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远东点头道：“这个可能当然也有。但我不相信五行宗有这么大气的统帅，居然能用一万人来做疑兵。毕竟一万人可不是小数字，他们不怕我凿破这一万人，向东扬长而去吗？”
说到这里，提高音调，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意已决，请众将听令！”
禾大力、独孤文腰、韩亦凉等大小将领肃然而立，龙远东大声道：“现在起，部队休整半个时辰，养足气力，然后轻装快进，沿断龙峡西下，急速行军，游击于沙湖以北、断龙峡以南、落沙河以东的广阔洼地，寻找敌人老窝，一举捣之！”
~~~~~
断龙峡下游，奇峰突兀，湍流激荡，木石争秀。
在江峡南岸某山峰的一处凉亭中，两人对弈正酣。
其中一名黑脸大汉，浓眉厚唇，貌相沉稳，两指捻着一枚黑色棋子，百思无计，迟迟不肯落子。
而坐在他对面使用白子的人，正是五行宗厚土坛坛主、代宗主韩公亭。
韩公亭脸色和霁，并不着急催促，淡定地端起一杯浓茶，细细品咂。
黑脸大汉忽然将棋子放回棋盒，道：“我输了！”
韩公亭微笑道：“雨楼兄，你莫要让我！”
这名黑脸大汉，名叫钟雨楼，祖辈世世代代都是窑工，耳濡目染，很好地承继了家传手艺，擅长雕塑胎泥，烧结瓷器。
他七岁觉醒武魂，算得天姿出众，被离火坛上任坛主发掘，着意培养，十三年前，便成为新一任的离火坛坛主。
“公亭说笑了！棋奕之道，愚弟仅能勉力为之，远非你的对手。”钟雨楼性喜专注，心中记挂着青阳郡战局，无法用心下棋，加上已经连输两盘，气息浮躁，推开棋盒，转移话题道：“不知道香木坛沈坛主那边，现下怎么样了？”
韩公亭放下茶杯，宽慰道：“雨楼放心，沈墨轩带去的藤甲军、草山军、花毒军三部，足有一万二千之众，歼敌或许不足，自保断然无虞。且不说龙禾军较大可能会沿断龙峡而下，就算他们不按常理，奇袭或者强闯升龙谷，也必定会付出相当代价。即便他们最后当真穿过升龙谷向东而去，成功与南津关的边防军汇合，短时间内，也绝无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我们在湖州战场的胜局，已然注定。”
“但愿如此！”钟雨楼道：“他们残酷屠杀香木坛草山军一千余人，这个大仇，说什么也要报了！”
韩公亭淡淡一笑，眼中露出自信的光芒。
钟雨楼正欲问话，突觉亭中气息一寒，山亭下面林木掩映的小道中，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你们倒躲得清闲，可知老哥我在困龙湾设置埋伏，忙得茶也不曾喝一口？”
“雪满山坛主来了！”
韩公亭起身迎接跃入亭中的黑衣白发老者，喜道：“看来你的困龙湾大阵已经准备就绪，就等敌军钻进来了。这下我可以高枕无忧、放心睡一个好觉！”
“你就不担心龙禾军不来？”乌水坛坛主雪满山手指轻引，一股透明水箭从茶壶中飙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冲入雪满山口中。
钟雨楼赞道：“精彩!雪坛主这一身功夫，越来越精纯了！”
“嗯！好茶！香！”
雪满山满意地咂了咂嘴，道：“公亭，我忙了这么久，你可不能让我白忙。万一龙禾军不来，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愚弟一介书生，两袖清风，身无长物，能给你什么交代？”韩公亭习以为常地从棋盒里捏起两粒纯白棋子，五指颤动，棋子如有灵性一般，在其指间跳跃滚动，迅捷无论，他一边看着棋子，一边道：“要不然这么着，如果龙禾军不来，我除了夫人子女外，但凡有任何东西，你都可以随意拿走。”
雪满山笑问道：“也包括这幅黑白玉棋子和这张玄铁磁棋盘？”
“呵呵，都说雪坛主为人务实，现在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务实了。你知道我一生酷爱下棋，连武魂都是白玉棋子，几年前辗转万里，好不容易觅到这副围棋，日日随身携带，爱惜如命，你为了打一个赌，却来夺我心头所爱。”
韩公亭五指一收，停住手中的白玉棋子，丢入棋盒，合上棋盖，道：“不过赌品就是人品，我既然说过这个话，自然得算数。围棋今天便寄存在你这，要是龙禾军不来，你就不必还我！”
“这么确定？”雪满山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不接棋盒，道：“这棋在你是宝贝，在我却是无用之物，不要也罢。既然你说得笃定，我就信你一次。不过龙禾军非同等闲，我们虽然有十万之众，又占了地利，但没有你俩押阵，依然没有全歼的把握。我上来，就是特意找你们去掠阵的。”
“你就是不说，我们也得下去。”韩公亭从袖子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道：“实不相瞒，我于昨天半夜收到这张纸条后，就料定龙禾军必然已经中了我的疑兵之计。据我推算，龙禾军最早今天傍晚，便会到达断龙峡瀑布。”
雪满山接过纸条，上面写有“北五里”几个蝇头小子。
这纸薄如蝉翼，轻柔耐折，遇水不化，乃是百年前的本地山民，用洗煮桑蚕丝留下的浊液，混同沙田稻草、青檀皮碎渣，泼洒晾晒于竹席之上，偶然得之。后来此项工艺几经改良，成品纸质更加稳定卓越，用于写字，墨汁晕散均匀迅速，绝不积墨，得名蝉翼纸。
可惜这项工艺流传不广，只有青阳郡本地的山民，才知道做法。蝉翼纸每年出产极少，雪满山一看之下，就猜到送信的人是谁。
钟雨楼也看了纸条上的字，不明所以，问道：“光此三字，何以见得龙禾军中了我们的疑兵计？莫非此三字有甚特殊含义？”
韩公亭摇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给我传信的，是一名住在升龙谷附近叫做‘平阳鸽’的山民。他擅长饲养信鸽，半年前家里遭逢大难，父母妻儿都被当地贪官凌虐而死。当时我与雪老为了勘探地形恰巧路过，出手救了他一命。
他为报家仇，一心想加入我们，我有要事在身，又嫌他不是魂师，没有答应。但抵不过他诚意恳切，就答应收了他几只信鸽，从此常有通信。谁知当日无心之举，今天却帮了我们大忙。要不是他主动用信鸽发出这条信息，龙远东还真不一定中我们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