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从张氏口中听到婚事的时候，有些懵。
不过是一会儿功夫，她怎么就要嫁人了？
玉珠站直身子，用手在自己头顶比了比，又朝张氏的胸口比了比，一脸傻样地问道：
“娘，你看我才到你胸口，我还小呢。”
张氏爱怜地看了她一眼，心里也很是不舍。
“不是真的成亲，你年纪还小，就是结契，把你的铺盖和八字送过去，真正的大婚要等你及笄了才办。”
十二岁到底太小了点，除非是童养媳，不然村里头没有哪个人家这么早把女儿嫁出去的。苏茂山说的时候也是试试秦恒，看他一脸真心实意，不似作假，也有了几分信任。
成婚是不行了，但可以结契。
结契相当于早婚，在南平这里，女童若是和夫家结契，就算是半嫁过去，讲究点的人家，也是要开宗祠，上族谱的。
结契是对女方的看重，不仅之后当作正经亲家走起来，等的年数也表示男方的看重和喜爱。
结了契，玉珠也算是有了名分，秦恒带她走，也可说是去京城上族谱，省了别人的闲话。
两人之前是结过契的，那时候玉珠眼看着不好，结契是为了借秦恒的阳火，并不算真正的契，后来两家互认了干娘，结契之事也是嘴上谈谈的，并没有走形式、过明路。
这回却是真真的。
玉珠听着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她不过是昏了一会儿，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她捂着头坐到床头，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忽然，又想起来，她昏迷之前，是因为李大山的事，她实在愧疚难忍，才迷迷糊糊撑不住晕了过去，也不知道现在事情解决了没有。
玉珠想着忙问道：“娘，大山家的事怎么样了？之前听玉琴说他伤得很重，有没有危险？他家的事怎么样了？”
张氏听到她提这事，想着她之前晕过去不省人事的模样，心里还是一阵后怕，忍不住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回道：“你不是挺能耐吗？这会儿想着别人有没有出事了？帮人之前怎么不好好想想。”
看她沉默不语，张氏怕她往心里去，又把自己绕进去，又柔着声音继续说道：“秦恒把事情解决了，不过这卖胰子的活儿他家也不做了，你李爷爷和李奶奶都吓坏了，生怕唯一的一个孙子折了进去，之前也小挣了点一点钱，打算开几亩山地好好种地，这商人的活儿却是不打算再碰了。”
玉珠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她想了想，还是扯住张氏的手，软软地问道：“娘，那没事了，我是不是不用结什么契了？”
“那怎么行，你干娘说了，大师的道行比她高，她只能帮你安魂，其他的做不了，得要大师出手才能解了你身上的制约，你还小，爹娘总不能让你一辈子小心翼翼的，什么都不能做。别人的因果哪有那么好背，你看看你这次，也是好心，却差点把命都赔了去，这要是不好，爹娘怎么放得下心，睡得着觉。”
玉珠想要再说什么，但对上张氏紧张、不容商量的神情，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张口。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玉珠有些烦闷地待在屋子里。
结契虽然不同成婚，没有那么多形式，但是该有的，还是不能少。
玉珠是个不擅做绣活的，之前玉兰出嫁，她光是在一旁看着她飞针走线，都觉得眼累手酸。
如今轮到了她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苦只比她想得更多。
张氏也没多要求她，只是让她给秦恒修个荷包，给公婆一人做双鞋面。连纳鞋底子的活都给她省了。
可就是这点子绣活也让玉珠犯了难，她尝试过放下脸皮向玉琴求助，之前玉兰的嫁衣玉琴也是搭了把手的。
可玉琴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
玉琴可是被三婶婶“好好”提点过的。三婶婶要玉珠姐把手上的活捡起来，她要是插了手，玉珠姐肯定又要趁机偷懒了。
玉珠没了办法，只好苦巴巴地一个人待在屋子里做活。
秦家动作很快，不过六七日，秦夫子便带着苏家族长来秦家下小礼。
秦家在这里算是借住客，宗族远在京城，所以一时无法派人来，只好请了苏氏的族长来做个见证。
下了小礼便要合日子走亲。
这走亲就是把女方的贴身小铺盖合着八字、几样常用物，用挑子挑着去男方家里头安置下。
女方人是不用过去的，而是结契的新郎要到岳家来，敬告祖先，摆宴请酒，请乡人为证，这契才算真正结成了。
这摆宴席用的桌子凳子，锅碗瓢盆，包括宴席上的酒肉菜糜，都要男方一力承担。
所以苏家除了玉珠，其他人倒是不忙。
结契毕竟不是成婚，所以在做活的苏茂田、苏茂林没叫回来，大郎、二郎上次刚请了假也没叫回来。
本来明书也是不打算让他回来的，不过想着到底是嫡亲的兄妹，还是捎了信去。
明书一得信，便和先生告假，也不等苏茂山来接，走了半个时辰到了镇上租了辆牛车就急急赶了回来。
明书一回来，见过祖父祖母，便来见玉珠。
大概是心里头着急，连平日里的君子礼仪都有些忘记了，推开门，看到玉珠，劈头就问：
“珠珠，到底怎么一回事？好好的怎么要和秦恒那人结契，你不过十二岁年纪，哪里就这样着急。”
玉珠手里拿着针，被他问的动作一僵。
她的傻哥哥，怎么上来没头没脑的就问这个，她哪里知道，她自己都还怔怔地，没回过神来。
明书见玉珠不说话，更以为她是喜了这桩亲事，心里头更不是滋味，对秦恒也更是不满意。
哪里有这样急哄哄抢人的？亏他之前对秦恒还百般敬重，不想却是个飞扬浮躁的，不过两三年时间都等不得，这般急切切地就要定下来。
玉珠看着明书脸色不好，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焦躁，怕是误会了什么，忙开口道：
“小哥，不过是结契，又不是什么大事。”
明书听她这样轻描淡写，心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了起来。
“玉珠，你怎么还帮秦恒说起话来了，你不是一向最讨厌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