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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奚不觉得什么稀奇,眸子淡然一转,看向贾赦。却见贾赦满眼吃惊的表情,脸沉得厉害。

    宋奚倒提起兴致了,感兴趣地问贾赦:“作何感想?”

    贾赦:“不知道说什么好。”

    缮国公李代挑僵,石氏也跟缮国公学了这招。这已经够乱了,结果又扯出来一出“养小鸟儿”的毁三观事件。

    贾赦当然会两件都要查,曹清鸣的身世要查清楚,石氏身后是否还有其它隐情也要查清楚。养小鸟的事儿则更不能放过了,而今既然在京的东平郡王也养了,便说明这种事有逐渐在京城流行的可能,该及时扼杀这种苗头。

    贾赦遂和宋奚打听,问他是在什么时候在东平郡王府上看见的。

    宋奚立刻道明具体的日子,“去年三月十二。”

    贾赦对宋奚记忆的本领早见识过了,自然也不觉得奇怪,遂在本子上把时间记下了,让人去打听东平郡王府里是否还养着了这些姑娘。

    宋奚:“打听什么,我带你直接去便是。”

    贾赦犹豫了下。

    宋奚便夺了贾赦手里的笔,抽出一张信纸,在上面快速写了两笔,便让人送到东平郡王府。不多时,便有人来回话,东平郡王今晚会备好酒宴等宋奚和贾赦过去。

    贾赦冲宋奚竖大拇指,他真够速度。

    “我平时不爱应酬,难得表明要去一趟,他自然欢迎。”宋奚解释道。

    时至黄昏,二人便乘车前往东平郡王府。

    郡王府后花园内红灯如海,照得整个园子恍若白昼。

    贾赦还是头次看到这么多不同样式的花灯,游园的时候,除了能感受到夏夜的静谧和凉爽外,还有种犹若逛灯节一般的感觉,赏完美景,还可以赏灯。

    贾赦还发现每个精致的灯笼上都有灯谜。

    宋奚:“王爷有收集灯笼的爱好,灯谜也是。除此之外,便就是好女色了。”

    贾赦点点头,大概看了几个灯谜,自己十个里面能猜出一个就已经不错了。贾赦转而看到一盏棱角灯下只吊着一张白纸,上面什么字儿都没有写,便觉得有些奇怪。

    东平郡王走在前头,此时正热情地请二人入凉亭内入座。

    宋奚应承之后,趁着东平郡王吩咐下人的工夫,含笑冲着贾赦的耳边呢喃一句:“白芷,药。”

    白纸,白芷。

    贾赦明白了。

    宋奚偏偏这时候又补充一句,“每次完事儿给你的涂得白玉膏里就有这味药。”

    贾赦的脸顿时*起来,在盏盏红灯照映之下,脸颊显得更红。他恼瞪一眼宋奚,便不理会他,大迈步走到东平郡王跟前,应了他的邀请,坐了下来。

    宋奚笑得反而更加愉悦,也去了,他自然要坐在贾赦身边。

    东平郡王而今年有三十五,是个闲王,偶尔会在朝廷领点活干,也都能干好,但只要皇帝不想他干事儿,他也不会主动提,平日里也没兴趣掺和朝堂的事。总之为人很识趣儿,眼观六路,人缘极好。便是刚才宋奚和贾赦几句亲昵的话,他便一眼瞧出宋奚待贾赦与别人不同。他也同样能看出来,这俩人在一起的时候,谁说话更作数。

    东平郡王遂选择在贾赦身边坐下来,热情地为他介绍桌上的菜式。什么佛手福春,八宝贺喜,墨染春城等等,名字叫得都很好听雅致。贾赦挨样尝过,发现味道还真不错,点头赞许。

    东平郡王又伸手示意贾赦尝一尝他自酿的青梅酒,“清香甘甜,不上头,贾大人少喝点,不碍什么的。”

    贾赦不知为何,听东平郡王说话总觉得很舒坦,他像是一眼就看出那他的喜好一般,每句话都能说到他心坎里,刚好迎合了他的喜好。

    宋奚见贾赦情绪不错,他自然也高兴,主动举杯,三人共饮。

    放下杯子后,贾赦就打眼色给宋奚。

    东平郡王放下筷子,忙对宋奚和贾赦拱手道:“便知道你二人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若是有什么可求,尽管说便是,我若能尽绵薄之力,定当应允。”

    贾赦听东平郡王这样爽快,倒觉得自己也该利落些,刚要说话,却被宋奚抢了先。

    “偶然提及王爷书房里的新鲜事,他觉得好奇,便想领他来见识见识,还请王爷原谅我二人的唐突之举。”宋奚礼貌道。

    东平郡王愣了下,方想起来上次宋奚来的时候,自己好像是把“珍藏”晾给他看了,遂哈哈笑起来,表示这都无妨。转即驱散了侍奉的众人,命他们看守好园子,不许放任何人进来。这才差亲信去他的书房把人喊来。

    贾赦便趁机问东平郡王是从哪儿弄来的姑娘。

    东平郡王神秘一笑,捻着胡子,小声对贾赦道:“托人来得,贾大人一会儿看了若喜欢,便挑一个,我送你。我这是贾大人一见如故,才会如大方,便是宋大人,我都不舍得给他这待遇。”

    “你们的话我听到了。”宋奚冷冷端杯饮一口酒,也不去看他二人。

    东平郡王大笑起来,冲贾赦耸肩,“瞧瞧,这是嫉妒了,罢了罢了,今日我便忍痛割爱,随你二人各挑一个回去。”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女孩儿的笑声传来。贾赦抬头看去,便瞧见四名身披薄纱的女子,个个身姿婀娜,粉面含笑地走过来。

    贾赦只消看一眼,便蹙眉垂下眼眸,避开目光。这四名少女确如宋奚之前所言,身披得白纱透得很,在满园绿油油的环境之下,四具白肉移动过来,实在是扎眼。最叫人震惊的是,这四名少女竟丝毫不觉得羞耻,还有说有笑地这般坦然。

    宋奚依旧表情淡淡,端着青梅酒自酌,偶尔还会提筷子夹一口菜吃。

    四位少女似乎很少出门,边走边欢喜的观看园中的美景,到了东平郡王跟前,才慌忙行礼,乖巧异常。

    东平郡王便笑着把她们一一引荐给贾赦。

    四名少女名分别叫香儿,娇儿,玉儿,嫩儿。合起来倒是好记,香娇玉嫩。

    东平君王见贾赦竟有些害羞,忙打发她们先去一边玩去,然后便给贾赦和宋奚道歉。

    “这四个不懂规矩,从没人教过她们这些。我便就喜欢她们这天真烂漫的样子。若是刚刚冒犯了二位大人,还请见谅。”

    “王爷客气了。”宋奚表示不介意。

    东平郡王便笑问贾赦可看中哪一个没有。

    贾赦表示不用。

    东平郡王忙道不可,“既是答应了,哪有不给的道理,你不收,可是瞧不起我了。快选一个!”

    贾赦蹙眉看眼宋奚。

    宋奚点头,“既然王爷盛情,我二人要一个便是。”

    东平郡王愣了下。便笑道:“你们这玩法也有趣。”

    贾赦愣也了下,方明白东平郡王刚刚话里的意思。这王爷起初瞧着挺正常的,这会子终于刷新他三观了。

    “那便就要年纪最大的。”贾赦觉得年纪大点的肯定能记事儿多些。

    但贾赦话音一落,便惹来东平郡王哈哈笑声,“还是贾大人心急。”

    贾赦略有不解东郡郡王此话的意思,却没说什么。终于熬到这顿饭吃完,贾赦刚在马车坐定,便连连叹气。

    猪毛便来问从郡王府领来的姑娘该如何处置。

    “送我府上?你府里人多眼杂,似乎不合适。”宋奚道。

    贾赦点头,转即不解道:“为何我要了个年纪最大的,东平郡王说我心急?”

    “瞧那些姑娘也不过是十三四五岁的样子,若是按照十六岁破瓜来算,你要年纪最大的,自然是等的时间短一些。”宋奚解释道。

    贾赦这才恍然明白。

    到了宋府之后,贾赦便立刻见了从王府里领来的少女香儿。

    香儿穿着一身半旧的翠衣罗裙来见贾赦,行礼之后,便一脸隐忍,似乎浑身不舒坦,脸色十分不好。

    贾赦问她因何感到不适。

    香儿忙磕头央求贾赦别让她穿衣,她不习惯。

    “你可知道人和兽最明显的一点区别在哪里?”

    香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摇摇头。

    “人知羞耻,懂得穿衣蔽体。”贾赦道。

    香儿怔了下,眼泪便落了下来,跪在地上不吭声。

    “你在郡王府这样多少年了?”贾赦问。

    “三年,十二岁时便被送进了王府。”香儿哽噎回答道。

    “当时是谁送你来得?”

    香儿摇头,“蒙宅子里的人,眼蒙着,不知道具体是谁。”

    “那便说说你从何而来,如何练就这一身的媚术的。”贾赦再问。

    香儿蹙眉道:“自我懂事起,便就住在一处大宅子里,宅子里的嬷嬷们,教得我们怎么练柔身段,怎么取悦男人,如何摆弄闺中情趣等等。管宅子的是三位嬷嬷,她们的名也和我们一样没有姓,分别□□水,春山,春花。我们素日就只称呼他们为水嬷嬷,山嬷嬷和花嬷嬷。”

    香儿转即又应贾赦要求,将宅院的大概环境讲述了。是一处建在偏僻地方的院子,院墙足有五六人高,总之她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是没能力逃出去,她们在宅子里也看不到外头的样子。

    “不过听外头的声音,倒像是在山林里,有风吹树叶声,有许多的虫叫鸟叫声,有次我还听到野猪嚎了呢。”香儿说着说着便放松下来,眼中闪烁着天真烂漫,嘴上也荡漾起可人的笑容来。她转而乖巧地抬头看贾赦,目光里充满一个小女孩对大男人的崇拜,一双眸子闪亮闪亮的,搁一般男人瞧着,必定心生怜爱之意。

    可惜香儿送错了情,贾赦对她这幅样子并无反应,只冷着脸垂眸,写下了香儿所述。又问香儿和她一同被训的姑娘有多少。

    香儿:“我们院里有四人,一人一屋。另还有两处院子,也和我们一样。再就是前头的大院了,一共能有三十几个小丫头,年纪都在八岁以下,要经过三位嬷嬷的训教,考核合格之后,才能在八岁以后入住更我们这些好的院子。选不中的,随即就会被送出宅子,听说都被送去窑子做娼了,要被许多男人□□,比我们命更惨。”

    贾赦再问其它,香儿都不太知道,便叫人打发香儿下去。

    “觉得惊诧?”宋奚问。

    贾赦摇头,又点头,“早就听说扬州瘦马,不过见倒是第一次。”

    “倒是,便是你们国公府,也购不起这个。”宋奚道。

    贾赦便问宋奚价格。

    宋奚道:“一般的都要七八万两银子,香儿这样的则更贵。”

    “完全是把女孩当成男人的玩物来养。”贾赦便恼怒地皱眉,重重放下手里的茶杯。

    “这世间奇事太多,也便是因此,你的《邻家秘闻》才会出了一期又一期。”宋奚绕到贾赦的身后,给他捏了捏肩膀。

    贾赦抓着他的手,“快别安慰了,我怕一会儿要付出代价。”

    “晚了。”宋奚躬身,一口咬住贾赦的耳朵,“你以为你来了宋府,我会放过你么。”

    贾赦随即便觉得颈后有些痒……

    次日,御史台。

    贾赦叫人从内侍省翻阅出来二十年前三十二名自尽宫女的记录,关于她们的情况内容差不多不多,有的甚至连名讳都没有留下,只说某个宫内的死了几人,如何死得。这三十二名宫女都是陆续在五十天内死亡的,有几个是同屋住的,便是一起自尽。剩下的则是一个一个自尽。所有人自尽的方式共只有三种:上吊,跳湖和投井。

    这种集体式的自杀,实在是太蹊跷了,贾赦暂时想不明白。只是把这些留了名宫女的名字都记在本子上,然后又记下了当时这些宫女所处各殿的主子以及统领太监、管事嬷嬷的名字。

    贾赦在其中还发现了戴权的名字,他当时尚衣局做协领太监。

    又过了两日,探子从曹家那边传来消息。曹兰在京畿府住牢的这段日子,曹兰的庶弟,在曹家排行老五的曹半上门找过石氏。曹半是在天黑后,由石氏身边的亲信婆子领着,走后门进宅子,到第二天深夜曹半才离开。密卫当晚趴在石氏房间顶上偷听,听到了一些男女暧昧的喘息音,可以确认曹半跟石氏有私情。

    曹半和石氏缠绵一夜之后还不知足,第二日白天就躲在石氏的屋内,又和石氏折腾几次才罢休。后来夜里要走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把一枚玉佩留给了石氏。石氏转头就把这枚玉佩送给了曹家大爷,玉佩质地并不算好,但石氏却借口说是高僧开光祈福过得,意义非凡,告知曹清鸣一定要每天戴着。

    由此可见,这曹清鸣极有可能是曹半的私生子。

    贾赦还有一点想不明白,便是石氏因何要在那日带着孩子们,跪在荣府,替曹兰求情。明明她已经跟别人有了私情,膝下的孩子也不是她和曹兰的亲生子。曹兰被抓,她暴露的危险便小了,该是正合她意才是。因何不惜牺牲自己的颜面,也一定坚持要曹兰出来?

    贾赦疑惑之际,便得到黑猪打探来的另一个消息。原来在曹家下人里面,曾暗地里传过另一些有关石氏的风言风语,便是石氏和曹兰的侄子曹行也有私情。

    这曹行正是前些日子因胡老三一案受牵连,被判刑流放了。原来这曹行当初憎恨他伯父曹兰,不仅仅是因为曹兰待他态度不好,还有和石氏偷情的原故。

    “这曹家可真是乱。”宋奚听闻,不禁嗤笑感慨。

    “曹兰头顶一片青青草原,像是挺可怜,但他自己也不清白,能干出下药算计人的事儿来,心地能有多好?”贾赦也叹,转即道,“他倒是对贤妃挺痴情,肯倾尽家财。”

    “他配叫痴情?这些年他府里的姬妾一个都不少,儿女也生了一堆。”宋奚抓着贾赦的手,“所谓痴情,该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之情。”

    “好好地说案子,你又扯到咱俩身上来。”贾赦笑,不过他倒是挺喜欢宋奚说情话。

    宋奚用手指勾了勾贾赦的下巴,要他记住这话,今后不管是什么,都不能分开他们。

    “山来劈山,水来土掩;神来杀神,佛来弑佛。”

    贾赦定定地看着宋奚,渐渐勾唇笑起来,然后捧着他的脸,猛地凑上去亲一口。

    “和你在一起,我总有一种占便宜的感觉,很开心。”

    宋奚怔了下,紧抓着贾赦不许他走,“说清楚,你是和我在一起开心,还是因觉得自己占到便宜了才开心?”

    “不知道。”贾赦见他越介意便越不告诉他。

    宋奚不饶贾赦,硬拉他入怀里,一边解他的衣服,一边不停地亲吻着他的唇。这次他的攻势比以往都猛烈,便是身下人声音沙哑,狠劲儿地抓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停止,宋奚也没有停。直到贾赦终于出声告饶,宋奚便又把之前那句话问了一遍。听闻贾赦说是前者,宋奚自然开心,抱起贾赦,便把舌头滑进贾赦的嘴里,狠劲儿地搅弄。贾赦的身体很快就再次有了反应,二人复而又在榻上猛烈的折腾起来。

    睡了一觉后,贾赦才算缓了乏,却仍旧懒怠,整个人无力地趴在榻上,不愿起床。贾赦转而却见宋奚很精神地穿好衣裳,坐下来给他弹琴听。贾赦便禁不住感叹自己真的技不如人,体力不如人,所以才会此刻感觉整个人要散架了。

    宋奚:“你平日可以练练骑马。”

    贾赦点头,觉得自己是该找个爱好,好好运动健身。

    “一举双得。”宋奚顿了会儿,又补充了四个字。

    贾赦愣了下,脸腾地红了,狠狠瞪向宋奚。宋奚则垂着眼眸,目光都在琴弦之上,一双修长的手来回拨弄琴弦,优雅极美。贾赦转即就忘了之前的怒意,把目光都放在那双手上。

    这首凤求凰,他该是一辈子都听不够。

    贾赦在心里叹了声,便挣扎起身,和宋奚一起用了午饭。

    贾赦见宋奚放下了筷子,他也放下了,忙问他:“上次我问东平郡王这些姑娘是在哪儿买的,他却没有说。你说我要不要再找他,试探一下?”

    “该是不会说。”宋奚道。

    “你的面子他也不给?”

    宋奚笑,“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官场之上,人与人之间多事是与委蛇。表面客气谁都会,真到了正经事,谁都不会让步。”

    “正经事?”贾赦挑眉。

    “早和你说了,灯笼和女色是东平郡王的两大爱好。他八成还想从卖家手里再讨美人,而你的身份又是御史大夫,在朝堂上堪称一颗灾星,他当然不会告诉你。”

    “灾星?”贾赦讶异地重复这个词。

    宋奚禁不住又笑,“怎么,你连自己这个新称呼都不知道?”

    贾赦摇头,没想到自己在朝堂内影响力这么大,竟然有这么个令人忌惮的外号。倒是有点拉风,有种谁都不敢惹他,都要躲着他的感觉。这倒好,他以后耳根子能更清净了。

    下午的时候,贾赦告别宋奚,要回荣府。

    宋奚还不肯,要留他继续一晚。贾赦哪能依他,只甩了一句“我明天还想下地”便拂袖匆匆走了,独留宋奚在原地自省。

    逢贾珍送鹿来荣府,听说贾赦也在,便从贾母那里匆忙出来,特来拜见贾赦。贾赦问了贾敬伤恢复如何,得知他人而今已经能下地了,贾赦便让贾珍引路,去瞧了瞧他。

    贾敬正拿着一本炼丹秘籍躺在榻上看,听闻贾赦来了,赶紧叫人扶他起来。

    贾赦进门见状,忙让他安歇,问他而今恢复的怎么样。

    贾敬便道:“一切都好,胸口也没以前那么疼了,四肢虽留了疤,好歹都能用,也不奢求什么。倒是整日在这里养病,不能在道观内修炼,着实闷得慌。我琢磨着这两日就回去。”

    贾珍忙道不可,还是该等把病养好了再走才叫人放心。贾敬便立刻训斥贾珍多事。贾珍便闷声低头,不再说话了。他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这些天父亲虽然病在床上,但只要有他老人家在,到底是不如他当初一个人在家称大的时候自在。

    “道观还没修缮,你回去也没处可住,还是等你儿子把那边张罗好了再回去。”贾赦道。

    贾敬愣了下,才想起自己道观被炸坏的事儿,转而瞪向贾珍,大有埋怨他没有善后的意思。

    贾珍正要张嘴,贾赦便站起身意欲告辞,临走又劝两句,让贾敬好生歇息。

    出了门,贾珍便不解地问贾赦:“赦叔刚刚为何不让我告诉父亲,那道观早就修好了。”

    贾赦冷冷看贾珍:“明知道那他炼丹吃是送命的坏事,你还想做不孝子?”

    贾珍瘪嘴,不服气地嘟囔:“该说的我可都说了,是他老人家坚持回去,我能怎么办。”

    “有时为了他好,用些非常之法也不是不可。”贾赦道。

    贾珍不解,探问贾赦是何意。

    “那些丹药,你父亲既如此在乎,必是都带回来了?”

    贾珍点头。

    “想个法子,让他明白这些药有毒,能毒死人!”贾赦提点道。

    贾珍愣了下,眼珠子转转,然后直点头,表示明白。“可若这般,老爷他便会在宁府常长住了。上头便多个人管自己的,我又是何苦呢。”

    “混账东西,明知你父亲会吃药而亡,你还假装不懂,这和亲手弑父有什么分别!”

    贾珍憋着嘴,做出一副老实不吭声的样,但脸上其实没有表现出多少愧疚之意。

    贾赦见状,便嗤笑道:“倒是我的错了,竟觉得你有救。也是,一个连自己妻妹都能惦记上的男人,早就没什么廉耻心,和畜生一样。”

    “赦叔!您怎么能、怎么能……这样说我?”贾珍满脸不可思议,惊讶的看着贾赦。

    “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就凭你而今这样,我弄死你也可。”贾赦眯着眼,冷冷瞪他,“你又能如何?你们宁府这么没出息,好容易有个老爷出息,是个进士出身的,却沉迷炼丹妄图长生。儿子不教,孙子不看,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了,养出个你这般不忠不孝好色淫逸的儿子来,倒也不稀奇。”

    贾珍瞪大眼,惊诧的看着贾赦,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自己此刻该说什么。这么毒辣的话,他还是第一次亲耳从别人口里听到。

    “就你这样的,还配做贾家的族长?族长里该是族内最德高望重的男姓长者,是所有族中子们学习的榜样。你这样的人再继续做长,只会脏了整个贾氏一族。”贾赦不说便罢,一说便把所有的不满都道出来。

    贾珍惊了又惊,一脸哽噎之态,愣是说不出话来反驳贾赦。

    贾赦最后白一眼贾珍,便冷哼拂袖而去。

    贾珍一个人发懵地站在原地,许久没缓过神而来。

    “咳咳……”

    贾珍听到咳嗽声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廊后的拐角处有一抹青袍角。贾珍忙问是谁,走过去瞧。

    “父亲!”

    贾敬正住着拐杖,后背靠墙,用手捂着嘴咳嗽。

    贾珍忙搀扶贾敬,慌张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

    “从你赦叔说你惦记上妻妹开始!”贾敬缓过起儿来,便爆吼一声,脸色赤红,可见正处于愤怒之中。

    贾珍忙跪地,给父亲赔罪。

    贾敬用拐杖敲了敲地面,狠狠瞪一眼贾珍,也不说别的,就步履蹒跚地会自己屋里去。其实刚刚贾赦说贾珍的那些话,贾敬都不觉得什么,毕竟他儿子什么德行,贾敬心里也清楚。贾敬真正计较的,是贾赦指责自己沉迷炼丹妄图长生的话。贾赦还说他是“上梁不正”是导致贾珍如此混账不正经的根本原因。这些话句句跟刀子一样刺到贾敬的软肋,也生生割着他的脸。

    他贾敬气派风光一生,到了晚年,为求长生,才放下眼前的世俗。本是为求更高更好更为荣耀的路,而今却被贾赦的一句一句羞辱地连个过街老鼠都不如。原来他在别人的眼里,已经成了这副样子么?不对,他因何要在乎这些世人的浅薄评断!他们如何能懂修道炼丹的高难之处,待他成仙之时,那些不起他的世人自会懊悔他们当初狗眼看人低!

    贾敬想明白这些,就见丫鬟端了滋补的鸡汤来,贾敬二话不说便喝了干净,又叫丫鬟吩咐厨房多准备些滋补身子的饭食。他要快些好,快些回道观,继续完成他的炼丹大业。

    是夜,贾敬擦了擦他装丹药的瓷瓶,因这段日子要听大夫的话,以免药物相冲,产生毒物危害他的身体,贾敬养伤这段日子便一直没有服用丹药。

    贾敬真有些想念丹药的味道,叹气两声,对着瓶子说话,让它们在等几日,自己就会吃掉它们了。贾敬随即便好好地把丹药瓶放在了柜子里,摆放端正了,方卧榻歇息。

    贾敬熟睡了也不知多久,忽然听到噗通一声,吓了一跳,立刻从床上坐起身。

    外间的丫鬟们闻声,端着油灯进来瞧,转即看到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唇色青紫,七窍流血,吓得嗷嗷大叫。紧接着婆子小厮都来了,看见屋地上死掉的人,都吓得不行,找人的找人,报官的报官。

    贾敬也吓得不轻,大半夜的屋子里突然有个这样面目狰狞的死人,搁谁都觉得害怕。

    丫鬟们忙来搀扶贾敬去另一间屋子歇息。

    贾敬定神之后,发现自己放丹药的柜子开了,药瓶不见了。贾敬忙凑过去,就看到黑衣手里攥着的药瓶正是自己的,但里面的药已经空了。

    贾敬转即又扫一眼那黑衣男人的死相,面色灰青,嘴唇紫黑,七窍流出的血很鲜红,真真太吓人了。

    贾敬心里哆嗦了下,不禁想着他是否是因为吃了自己的丹药而死。

    这时候丫鬟们已经搀扶着贾敬出去,贾珍也急急忙忙赶来了。

    贾敬便坐在厅内。

    贾珍进屋瞧了尸体,随即打发走众人,只让俩小厮把尸体裹了草席,抬出去。随后,贾珍便忙来问候贾敬如何。

    “这人是咱府的清客,叫孙鸡枞,才来半年。他也和老爷一样,是个问道之人,常看些求道炼丹的书,还说等把他儿子养到娶媳妇了,他便也要学老爷一样,去观里修道。”贾珍解释道。

    “清客?”贾敬不信的看着贾珍。他这个儿子又不读书,养什么清客。

    “这不前些日子赦叔升了大官么,免不得要和一些皇亲权贵来往。我便想着我不能拖了贾家人的后腿,其实也是想装一装,弄了两个清客来府里,一则显得我能文雅一些,二则他们也能为我出出主意,该怎么和那些权贵打交道。”贾珍解释道,“都怪我多嘴,不该和人乱说老爷练得丹药好,想来这厮是听了之后便动贼心了。”

    随即便有小厮来说,后窗窗台上有脚印。该是趁着夏天这光景都要开窗户,他便趁机过来偷盗了。

    贾敬想想贾珍说的话也在理,便也不怀疑那死者来偷药的目的。

    贾敬转即想到是自己的丹药致那名清客被毒死,便又心惊起来,心里头五味陈杂,一时间难以接受现状。自己几年来求道炼药的结果若是这般,他真真是犯蠢至极,令天下人耻笑了。也难怪今天白天的时候,贾赦会那样用词形容自己。原来道士练的丹药真的都有毒?

    贾敬的心绪现在很难平静,转移到新的房间之后,他便摆摆手,让贾珍等人都退下,他要一个人静一静。

    第二日,贾敬依旧精神不济,面色沉闷,不言不语。

    贾珍问候完贾敬之后,便有些不放心,特来告知贾赦。

    “我看老爷打击很大,就怕自此以后一蹶不振,结果还不如在道观里活得精神。”

    “不会,你父亲的脑袋瓜儿很聪明。只是在修道这一件事儿上,他钻了牛角尖,没想开。”

    贾珍嘿嘿笑,“若如此最好。对了,昨儿白天你突然那么骂我,差点以为是认真的。”

    “虽不是有意骂你,但话糙理不糙。”贾赦昨天和贾珍说话的时候,偶然发现贾敬跟了过来。贾赦便立刻趁机骂了贾珍,讥讽贾敬。这种境况下说出的话,比直接当面说更有效果,直接让听者受刺激,牢记在心。

    贾珍不大好意思的挠头,和贾赦和和气气表示,他一定会谨记在心,好好改正。

    “你也就剩嘴儿好了,什么没用,我只看你做什么。”贾赦打发贾珍好生照料他父亲,然他别的话也不用多说,只管让贾敬冷静反思几天便是。

    至于那个假死的孙鸡枞,贾珍本来就是因为他要请辞归乡,才请他演这出戏。多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昨晚连夜就把他打发出京了。

    ……

    隔一日,逢林如海生辰,贾赦特来问候。

    林如海便把他张罗要找个底子好的男孩养在府里,最后留做上门女婿的想法告知了贾赦。

    “我先选好了人选,留着在府躬身教养,大了瞧人品才学好,就留他做女婿,如此不仅可知根知底,了解其品性,情谊也深厚,有养育之恩在,他日后必定待黛玉也不薄,如此我便能彻底安心了。”

    贾赦蹙眉,问他从何时开始有了这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