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我要做门阀 >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节 诸王 2
    <div>我要做门阀第一千一百九十五节 诸王 2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太子车驾,缓缓行驶于渭南平原的驰道上。

    刘据的眼睛,看着车外广袤的原野上,已然将要成熟的粟米,五颜六色的粟穗,在阳光下,犹如珍宝一般好看。

    “又是一个丰年啊”刘据感叹着。

    自延和元年旱灾之后,算上今年,关中已经连续三年丰收了。

    府库里堆积的粮食,陈陈相因。

    错非治河之事,消耗了大量粮食,恐怕就要重演元鼎年间,国家官仓粮食不可食的事情了。

    “是啊”一个坐在刘据对面的文官轻声道“又是一年丰收可期”

    “臣听说,大司农预期,今岁关中亩产平均至少五石国家可盈余粟米将达到四百万石,足可支撑明岁治河之需”

    而在三年前,关中每年需要从关东转输粟米三四百万石

    然而,三年后的今天,关中却有余力支持关东治河。

    这一加一减,国家财政收入虽然增加不过一成,但产生的效应却相当于国家财政收入倍增。

    所以,刘据忍不住叹道“治世之良臣,莫有贤如英候者”

    那文官听着,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心里面却不是很服气。

    于是道“家上,臣观英候治政,不过依仗奇技淫巧,以百工之术而行之罢了”

    “这终究,只是小道,下术不过裨益一时而已”

    “于教化、道德之大道,却建树不多这不免有失君子之教”

    刘据闻言,摇了摇头,笑道“子建莫要为一叶障目岂不闻子曰仓禀足而知礼仪,衣食足而知荣辱”

    “英候之策,孤观之,大善也教民先富民,民富而后礼仪生,礼仪生自教化兴”

    叫子建的文官听着,虽是不服,却也只能拜道“家上圣明,是臣愚钝”

    刘据看着,在心里面摇摇头。

    对这文官难掩失望之色。

    可惜,他目前却只能依靠这些人。

    没办法,不管他愿不愿意,承不承认,现实都是他这个太子已经与这些出身齐鲁青徐的士绅贵族,捆绑在一起了。

    士绅贵族们需要他这个太子,他这个太子更需要这些士绅贵族的合作与配合。

    不然的话,他这个太子,就真的要被自己的儿子给彻底压制和盖过了。

    想到这里,刘据就不免在心中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车外传来刘据的亲信张贺的声音“家上,昌邑王遣使来报,言王在渭河之畔候家上”

    “昌邑王啊”刘据闻言,放下其他事情,柔声道“孤知道了”

    昌邑王刘,是他诸兄弟里最让他担心了

    自去年起,刘的身体就一直反反复复的发烧,请了许多医生,看了许多大夫,却也难以查知病因,只能靠着汤药吊命。

    想到这里,刘据就不免感慨世事难料。

    要知道,数年前,刘还是他这个太子最具威胁的对手。

    可如今,刘却连性命都难以保证了。

    一个时辰后,刘据的车驾,终于抵达了渭河之畔。

    而在河边,从蓝田而来的昌邑王刘,带着他的群臣,早已经在等候了。

    “臣弟,恭问皇兄安”刘在两个大臣的搀扶下,走到刘据面前,拱手而拜。

    “臣等恭问家上安”他身后,昌邑国的大臣们纷纷拜谒。

    “孤安”刘据连忙上前扶起刘,对其他人道“卿等不必多礼”

    然后他就搀扶着刘,走到河畔,问道“昌邑王身体可好些了”

    “劳皇兄挂记,臣弟这身体,也就这样了”刘轻声咳嗦着“大夫们说,臣弟之病,已如蔡恒候之疾,病入骨髓,无可救药矣”

    “昌邑王不必如此沮丧”刘据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计其数,待到父皇御前,孤必然恳请父皇颁诏招天下名医异士,为王诊治,必有能治王病者”

    刘听着,摇摇头,道“皇兄不必安慰臣弟了”

    “生死有命臣弟也看开了”刘轻声呢喃着,然后看着刘据,道“比起臣弟自己,臣弟更忧心皇兄”

    “嗯”

    “有些话,旁人不敢说但臣弟将死之人,却不怕说”刘看着刘据,自己的兄长,深情的道“臣弟近来观史,见献公与文公之事,唏嘘不已,常常暗想若使献公不受妇人蛊惑,奸佞蒙蔽而知重耳之贤,则晋霸业早成矣”

    刘据听着,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自知刘话里的意思。

    郦姬之乱,延祸三十三年,晋国内乱不休,朝政混乱不止,而根子就出在献公的私心与私欲上。

    刘据沉默良久,才终于道“孤非献公,身边也无骊姬,太孙更非重耳、申生可比”

    “臣弟自知”刘脱帽拜道“只是,皇兄当知,人言可畏,今天下有歌谣曰天有二日,地有三主,人分千万”

    “而皇兄重用古文之士,远今文之子,轻寒门之人,而重世家子弟”

    “而太孙却亲今文而重寒门,用武臣而远勋贵”

    “臣弟愚钝,亦知此取祸之道也”说到这里,这位昌邑王就咳嗦起来,而且越咳越厉害,身体更是弓了起来。

    刘据见着,吓的手足无措,连忙扶着刘,用力的拍着他的背,哭着道“孤知矣孤知矣昌邑王不必再说了”

    但刘却不肯如此,他抓住刘据的手,咬着牙齿,勉力道“皇兄,听臣弟一句话天下事,宜和不宜乱,父子之间,宜亲不宜远,国家宜静不宜动,动则乱,乱则祸,祸则亡矣”

    刘岂能不知自己兄长的性子和心思呢

    毕竟,他们曾为对手二十多年,彼此知根知底。

    刘知道,他的这个太子长兄,看似宽厚仁爱,实则好胜心极强,自尊心极高,性格极倔。

    只是,他性子软,为人宽厚,以至于别人都不知道。

    但,这些年来,刘据的行为却已经明确无误的表明了这些特点

    君不见,天子每次训诫太子,事后太子都只是认错,但坚决不改错。

    天子欲要太子如何,太子就欲不如何。

    都不用看别的,只看去年天子将太子召回长安,然后诛杀太子近臣石德等人,又强令太子在京两月之久,才让太子回返雒阳。

    但太子回去后在雒阳做了什么

    他没有如天子所愿,只是表面上做了下样子,提拔了几个寒门官吏后,就变本加厉的亲近齐鲁青徐的古文士人,重用勋贵子弟。

    以至于,治河之事,并未因为国家投入加大而增速,反而有了迟滞的迹象。

    但,太子回报天子的奏疏里,却一点都不提这些事情,只是一个劲的报告各种功绩。

    刘那时就知道,太子已经走火入魔。

    若是从前,刘或许会作壁上观,甚至说不定会很欢喜看到这些事情。

    因为,太子若倒,他这个昌邑王上位的机会就大增

    可现在不行了。

    他身体健康状况,日益恶劣。

    此番入京,一路走走停停,一路吃药扎针。

    这让刘清楚,刘据倒台,那太子与天下至尊之位是不可能轮到他的。

    而他的太子刘贺

    嗯

    委实难以与外人道,反正,刘知道,刘贺要是去长安,不出三个月就要被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公卿给玩成白痴。

    于是,刘只有一个选择就是他现在所做的事情。

    因为他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更明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长安若乱,则天下必乱,天下乱,公卿若草芥,诸王如尘埃。

    况且,刘是真的不看好太子刘据。

    太孙进,可是有鹰扬将军为辅

    那河西十数万精锐,一旦掉头南来,谁人能挡

    只是

    刘看着自己面前的长兄,那一脸关切神色的太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刘据听没听进去,更不知道,他进去后是会从善如流,还是知错不改

    刘据回到撵车上,就屏退左右,一个人端坐在车中,脑子里都是刘说的那些话。

    刘的话,到底对不对

    刘据知道,那都是谋国之言,忠良之语。

    若是听他的,肯定没有错

    但

    “孤为何要一辈子都活在他人阴影中”

    “孤为太子,数次监国,为储三十余年,为何却连用什么人,做什么决定,赏谁罚谁都不能自己做主”

    “凭什么凭什么”

    他握着拳头,很不服气

    “孤又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刘据愤愤不平“难道只有你们才是对的孤就全是错的”

    当了三十余年太子,就被父皇不满了三十余年,现在,连儿子都要和他唱反调。

    他实在是意难平,实在是不服气

    三十多年来,他一直有一个志向与心愿告诉天下人,他才是对的

    为此,他隐忍,他忍耐,他蛰伏。

    眼看着老父亲一天天老去,眼看着自己距离那至高无上的宝座越来越近。

    但,忽然有一天,他发现了,老父亲哪怕已经老到须发皆白,也终究信不过他。

    于是,太孙册立。

    这他也忍了

    反正,太孙不是太子,而且刘进他也确实很喜欢,本就是要立储的。

    然而

    去年,他被召回长安,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授业恩师,亲近大臣以及近臣们,一个个被老父亲派去的官吏绞杀。

    更知道了,老父亲竟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也不愿给。

    一道密诏,一句使朕百年后,太子乱家,卿可行伊尹故事,将他打入那最深沉最痛苦的梦魇。

    那一日,他在被褥之中瑟瑟发抖。

    那一日,他在恐惧之中坐立不安。

    那一日,梦魇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孤岂能任人宰割”那一日,他从梦魇中惊醒,握着拳头告诉自己“孤安能任人操控”

    于是,名为统治者的本能在他心里苏醒。

    从那一天起,他就有着强烈的想要掌握自身命运,决定自身未来的意志

    为此,他不惮与任何人合作。

    只要能掌握权力,只要能成为那真正的至尊

    建章宫,玉堂殿,寝宫之中,袅袅香烟,萦绕于殿堂内外,让人闻之心旷神怡。

    “昌邑王真的是这样对太子说的”天子翻看着手上的密报,问着在屏风后的人。

    “臣安敢欺君”那屏风后的大臣顿首拜道。

    “料汝等也不敢”天子放下密报,笑了起来,当年王莽为他建立的密报系统,实现的是双重管理,密谍、报告分属两个系统,而任何送到他面前的密报,都需要经过双重审核、认证。

    以确保没有人能在密报上耍花样,玩名堂,这使得他这个天子得以获得足够的信息与情报。

    从而令他哪怕现在身体健康状况大不如前,也依旧可以做到掌握全局。

    “昌邑王”天子忽然叹道“可惜了啊”

    刘聪明、果决、善断,而且知人善用。

    然而,身体不好,不是合适的储君人选,不然的话

    不过也好,如今,太孙可比刘合适多了。

    天子拿起放在自己案头的那些从河西发回来的有关太孙的报告,在手里掂量了一下,然后问道“太子之后有什么表示”

    “臣等不知”那屏风后的大臣拜道“臣等只知太子登车之后,屏退左右,独自静思了数个时辰,直到当夜夜宿行宫,方才与人说话”

    天子听完,沉默良久,方才叹道“太子,终究只学了朕一半的脾气啊”

    他这一生,知错改错,但绝不认错。

    而太子表面上看着,似乎礼贤下士,宽仁待人。

    实则,只有少数人知道,太子知错认错,但从不改错

    一字之差,天壤地别

    深深的吁出一口气,天子就对屏风后的人吩咐“诸王入朝,随王来朝的大臣、名士及勋臣名单,可已经准备好了”

    “回禀陛下,臣等已经将诸王随行大臣、勋臣及博士、太傅等人履历、背景都已经造册完毕”

    “善”天子抚掌赞道“宗室之弊,已沉珂三十余年,是时候打开门,扫扫房子,通通空气了”

    我要做门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