼皮不由的一跳,直觉一股不祥的预感,像坐火箭一般,蹭蹭的升了天。

    “什么好消息?……”

    安若溪发现连自己的声音,都在十分没出息的开始飘忽,几乎是硬着头皮问的,如果有得选择,她真的很想装聋作哑,不管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不希望是从眼前这个男人嘴里吐出来。

    便见那淳于焉目光凉凉的在她面扫过,安若溪的心,又是没出息的一跳。

    “……汐儿你众目睽睽之下,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以所谓的‘人工呼吸’,救了越商国南平王世子的性命……更坚定了他非你不娶的决心……这还不是好消息吗?……”

    说出这番话的淳于焉,活像一个幸灾乐祸的等待着看好戏的变态,只是凛冽的嗓音,那凝着的一抹似有还无的酸味,倒颇有几分吃不到葡萄的狐狸的神髓……

    安若溪却在为着他话的信息量,而神思恍惚、抓耳挠腮,哪还顾得眼前的男人面色,是红是白,是青是紫。

    “他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懊恼之下,安若溪却是不由的冲口而出。

    但显然这样的“口无遮拦”,却让面前的男人不由的一扫心情阴郁,十分的受用。

    “看来本王真的是跟汐儿你心有灵犀……”

    便听淳于焉邪魅的嗓音,徐徐开口道。

    安若溪为着那“心有灵犀”四个字,浑身下的鸡皮疙瘩,瞬时掉了一地,忍住想要赠他一枚大大的白眼的冲动,刚想反唇相讥几句,却突然听得男人恬不知耻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是:

    “……本王一早知道汐儿你是无论如何也不舍得离开本王的身边的……所以本王已经代你推脱了宇世子的错爱……”

    起后一句男人的“自作主张”,让安若溪更加不寒而栗的乃是他前一句的“自以为是”。

    晶亮的眸子,望向眼前那脸皮修炼的城墙还厚的男人,安若溪不由开口道:“淳于焉……起我不舍得离开你的身边……似乎是你更加不舍得让我离开吧?……”

    本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算恶心恶心那淳于焉的一番话,但是真的说出了口,安若溪的心底,却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异的感觉。会吗?自从那宇洵澈出现之后,面前的男人,对她一切的所作所为,真的会是因为吃醋、妒忌吗?

    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念头,让安若溪原本稍稍平息了的一颗心,又是不由的砰砰乱跳起来,似说不出的紧张滋味,又仿佛隐隐的生出几分莫名的欢喜,小小的情绪,不停翻滚着,激荡着,难以平息,然后因为男人接下来的一句话,蓦地推向了风口浪尖……

    便听男人轻轻淡淡、漫不经心的开口,说的是:

    “……既然汐儿你喜欢认为是本王不舍得你离开……那本王当做真的是不舍得你离开……”

    安若溪的心,先是不能自抑的一跳,紧接着却在脑海里飞速的掠着这绕口令一般的话语,那“喜欢”、“当做”两个字眼,像是一根尖锐的针一般,狠狠的扎向她的耳膜,让她充满绮思的一颗心,像是气球般,慢慢的泄了气,带来丝丝缕缕不期然的刺痛……

    “不必了,淳于焉……”

    冷笑一声,安若溪也不知在懊恼些什么,赌气些什么,不由愤愤然的开口道:“我不知道有多巴不得赶快离开你这只变态的身边……”

    没错,这才应该是她的初衷,也应该是她今后坚定不移的一个目标。

    眸色一厉,淳于焉明明知道眼前的小女人,胆敢直言不讳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或多或少的是为了激怒他,但是她真的成功了……当听到她说巴不得离开他之时,他的心,竟像是被人突然点了一把火一样,熊熊燃烧的愤怒,恨不能将面前的小女人摧毁殆尽……

    大掌一伸,毫不犹豫的掐住那一张倔强无畏的小脸,逼迫着她与他的对视。

    “本王不管你心里究竟是有多么的巴不得离开本王的身边……”

    阴鸷残戾的嗓音,伴随着掐在她脸颊,粗粝的大掌的力度,狠狠的折磨着安若溪的神经,挣脱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着他突如其来的怒火。

    男人凛冽残酷的话语,像是从幽暗不见天日的地府而来,带着不能拥有,便即毁灭的泠泠恨意,一字一句的砸到面前的女子身,说的是:

    “……沐凝汐……从你嫁给本王的那一刻起,你没有选择的权利……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没有本王的允许,你这一生一世,都休想离开本王的身边……”

    安若溪的耳畔里,轻飘飘的冲进男人鬼魅一般的话语,那一句“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如同世间最恶毒的咒语一般,仿佛听到的人,一生一世都被下了蛊,成为她从此以后,再也无法逃离的一场噩梦。

    但此时此刻,安若溪却惟有深深的懊恼与愤怒。刚想宁死不屈的顶回去,男人掐着她脸颊的大掌,却蓦地一松,放弃了对她的钳制,强势的身躯,微微拧了拧身,仿佛不经意的避开她的眼眸,如多看她一眼都不愿,幽深似海的寒眸里,刹那间便已敛去了一切情绪,只余深深浅浅的浮光,晦暗明灭,高深莫测。

    安若溪看不分明,却听得男人清冽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是:

    “……本王来这里,是想告诉你……宇世子请你去乐客居一叙……他想亲口听你说,你是不是真的像本王告诉他的一样……你根本不想改嫁与他……自始至终,你的心里都只有本王一个人……”

    安若溪的心,不由蓦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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