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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七章山中访友

    ( )    “卢家是范阳首屈一指的大户,卢兄弟怎么会沦落到要向姑娘借钱的境地?朕看其中必定有故事。”

    拓跋宏的唇角尽是揶揄调侃之色。这个生性内敛的卢无意什么时候开始主动与姑娘打交道了?

    卢无意尴尬一笑,道:“的确是很长一段故事,草民这就带圣上去山中探访一位老友。路上咱们再慢慢说。”

    拓跋宏与常笑书一路谈笑风生走在前路,冯诞、常笑书则他们身后一路跟随。拓跋宏这次前往洛阳并不是仅仅为了竹林诗会这么简单。北魏南北方有诸位名门王族分庭抗礼,以范阳卢氏、清河崔氏等五大士族,人杰地灵,英才辈出,族中被大儒举荐出的文人雅士多在朝野占据着一席之地,但是更多的能人异士都选择大隐隐于市,或游弋江湖,或闭门不出。

    大概是几十年前,太武帝拓跋焘因国史之狱诛杀崔光让他们寒了心。太平真君十一年,司徒大夫崔浩奉太武帝之命修订北魏国史,并命他们将国史内容一字不落地凿刻在鹿苑中的碑林中,其意是想为北魏开天辟地的成就歌功颂德。只是这位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恃才傲物,竟秉笔直书揭露出拓跋鲜卑早期为他人俯首称臣,同姓同族之间互相通婚等丑事。而这些方圆一百三十步,气势雄伟的石碑树立在通衢大路旁,引起往来行人议论纷纷,在民间造成了巨大波动。太武帝勃然大怒,直接诛杀了与这件事有关的大小官员,除了清河崔氏之外,连同姻亲范阳卢氏、太原郭氏、河东柳氏皆被连坐灭族,从此北方士族大受打击,风光不再。许多在这次国史之狱苟且偷生的后人都发誓不再入仕为官。

    亦或是太武帝的灭佛诏令天下一心向佛的士族心有余悸。相当一段时日里。举国上下焚烧寺院,捣毁佛像,坑杀僧尼不计其数。一时之间。“一境之内,无复沙门”。南方士族因此而元气大伤。

    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拓跋宏都希望能通过此次出行修复太武帝晚期在南北士族心中留下的累累伤痕。毕竟他的先祖刚刚入驻中原,从茹毛饮血的游牧生活到精耕细作的汉族经济,他们进退维谷,生怕一次失手就会痛失城池。所以他为了维持稳定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即使太武帝在晚年追悔莫及,也难以洗清满手的血污。

    先在护城河上乘船去对岸,再走上一个时辰就到了一座层林尽染,红叶遍野的低山。夜晚无光。浓郁暗沉的鲜红看起来是一团漆黑,远远地望见这一座山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凸型砚台,乌黑发亮。当走近时,如水般清凉的月光照着。只有山顶尖尖上的一角被月光洗的干净了,露出红茫茫的一片,像是从砚台上开出一朵明艳艳的红花。

    乘着微凉的晚风,边走边聊,脚步轻快。只是转眼的功夫,山中的一间楼阁已经在满山的红叶中露出了真容。波澜壮阔的瀑布疑似天上来,以震耳欲聋的气势吞天吐地而来,走在下面,衣衫都被飞溅的水花染得有些湿。

    卢无意指着山间的一条蜿蜒小道。对众人叮嘱道:“我这个五爷爷性格特别古怪,如果过会儿有什么得罪之处,草民先带他向各位赔礼认错。”

    拓跋宏云淡风轻一笑,目光坚定道:“朕是来赔罪的,即使前路荆棘密布,也不会知难而退。”

    冯诞与常笑书相互对视了一眼,摸了一下腰间的宝剑。若这个人敢做一丝一毫的无礼之举,他们不会手下留情。

    走了一会儿,离得瀑布有些远了,耳朵略微舒服了些,但是隔着红艳艳的枫叶仍是能听见水声;再走上一会儿,等彻底听不见水声了,楼阁就到了。

    卢无意率先上前,敲了敲大门。看来是许久人没来过这儿了。铜铸的兽型门环已经布满了青苔似的铜锈,只轻轻抓了一下,就着了它的色。

    半响之后,才听见里面有人走动起来。

    “谁呀——”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探出头来。一只眼睛贼溜溜地乱转,恐怕契丹草原上的鹰隼的眼睛也没他的灵活;而另一只眼睛则有着一层厚厚的眼翳,像是结了白色蜘蛛网似的,漆黑的眼珠子被遮了个彻彻底底,在冰冷的月光下有些渗人。

    “哦,原来是卢小七啊。你旁边那些个年轻人是谁?”

    卢无意上前凑近他的耳朵,小声地说了些什么,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混浊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脱落,掉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成石刻般的表情。

    只是他并没有像他们所预期的那样将拓跋宏等人扫地出门,反而打开大门将他们带来进来。没有阿谀奉承,也没有恨之入骨,反而平静的有些过分了。他这样倒是得他们束手无策了。

    卢无意实在忍不住便问道:“五爷爷您今日怎么这么爽快啊!侄子还以为您……您……”

    老者佝偻着背,住着木杖,头也不回的往前带路。

    “爷爷虽然瞎了一只眼,另一只眼还能看见东西的。他们手中的刀想杀人呢!”

    常笑书顿时有些窘迫。方才,他的手的确是放在腰间的剑上的,不知为何,他十分不喜欢这个怪声怪气的老头。

    老头将拓跋宏、卢无意迎至屋内,从一旁的陶罐中掏出些什么扔进茶壶,倒上些热水,就直接倒在杯中放在拓跋宏面前。

    “来者皆是客。”

    他扭着身子,灰色的瞎眼使劲地盯着拓跋宏,有股透不出的诡异。

    ‘五爷爷我渴了,我先喝!”卢无意飞快地从拓跋宏面前夺过这杯茶一饮而尽。只是这看起来碧绿清透的茶水,进入口中腹中怎么都是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味。他紧皱双眉,消化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这是什么茶啊!我从来没喝过真特别!呵呵……”

    卢无意只能有这种语言来形容刚才那种味道。

    “苦丁茶你没喝过?”

    老头冷哼了一声,又倒了一杯茶放在拓跋宏面前,傲慢道:“既然信不过我,何必要来?”

    拓跋宏雪白修长的手指放在黑陶烧纸的杯子上,粗糙古朴的外形,别具匠心的内凹式剑兰花纹,说明它的主人是个性情洒脱又志向高洁之人。

    常笑书正欲上前阻止,拓跋宏却已经一饮而尽。浓浓的苦味刺激完味蕾后,留下的有一丝回味无穷的甘甜。

    卢无意刚忙冲常笑书摆手,道:“没事儿的,我已经喝过了。”

    常笑书依旧剑拔弩张地盯着独眼老头,冯诞则小声道:“你放心,圣上自有他的主张。”

    “晚辈从未喝过这么有后劲儿的茶。”

    老头眉头一动,那只没瞎的眼睛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光彩:“因为我加了其他的东西。”

    “什么东西?”卢无意吧唧吧唧嘴也觉得味道没有刚才那么差了。

    “这是独家配方,概不外传。”老头抽动着嘴角一笑,伸手做邀请状,道:“小皇帝,跟我去花园谈谈吧。”

    常笑书实在忍无可忍,上前道:“圣上,您贵为九五之尊,怎能和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见面!”

    “来历不明……哈哈哈哈哈……”老者仰头狂笑,只是笑容有说不尽道不明的苦涩。

    拓跋宏敛容起身,道:“前辈在前,晚辈不敢不从。”

    拓跋宏与老者在庭院盛开着一片白紫色相杂糅的花海,花瓣层层叠叠,如同高高的华冠,走进其中就有些微醉了。

    “他究竟是何人?”

    冯诞率先发问了,目光仍锁在拓跋宏与老者身上。

    卢无意呆头呆脑地回头回道:“他是我的五爷爷啊。据我的父亲说范阳卢氏自国史之狱几乎被灭族,只有少数几个老弱妇孺才有幸存活下来。近五十年过去,那时候经历过这件事人都仙去了,现在活着的只有我的五爷爷了。他天生驼背,老了又瞎了一只眼,娶妻生子了之后与家里的人都过不拢,便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独居在深山野林里。他最讨厌我父亲,说我的父亲给鲜卑人当狗奴才,幸好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材料,也没什么出息,所以一直没能入仕。大概因为如此,他才跟我交好吧……”

    冯诞重重叹了口气,道:“原来他便是卢朝贺?圣上到此必定是为了他。他在太武帝年间便有几分名气了,江南五大氏族,北方各派名门都很崇敬他,圣上一定是想通过他重新取得汉族各派的信任。”

    突然,拓跋宏与老者似乎有了争执。

    老者哑着嗓子大笑着,声音犹如啼血的杜宇。

    “小皇帝,想要我帮助你,简直是寡廉鲜耻!你们将我们抄家灭族,鞭笞放逐,今日仅仅凭你几句巧舌如簧就想取得我的信任?有什么话,你还是留着跟拓跋焘说去吧!”

    冯诞与拓跋宏顿时面白如纸。拓跋宏身形摇晃,似乎是承受了无法言说的痛苦,身形踉跄,仰倒在紫白色的花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