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东宫策[重生] > 50.拆东补西
    府门边无人来往, 或许是都知道燕王被罚禁足,连个来拉关系的人都没有。

    侧门吱呀开了,一个小侍卫牵着马走出来, 见到凤涧目光沉沉, 登时语无伦次:“恭、恭王殿下……”

    小侍卫诚惶诚恐,凤涧却深深地望了府门一眼,纵马走了。

    凤涧匆匆路过的事,被天罡卫传到谢归那里。

    谢归闻言一笑。

    狡猾多疑的恭王, 终于要上钩了。

    魏贵妃的上巳宴席忽然取消, 京中门阀都知道怎么回事,听说贵妃娘娘还亲手做了碗汤,送到朝露宫。

    这件事, 谢归是从恭王凤涧这边听见的。

    茶楼里安静异常,凤涧摒退了抚琴侍女,淡淡地将这事说给谢归听。

    他对谢归很感兴趣。这人在燕地为他六哥鞍前马后, 很有能耐, 又是他三哥觊觎的对象。

    他现在就要把凤渊想要的,全部抢过来。何况谢归此人也的确不错。

    谢归饮了口清水,轻声道:“殿下是想知道, 怎么对付平王殿下?”

    凤涧毫不避讳:“本王想听听你的说法。”

    谢归笑了笑, 反问:“那以殿下所见,平王殿下如今的地位, 究竟如何?”

    凤涧沉吟片刻, “岌岌可危。”

    “危在何处?”

    “若大厦将倾。”

    假若凤涧不是对手, 谢归真要赞叹他的冷静。

    明面上被凤渊拉下水,牵扯到舞弊案里,却还能冷静地分析形势。

    凤渊所面临的状况,是每个皇子都害怕遇到的。连连犯错,在皇帝那里失了信任,可谓四面楚歌。

    谢归循循善诱:“可真正能让其倾倒的,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皇帝。

    “平王殿下不是没犯过错,私下东南,寿礼出错,顶多有失体面。换作以往,陛下训斥一番就罢了。可这一回,陛下为何大动肝火?”

    凤涧了然。

    “因为他动了不该动的东西。”

    支使学子舞弊,是太岁头上动土。凤渊母妃出身士族,这是绝对不能插手的,他偏偏牵涉其中。

    谢归又饮一口清水。

    “要让平王不得翻身,唯有让陛下动怒。”谢归话锋一转,“那些银子的归属,殿下应该也清楚。可殿下看看,平王丢了那么多银子,却还能不动声色,说明什么?”

    即使是凤涧,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十余万两,那可不是小数目。

    凤涧想说什么,又犹豫了,“但也可能是魏家在后支撑,这些银子……”

    他忽然顿住了。

    “不论是哪种情况,平王殿下都很难解释。其一,魏家支撑他?给宗室亲王填补窟窿,是要造反?其二,他真有那么多钱,可钱是哪儿来的?其三,如果丢的钱不是他的?”

    “三种情况,都是平王不敢抖露的。因为平王知道,这次陛下饶了他,不代表下次还会。”

    凤涧点头,“你说的,本王都明白了。”

    谢归无意逗留,起身告辞。走到雅间门口,忽听凤涧道:“前两日,本王去了趟燕王府。”

    谢归淡淡地应了一声,“燕王素来受陛下疼爱,也是个不错的助力。”

    凤涧笑道:“六哥当初亲自把你赶出来,本王却觉得,你不是有贰心的人,大概中间有什么误会,想跟六哥解释。”

    谢归心中突地一跳,仍然不动声色,“殿下说笑。当初我去燕地,是陛下的意思。我自幼病居别庄,却也知道忠人之事。燕王殿下赶我走,我绝不能径直离去。否则,一为不忠,二为抗旨。”

    凤涧没再说话。

    谢归推开门,忽又道:“殿下不必劝了,若要与燕王联手,殿下去做便是,不必顾及我。”

    他说完便走,径直下了楼,走入明媚的日光中去。

    直到混入人群了,谢归微微叹气,才发觉出了一身冷汗。

    在凤涧面前,他只敢饮清水。难怪当初凤璋强烈反对他用此计,凤涧这人的城府,比预想中要更深。

    -

    上巳宴席的忐忑,总算在清明春风的吹拂中,缓慢消散。

    自从茶楼一别,凤涧这几天没再找过谢归,大约是筹备对付凤渊去了。

    事情暂歇,谢归难得地睡迟了些。起床之后,风雅伺候他收拾换洗,又给他准备外出的物什。

    清明祭祖,谢雍作为家主,一早领着长房外出了。

    广阔的宅子里一时空落落的,独留了谢归在府。谢归却也不在意,换了件素净的袍子,去往京外锺秀山。

    山上有一处孤坟,正是耶律颜的衣冠冢。

    谢归清理了半人高的杂草,正待摆好祭品,却发觉坟前有一样东西。

    是他的金刀。

    金刀静静躺在坟前,刚才被杂草遮住,这时候才显露出来。

    谢归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山林寂静,春日烂漫。风雅带着车夫等在山下,他孤身一人,却一片暖然。

    与此同时,平王府里却是一片惨淡。

    一直以来,几个皇子都是势均力敌,因而正妃之位空悬,只有几个侍妾跟着。凤渊将她们全部喝退,转头又气得摔了几样东西。

    魏明呈之前给他打点舞弊案,事情好不容易消退了,便在魏府休养,不曾过来。

    他独自闷在书房,明明舞弊案再没他的事情,他却觉得憋屈得慌。

    一是丢了大笔银钱,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二是事情看似消退,他反而觉得不安。

    事情不可能那么凑巧,肯定有人在算计他。

    可他连幕后黑手的影子都抓不到。对方总是先他一步,布好所有的局,等他入瓮。

    有人敲门,凤渊怒道:“进来!”

    一个“鬼影”捧着账本,低头不敢看他,快步走了进来。

    凤渊扯过账本扫了两眼,差点又气得厥过去。

    原来那十余万两白银,只是个小数目。

    东南三郡营坊所得,竟然有半数都不知去向!

    是谁在背后细水长流地算计他,源源不断地把银子都算走了?!

    凤渊强按着火气,“那些做假账的人,都查到没有?”

    “鬼影”低着头,不敢乱动:“回禀殿下,人都抓起来了,可属下仔细查过,这些人出身贫寒,素不相识,只说自己贪了一点银钱。问起背后黑手,有几个都吓得说不出话。”

    谢归的苦心布置,终于在此时发挥了作用。

    这还只查到账目,若是查到他们的矿铁也有问题,凤渊只怕会当场气死。

    那“鬼影”犹豫一阵,“殿下,这账目出了问题,那陛下的寿礼……”

    眼看又要到皇帝的寿辰,凤渊最近挨了不少骂,急着在皇帝面前表现。

    他之前命人在越人那边寻觅,找到一颗越人首领私藏许久的黑珍珠。成年男子双手合握,都只能勉强捧起这颗黑珍珠。

    越人首领答应卖这珍珠,却要价极高。若是放在之前,凤渊眼都不眨,直接买下。

    可眼下他不知有多窘迫,光是填补营坊的窟窿,维持营坊周转,他就花了不少力气,再挪不出现钱买这东西。

    凤渊咬牙:“把府里各处开支减一减,这颗珠子,本王势在必得。”

    “鬼影”更加头疼:“殿下,这未免太……”

    “不必多言,本王自有分寸。”凤渊恨恨地道,“你去一趟户部,把那人叫出来。”

    “鬼影”立时明白他的打算,更不敢吭声,只能跑去户部叫人。

    影子进了户部,将一个中年男子领走。两人刚刚离开,另有两方人马也悄悄动身离去。

    一方是天罡卫,看见魏家鬼影找上户部了,当即回禀燕王。另一方则更加隐蔽,几经周转,悄悄摸进了恭王府,把线报放在凤涧案头。

    凤涧看了线报,会心一笑。

    正如谢归所言,他三皇兄急了。

    过了几日,皇帝寿诞前夕,凤涧整理装束,亲自进了一趟朝露宫。

    临近寿诞,皇帝把朝中烦心事扔在一边,偷得浮生半日闲,好不容易端了本闲书在看。

    内侍传报,恭王求见,皇帝还诧异:“老八怎不在府里琢磨他那点小心思,来朕这儿做什么?快传进来。”

    诚如盛江流预料,皇帝从皇子一步步走来,知道儿子们都大了,在自立门户的年纪,有点小心思很正常,一间宅子而已,训斥之后,再不会多管。

    因而凤涧忽然求见,皇帝甚是好奇。

    凤涧先行了个大礼,老老实实地道:“父皇,儿臣最近又不消停了。”

    皇帝哼一声,“又盘几间宅子了?”

    凤涧老老实实地道:“回禀父皇,这回不是宅子,儿臣近来看上了户部一位大人家的千金。”

    儿子想立正妃了,还知道来给他说一声。皇帝释然而满意地点头,“说吧,哪家的女儿?”

    凤涧苦着脸:“儿臣打算去户部堵人,找那位大人聊聊,哪知户部其余官吏告诉儿臣,那位大人去了平王府。”

    皇帝嗯一声,将书缓缓放下,看不出喜怒。

    “儿臣就留了个人,在那位大人家邸旁盯着,哪知这位大人深夜里孤身出来,领了几个奇形怪状的人,去了户部。”

    “之后,又从个偏门拖了点东西出来。两口箱子,看不出里面装什么。儿臣觉得不对,便来禀报父皇。”

    儿子们之间互相盯梢,实属正常,皇帝懒得搭理他之前那些废话,稍稍眯眼,“箱子?”

    户部里没什么东西能用箱子装,那些陈年文书满是灰尘,官吏们连动也不愿动。

    除了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