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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幡然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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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原来他看她的眼神并不是出于厌恶,而是怜惜。她隔着面纱抚上脸上的伤疤,一个美丽的女子都会像爱护自己的婴孩儿般爱护自己的容貌,而她为了保全贞洁毅然烧毁了自己的美丽。

    她不悔,不代表不痛。

    “好,今日姑且一试。”望着贺兰破岳期待的眼神,叶芳奴终于松口。

    紫苏童子望着这两个怪人,叮嘱道:“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上山一趟吧。不过我家主人心情不好,你们一定要小心说话。”

    由紫苏童子引路,贺兰破岳小心翼翼地牵着她,跋山涉水终于来到葱茏秀木拥掩下的一间草庐。

    紫苏童子推开门,领着他们走进了庭院,一进门就闻到满园花香,沾满衣袖。叶芳奴心道这高怀觞难道是个女子?

    两人携手向前走了几步,见一个男人正跪在墓碑前。一身珠灰色长袍,背脊挺直,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尊石像。紫苏放下担子,凑到男子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在下贺兰破岳特来拜会隐秀山高怀觞。”贺兰破岳率先开口,等了许久,却不见男人应答。

    木蓝从房间内走出,眼珠在他们身上乱转,道:“紫苏我让你下山打水,怎么带回两个陌生人?主人今天心情不好,概不见客,快把他们赶下山去!”

    贺兰破岳与叶芳奴对视了一眼,自知来得不是时候。正欲开口告辞,高怀觞却站起身来。

    “有客人拜访,高怀觞哪有让他们空手而归的道理?”

    叶芳奴在贺兰破岳耳边轻语:“我听常翩翩说,高怀觞生性古怪,今日又碰见丧事,他一定来意不善。不如我们还是走吧。”

    贺兰破岳压低声音道:“万事有我。这次就算上刀山下油锅。我也一定要医好你的伤。”

    木蓝笑道:“榆木疙瘩。我家主人都发话了,还不上前听话。”叶芳奴冷冷瞧了他一眼,吓得童子立刻噤声。

    “贺兰破岳?”高怀觞回身端详着他们,神情晦暗不明 “你们两个人谁有病?”

    贺兰破岳微微皱眉,道:“我的夫人在四年前脸曾被烧伤,听闻高大夫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我们久仰大名,特来上山求医。”

    “哈哈……”高怀觞发出几分干笑,“我虽医治过许多人,但从未有人真正对我心怀感激,不知这悬壶济世,妙手回春又出自何人之口。我处事行医,都有自己的一套章法。若你依我。我便为她诊治,若不依,现在你们便可以离开。”

    叶芳奴见他眼中有恨意暗涌,生怕贺兰破岳会被波及,赶忙勾住了他的衣袖。贺兰破岳轻握住她的手,拉着她上前。

    “高大夫请说。若不违反伦理道义,贺兰一定在所不辞。”

    高怀觞倚着墓碑旁的大树。轻笑道:“你对夫人的一片真情真是感天动地。我这第一个要求便是,凡是要我医治者必须要对家姐行三跪九叩稽首大礼,不知贺兰兄能否接受。”

    贺兰破岳二话不说跪到墓碑前行了礼,道:“死者为大,这是后辈对逝者应有的礼仪。”

    “很好。第二便是对我行三跪九叩大礼。”高怀觞用玩味的眼神打量着贺兰破岳。

    心高气傲的叶芳奴再也无法忍耐,快步到贺兰破岳面前就要拉他起来:“你疯了吗?你没看出他是在为难我们?”

    “贺兰夫人,此话怎讲?你们来到隐秀山向我求医,自然要遵循我的规矩,何来为难不为难的道理?”

    贺兰将军不顾叶芳奴的阻拦,冲着高怀觞磕了几个头,道:“高大夫若医好了我夫人,那就是贺兰破岳的救命恩人。对救命恩人行跪拜之礼,也在情理之中。”

    “贺兰破岳!”叶芳奴疾呼,恨恨地盯着高怀觞。

    “贺兰兄,果然是个汉子。我这最后一点便是要跪拜我的童子。”高怀觞指着站在一边的紫苏和木蓝道,“他们要辛辛苦苦为你们采药,贺兰兄弟难道不该跪谢他们吗?”

    贺兰破岳紧紧攥住双拳,他不知他还能忍耐多久。

    叶芳奴带着哭腔陪他一同跪下,道:“贺兰破岳,你不必如此?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我只会瞧不起你!”只要能让他不必受委屈,她愿意无理取闹地伤害他。

    贺兰破岳深吸一口气,朝着木蓝、紫苏郑重其事地磕了几个头。两位童子也傻了眼了,他们不知今日的主人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做出如此侮辱人的事?难道他与眼前的贺兰破岳有私仇?

    “这下高大夫可满意了。”贺兰破岳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高怀觞终于站直身躯向这边走来,拍手道:“贺兰夫人,你可真要好好对待你的夫君,别辜负了他对你的心意啊。”说着就要去摘叶芳奴面纱。

    他的手被叶芳奴冷冷打掉,她警惕地喝道:“别碰我!”然后自行解下了脸上的面纱。

    高怀觞凝视着叶芳奴脸上的伤痕,故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见叶芳奴那份想发作又不能发作的表情,露出了一脸享受。

    “这伤是陈年伤了,我医不好。贺兰兄还是请回吧。”

    贺兰破岳一听,怒火冲脑,一把揪住高怀觞的领子,怒斥道:“高怀觞,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提的要求我都一一去做了,你说治不好是什么意思?”

    高怀觞戏谑地笑道:“贺兰兄,我只说我会尽力一试,并未保证一定能治好。这种海口,就算是华佗扁鹊在世,也不敢夸下,我不过是个江湖游医,有我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再平常不过。”

    紫苏、木蓝见主人受制于人,立刻上前抱住贺兰破岳的双臂,哭喊道:“贺兰大爷,你放过我家主人吧……我家主人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在昨夜离世了,他万念俱灰。他不是故意为难你的,他是想寻死啊!”

    “寻死?”贺兰破岳掐着他的脖子,“这世上失去亲人的人多了,若是每一个都去寻死,那这个世界还有几个人还活着?”

    高怀觞憋得双目通红,俊美的脸有些扭曲,吼道:“一个事外之人说得再好听不过只是风凉话!你懂什么,我的姐姐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苦,我是一个大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世,什么也做不了,你根本不明白!既然上天已经带走了她,为什么不能带我走?”

    “是你什么也不懂!”贺兰破岳冲着他的脸狠狠打了一拳,高怀觞顿时满嘴血腥,紫苏、木蓝急的哇哇大哭。

    “打!用力打!”高怀觞反而裂开嘴大笑,鲜血淋漓,让他看起来像午夜中嗜血的修罗。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你的姐姐为什么死了。”贺兰破岳把他软绵绵的身子提起来,拉着与自己平视,“因为上天不忍心她在人间受苦,所以才召唤她会去。而你为何不死,因为你还没完成你的磨难,人生是一条荆棘路,你必须把你的路走完。”

    手一松,贺兰破岳把高怀觞丢在地上,紫苏、木蓝赶紧护住他。高怀觞脑海中嗡嗡响,泪水决堤。

    叶芳奴走上前来,面若冰霜,轻启红唇:“由我告诉你,你为何活着。你不是内疚么,你不是自责么?那么,活着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好好记住疼痛的感觉,好好活着……贺兰破岳,我们回家吧。”

    她牵过贺兰破岳的手,转身离去。

    风吹影动,日上东山。冯润今日早早就醒了,在堂中做早课。玄机见到她便把她叫进房内。

    “拿着它,把它抄三百遍,只要抄错一个字便重新来过,去吧。”

    冯润接过经书,看着藏蓝色封皮上写着几个隶书大字——《妙法莲华经》。

    “妙莲……”冯润喃喃自语。

    “那日你给自己取名妙莲,我觉得你很有慧根。我也知道你本性是个善良温柔的女子,昨日的事你不过只是一时糊涂。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这世上有太多坎坷不平,我希望你能持一切善,止一切恶。这本《妙法莲华经》是释迦摩尼在晚年时所著,在书中他说人人皆可成佛,妙莲我希望你用心去读。”

    “妙莲知错了。”冯润毕恭毕敬地接过经书。

    “如是等施,种果微妙,欢喜无厌,求无上道。或有菩萨,说寂灭法,种种教诏,无数众生。或见菩萨,观诸法性、无有二相,犹如虚空。又见佛子, 心无所著,以此妙慧、求无上道。文殊师利,又有菩萨, 佛灭度后, 供养舍利……”

    冯润一边念,一边写,这些佛语仿佛融入她的骨血,洗涤她血液中的躁动和杀气。

    杀气……她突然想起山中的扶风,她多久没上山看过他了?自从那日,他把毒药递到她的手中,她对他就生出畏惧之心。

    不仅仅是因为他脸上的杀气,更是因为他眼底的魔力,一步步将她带入悬崖的边缘,罪恶的深渊。他从哪里来?是如何上的山?他停留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他为何会精通杀人之术?

    心一乱,笔下的字又乱成一团黑墨,冯润只好把宣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明日,她要上山去看看他,把内心的疑惑全部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