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小朵微微点头，拿起木托盘里的木碗，用木勺轻轻舀起参汤，慢慢的喝了。
汤很浓，有一些苦，但是喝下去之后，却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萦绕在唇齿之间。
她喜欢木头，以致许多日常器物，都是用木头做的。
喝完汤，她没有立即放下碗，而是将之稍稍抬高，仔细端详起来。
木碗只有巴掌大小，但重量却不轻，暗红色的表面下，有着华美的天然纹理。烛火照耀，泛出淡淡的温润光泽。
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木不器赠送给她的礼物，是他花了三天时间，用千年黄花梨树的芯材，整块手工雕琢而成。
千年黄花梨只在青木国有少量出产，木质细腻坚硬，自带淡香，极为稀少。何况这又是青木国的王子亲自制作，更增其名贵。
但禾小朵喜欢木头，是一种天性上的亲近，与木不器并没什么关系。
木头使人沉静。
木头使人忘忧。
木头使人陶醉。
木头使人感受到呼吸的温度。
她轻轻抚摸着木碗上富有质感的纹理，心想：“龙远东要是能像木头一样，温柔一些，醇厚一些，呆笨一些，该有多好。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忽然问道：“紫雁，你跟在龙远东身边的时候，他有没有欺负你？”
紫雁愕然摇头道：“他怎么会欺负我？”
禾小朵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微笑道：“你知道我指得不是这个。”
紫雁愣了愣，忽然脸上一红，低头道：“他每天忙得很，话也不说几句，哪有空理我？”
禾小朵只看她神色，就明白龙远东什么都没做，心想：“他心中就只有月牙白一个人。不要说紫雁，连我在他眼里，也就仅仅是一个顶头上司罢了。”心头某个角落，莫名其妙涌起一丝刺痛。
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东西，细小而幽微，隐秘而晦涩，明明得不到、抓不住，偏偏又是如此喜爱，如此眷恋，如此依赖。
“郡主，你还喝参汤吗？我再去盛一碗来！”紫雁看禾小朵神思不属，大异平时，出言提醒。
禾小朵将木碗放回托盘，摇头道：“不用了。你拿走吧。”
紫雁前脚刚走，另一个贴身丫头翠蝶走进大帐。
禾小朵起身迎道：“你回来啦？与黑蜘蛛卫队联系上了吗？有没有龙远东的消息？”
翠蝶草草施了一礼，回道：“联系上了。不过没有得到龙将军的消息。”
“嗯！”禾小朵走了两步，心思重重道：“没有消息，或许也是好消息。至少说明他还是安全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龙远东正在沿断龙峡西下，还没到困龙湾。而探子传来的情报，通常都要滞后实际一两天，一两天前，龙禾军还在山中乱闯，连自己都不知道具体在哪，黑蜘蛛卫队又怎么可能知道？
所以没收到消息，也是理所当然。
翠蝶又向禾小朵口头汇报了一些其它方面的情况，禾小朵心不在焉地听着。
翠蝶见她状态不佳，从袖中拿出一小卷文抄，放在桌面，道：“夜深了，郡主早点歇息。奴婢已经将这两天主要的情报汇总在这里，郡主有空的时候，可以再慢慢过目。”
禾小朵点点头，道：“这些天你辛苦了！早点回去吧。”
翠蝶忙道：“都是我的份内之事。”
微微一礼，躬身出帐。
“等等！”禾小朵突然道：“你帮我去请文师叔过来，我有事商量。”
“郡主，老臣在外等候多时。”帐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正是文砚心。
“你去吧！”禾小朵放走翠蝶，朗声道：“文师叔快请进！”
几年过去，文砚心还是文雅潇洒、清瘦飘逸的老样子，除了魂力修为已经突破到八阶中级，其它几乎没有什么改变。
他随意地行了行礼，直奔主题道：“郡主，金奉城防守严密，我们又发兵仓促，三两天内恐怕打不下来。但是救兵如救火，龙禾军之危，一天也不能耽搁。老臣左思右想，觉得我们应兵分两路，才是上策。”
禾小朵眼睛一亮，道：“文师叔快讲！”
文砚心走到行军地图旁，手指比划道：“去青阳郡，不只有金奉城这一条路。敌人为了阻挡我们的脚步，兵力大多聚集在金奉城内，而从金奉城到青阳郡一路上的其它县城，防守则相对比较薄弱。所以我们可以留主力在此牵制住敌军，另派一支精锐偏师，绕过金奉城，直插青阳郡。我们攻城不足，但是牵制住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不怕他们掉头去打我们的偏师。”
禾小朵赞道：“这个主意好。还是文师叔有办法。”
问：“可是派多少人比较好？谁来做偏将？如果人多了，行动就快不了，如果人少了，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文砚心笑道：“兵贵精不贵多，我看三千人就够了。偏将人选嘛，自然非代忠代将军莫属。三千精兵剿匪或许不行，但是救几个人应当不成问题。以代将军的本事，在十万敌军中杀几个来回，也能毫发无伤。”
禾小朵沉吟了片刻，果断道：“就依文师叔所言！请代将军马上亲自选将点兵，准备行装，天未亮就出发！”
文砚心呵呵一笑，道：“好！”却并不离去。
禾小朵诧异道：“文师叔还有别的事？”
“请郡主恕罪。”文砚心悠游自在地俯了俯首，道：“另派偏师的主意，其实我已经跟代将军商量过了，他正在准备。”
禾小朵眉毛扬了扬，道：“这很好。何罪之有？”
文砚心手指点着地图，继续道：“据臣愚见，五行宗引龙禾军深入，必然是在某地设下了厉害埋伏。通观青阳郡地形，能够展开十数万兵马设置埋伏又不引起龙禾军察觉的，只有升龙谷和断龙峡两处。代将军此去，假如没有遭到敌人阻击，其它也一切顺利，那么需要两天至两天半才能到达目的地。我担心还没有赶上，龙禾军就遭了埋伏。”
“那能怎么办？总好过什么也不做！”
“郡主莫急。代将军虽然赶不到，另一支部队，或许已经在龙禾军附近，足够时间过去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