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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瓜皮刚好拍在鼻骨上,甄涉下意识地痛叫一声,拍下来的西瓜汁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脖颈,有一种冰凉黏腻的感觉。

    甄涉本来心里头已经够恶心了,这会子被弄得满脸脏腻,更觉得恼火。他抹一把脸,就冲唐氏爆吼:“臭娘们,你干什么!”

    唐氏也是因为正在生气,忽听说甄涉回来了,就顺手把桌上的西瓜往门口丢,目的是为了引起甄涉的注意,却没想到手劲儿重了,还好死不活的直接打在了甄涉的脸上。

    唐氏本欲过去用帕子擦拭,一听甄涉对自己这样撒火,顿时委屈起来,拍着大腿就对甄涉哭。

    “我这辈子可算是交代你身上了,当初你落难没出息的时候,这个家全靠我撑着,你是怎么说的,这一生必不负我。你说完这话转头才过了几年的工夫,而今怎么样?你便是去外头找几个女人家闹腾,我也不会如此。男人么,一时图个新鲜也罢了,可你竟然跟曹大人北静王他们……你叫我脸往哪儿搁?以后如何自处?我以后见了曹大人的妻子,又该如何应酬!”

    甄涉愣了下,没想到唐氏竟然这么快就知道这消息。甄涉忙问她是从哪儿听说此事。唐氏只顾着哭闹,不依不饶的,并未理会甄涉的问话。

    甄涉气得怒吼一声:“哭什么哭,你当我好受?我是被算计了!”

    唐氏怔住,然后怀疑地看着甄涉:“可是真的?”

    “我什么人,你跟我过了二十几年还不信,我是会对曹兰那样的老男人下得出手的人么!我今天已经吐了八百回了,求求你别再提这事儿让我犯恶心。”甄涉怒得脸色铁青,背着手气愤地转过身去,懒得去再看唐氏。

    唐氏止了泪水,兀自转眼珠子想了想,情绪总算平静下来一些。她转而软了语气,问甄涉经过,到底是怎么样被算计了。

    甄涉不肯说,他不想再回忆当时的情景,他怕自己又恶心吐了。

    唐氏不依,“说出来我们夫妻一起盘算看看,这事儿到底是谁的算计。若真是有人陷害你,咱们如何能饶过他,便是你饶了,我也要亲手去把他抓个头破血流。”

    唐氏说罢,见甄涉不理会自己,仔细想了想,便问:“我早听说北静王对男人……莫非是他垂涎你的风度才华,对你下手?”

    甄涉白一眼唐氏,“就我这模样,你觉得他会看上我?行了行了,这件事总归不是你个妇道人家能弄明白的。你只要闭嘴,别给我闹,我就谢天谢地了。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这消息的,痛快告诉我!”

    “就那个四品小官的妻子张氏,一直想通过我巴结你,我平常也就随便应付了。这回的事儿,是她捎信给我的。”唐氏这就把告密者给卖了。

    “她又是如何知道?”

    “她弟弟那天就在霞阳楼,亲眼见了你们的事儿!”唐氏没好气道。

    甄涉瘪嘴,脑海里又冲出那些不堪的画面,他蹙眉,扭曲着整张脸,浑身上下汗毛都竖起来,恶心到不行。

    “经过到底怎样?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我帮你出主意不好么?莫不是你刚刚根本就在骗我?”唐氏再此不依不饶。

    甄涉受不了唐氏这般质问,拍下桌子,便起身去了书房,今晚决计就在那里睡。

    唐氏被甄涉这般样子气得半死,分明就是甄涉有负于她,而今反倒是他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也便赌气不去理会甄涉。

    甄涉身边便是没有唐氏的骚扰,这一夜他也没合眼。一闭眼,所有他厌恶的画面都冲撞到他眼前,令他身心俱受折磨。那种被□□,令他觉得羞耻腌臜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又丑又脏的粪水之中。

    一晚上,甄涉叫了五次热水沐浴。

    第二日他饭也没吃,也没有去见唐氏,早早地就出门了。

    唐氏听说甄涉昨夜叫了那么多次水沐浴,也明白了,她家老爷可能真的被算计才会那般。若是如此,自己昨天的质问的确有些不恰当。但唐氏心里也不好受,好好地她男人竟然和其它男人出了事儿。谁上谁下,更经不起琢磨,再配合想曹兰那张老脸,唐氏自己也觉得反胃。总之这一天,她也闷气的吃不下饭。

    ……

    再说水溶自昨日清晨回府之后,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静。

    淮南王忍到今晨,受不住了,跑去敲北静王府的大门,要见水溶。下人们忙来传话告知淮南王:“昨夜因老王爷托梦给我们王爷,王爷一大早就离京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淮南王问。

    “不知,王爷说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三年五载。”小厮道。

    淮南王一听这话,知道他在逃避自己,气得整个眉头扭在一起,这就骑快马去追,要找北静王说清楚。到晌午时,淮南王终于追上了水溶。

    水溶一见是淮南王,便要扬鞭加快骑马的速度。

    “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怪你,你便——”淮南王一着急,从马上跌了下来。

    水溶听到后头的惨叫声,拉住了缰绳,转头看一眼痛得面目扭曲的淮南王,忙跳下马,跑过去查问淮南王的情况如何,还要伸手去查看淮南王的腿。

    “不用你可怜我。”淮南王气得推开水溶的手。

    水溶怔了下,便讪讪收手,站起身要走。

    淮南王气得大喊:“你给我站住,明明是你做错了,你连句道歉都没有,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凭什么。”

    水溶顿住,美眸暗沉,“我不配你如此。”

    “你配不配得上我,不是你说得算,是我!”淮南王气得爆吼一声,一把拉住水溶,不许他走。

    水溶抬起那个被淮南王紧抓着不放的胳膊,嗤笑问:“你这是干什么?”

    淮南王又说不许水溶离开的话。

    “昨天的事儿闹出来之后,你觉得我还有脸待在京城么?”水溶紧盯着淮南王的眸子。

    淮南王一怔,想想自己昨天的作为确实冲动。“我、我也是冲动之下,没有思虑清楚。可那件事分明是你——”

    “淮南王府里多少娇妻美妾,我何曾管过你什么,说过一句嫌弃你的话?而今我被人算计了,你还添油加醋,把事儿闹得天下皆知,而今竟还有脸留我,你叫我如何不心寒。”水溶冷哼一声,便甩开淮南王的胳膊,回身就要去骑马。

    淮南王赶紧拉住水溶,“好好好,是我不对。你我之间本就是兄弟情谊,是我自作多情,管得太多,也怪我一时情难自禁。”

    淮南王说完,忽然想起水溶之前说‘算计’的话来,忙问水溶:“到底是谁算计你了?好好和我说说,我替你报仇!”

    水溶想了想,摇头,他现在也不确定。但前天夜里醉酒之后,自己的那些疯狂作为绝对是丧失理智的。他很清楚当时的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自己必定是中媚药了。水溶本来觉得甄涉和曹兰的嫌疑最大,但是他二人也被算计其中,水溶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水溶看着淮南王,忽然想起来,问他:“你昨天怎么知晓我在霞阳楼?”

    “说了你别生气,我瞧你待贾赦与别个不同,前天晚上得知你们相聚,便派人跟踪你们。我一直忍到清晨,得知你们都在霞阳楼呆了一夜还不出来,便有些担心,就忍不住想带人去瞧瞧,谁知就这么巧,被我给撞见了。”淮南王想到当时的场景,心里就恨得不行。

    他和水溶最多也不过是同袍沐浴,从未越过雷池。好好地俊美少年,结果竟被那两个老丑到掉渣的人占了便宜去。

    淮南王甚至想如果换做贾赦,他可能还没那么气,那么觉得恶心。

    水溶听了淮安王的话,仔细想了下,便眯起眼睛冷笑起来。

    淮南王忙问水溶怎么了。

    水溶:“没什么,只觉得我自作自受,倒是该远离京城,好好清静自省一段日子。”

    “你一定要走?”淮南王激动地问。

    水溶盯着淮南王:“你若为我好,就该放我走。这种时候我再继续留在京城,要不了多久,必定小命不保。我是异姓王,不及你们皇家子弟腰板子硬,出了事儿还有宫里的人帮你兜着求情。”

    淮南王不解水溶为何如此说,欲仔细问他,水溶摇头也不许他多问。只把腕上的手串取下来,递给淮南王。淮南王当即就戴在手上,发誓会等着水溶,不管是三年五载,还是八年十年,他的心里对水溶的情义都绝不会变。

    水溶温润地冲淮南王行礼,鞠一躬,便上马去了。

    淮南王便站在路中央伸头探望,便是水溶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仍是久久难以回神儿。不知何时,眼角竟有些冰凉,淮南王忙用手擦拭,发现竟是泪水。

    淮南王疑惑地看着自己被泪水沾湿的手,心里头发紧,越发觉得昨早的事情自己做错了,故才会逼得水溶而今逃难。他才遭了算计,那两个人又是那样的,想来他心里肯定觉得十分恶心难受,自己有这般追问质疑他,他心里必定对自己失望极了。说到底,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

    淮南王再三叹息,渐渐在心中起了志气,握拳暗暗发誓,一定要帮水溶报这个仇。

    他转即干脆地骑上马,便狂奔回京城,立刻召见霞阳楼掌柜,仔细询问前天夜里的情况。

    霞阳楼掌柜便事无巨细地将那晚所发生的经过都说清楚。淮南王听说贾赦是因为呕吐逃过一劫,而且当时目击的人不止有掌柜,还有店小二和另一位客人,应该做不得假。最后贾赦还是紧搂着他的小厮,进了一间屋子里,估计也是中了药了。便不再怀疑他如何,又问霞阳楼曹兰和甄涉身上可有什么疑点。

    掌柜的转着眼珠子仔细回想,“对了,是有一件。便是他们喝到半酣之时,甄大人的小厮来取了桂花糕呈上去,小的想着几位大人关顾小店,实在令小店蓬荜生辉,便叫人做了一盘凉拌鹿肉送过去,以表感谢之意。我去的时候,发现那小厮才把那盘糕点端到桌上。可我明明记得,他那盘点心已经端走好一会儿了。”

    淮南王当下起了疑心,忙追问掌柜的,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掌柜地挠挠头,蹙着眉头猛劲儿回忆。

    淮南王便想到水溶若是中了媚药,必定是要有酒送才会起效果,便顺嘴问掌柜的他们喝的酒什么样。

    掌柜的立刻做顿悟状,“经王爷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酒是甄大人备的,连酒壶也是他自带的,是个银酒壶。当时小的还感慨甄大人出手就是阔绰。谁知后来贾大人还带了一套酒壶,听他家小厮说是林如海林大人刚刚送给他们家老爷的。便正好取来用一用,所以后来又从银酒壶换成了玉酒壶。”

    “银酒壶变成了玉酒壶。”淮南王念叨一声,便眯起眼睛来。转即忙问掌柜的,那个银酒壶可还在。掌柜的摇头,表示那酒壶事后被曹大人和甄大人取走了。

    “怎么,他二人昨日又回了一次霞阳楼?”淮南王问。

    “昨早甄大人走后,小的们正准备打扫房间,谁知又有甄大人的小厮来,给了小的们银子,打发小的们不许动哪间房的东西。话毕那二人就守在房间门口,不许任何人进。后来下午的时候曹大人和甄大人结伴而来,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听着曹大人好像还对甄大人吼了一声。后来曹大人便气愤的从屋里跑出来,甄大人紧随其后,脸色特别黑。”掌柜的绘声绘色的描述道。

    淮南王给了掌柜的二百两赏银,叫他闭口,不许外传自己找过她这件事。

    掌柜的很识趣儿地点头,谢恩之后,便退下了。

    淮南王便命人去找做酒壶的匠人,询问是否会有一些暗含机关的酒壶。匠人便立刻告知机关酒壶的秘密,便是壶里有隔层,可以自己控制倒水或者倒酒,但这种酒壶有个缺点,必须要银制的才算完美。若是瓷的或是玉的,隔层便有漏水之嫌,机关也有可能会卡住。

    淮南王当即就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必定是曹兰和甄涉算计贾赦和水溶,谁知酒壶计划不成,便用了糕点下药。后来不知怎么,八成是他们昨夜喝得太醉,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也误喝了有药的酒,便有了后来那出荒诞的闹剧。

    何其可憎,可恶!

    淮南王一想到水溶所遭遇之事,便气愤异常。他料知这甄涉和曹兰二人必定是一伙的,贾赦和宋奚正闹不和,这二人必定是为了拉拢贾赦,绝了宋奚的念想,所以把无辜的水溶牵扯进来,便是想利用贾赦和水溶的关系,令宋奚绝了心思,让其再无可奈何。

    淮南王气得把牙咬得咯咯作响。他当即书信一封,把自己查明的情况告知水溶,转而就去荣国府找贾赦,要把这个阴谋告诉他。

    贾赦刚从御史台放值回来,便被告知淮南王在荣禧堂等候多时了。

    贾赦正纳闷淮南王找自己作甚,便见淮南王直接从荣禧堂冲出来迎自己,其态度倒比上次他见自己诚恳很多。

    贾赦琢磨淮南王因何改变了态度,便听见淮南王面目严肃地请贾赦进荣禧堂,要和他谈密事。

    贾赦打发走闲杂人等,也叫人关了门,然后看淮南王。

    “昨天早上的事儿,你觉不觉得蹊跷?”

    “的确蹊跷,”贾赦道,“不过这件事事关几位大人的清名,还是就此忘了,不要再谈为好。”

    淮南王嗤笑,“这件事可不是意外。”

    贾赦挑眉看淮南王:“不知王爷话中所指何意?”

    淮南王遂把自己的推敲说了出来,又气愤的跟贾赦道出北静王的无辜。

    “不想他竟然离京了。”贾赦微微蹙眉,心里直叹这水溶不简单。昨天早上,淮南王还一脸气愤要和水溶绝交的样子,转头水溶就以退为进,挽留了淮南王不说,还让淮南王诚心实意地为他出头。

    “他被那二人算计到今天这等地步,如何有脸继续在京城待下去,不走能怎么办,真真可怜。曹兰和甄涉这两个贼人,我真想亲手杀了他们!”淮南王叹道。

    贾赦看眼淮南王,并未表态。他已然清楚淮南王此来找他的目的,便是要打算要和他联手对付甄涉和曹兰。但淮南王根本不清楚,这二人的背后还有个贤妃,还牵涉到一个巫蛊案。总之在明面上,贾赦现在不能和任何人合作,否则很容易令皇帝还有贤妃那些人起疑。更何况跟淮南王这么冲动的人一起做事,很可能有被猪队友拖后腿的风险。

    贾赦遂板着脸,露出一副执拗认死理的模样,“王爷所言也不无道理,但这件事您可有证据?”

    “这种事儿你上哪儿找证据!你喝了酒吃了糕点,难道就没有觉得不对?”

    “那晚我们喝的酒烈,身体燥热很正常。便是不正常,这等毫无证据的丑事拿到朝堂之上去说,不过是给人做笑料罢了,我实在没脸。”贾赦道。

    淮南王气得跳脚,指着贾赦道,“贾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刚正’!我就不明白,从前纨绔混不吝的人,怎么会变得而今这样。贾大人浪子回头是好事儿,刚直不阿也是好事儿,但有时候脑袋还是要灵活一些。被人算计了还这样老实,你早晚会被那些人欺负死。”

    “那没有证据,王爷打算如何对付他们,莫不是直接拿刀劈了不成?”贾赦问。

    “我——”淮南王语塞,刚燃起愤怒的火焰顿时熄灭了。

    “我看还是从长计议,找到证据再说。”贾赦一本正经的琢磨道。

    淮南王瞧贾赦那样,气得不行,“行了,别跟我说叨叨证据什么的。瞧瞧你那出息,怪我瞎了眼,还当你是个人物,原来你官拜御史大夫,靠的都是忍气吞声装孙子!我也不指望你了,我自己干!”

    后一句淮南王其实说的是气话。他如此激将贾赦,便是要他赶紧表态合作。谁料他起身作势要走了,贾赦也没有拦着他,只是礼貌送别而已。

    淮南王这下真气得不行,觉得贾赦就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没救了,愤怒地拂袖而去。

    贾赦松口气,回屋喝茶,便有猪毛递来几封信和一本册子。

    贾赦从信里面翻了翻,抽出唯一一封在右上角点了朱砂的信,先拆开来看。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什么时候和好。

    贾赦笑了下便把信丢到铜盆里烧了。转即又去看了其它的信,都是些求拜见的帖子,贾赦一概不理会。剩下一本册子,则是方正路总结的近几日消息网递来的消息。贾赦随手翻了看看,随即便被其中一条消息吸引了。他用铅笔点了点书页上头的故事,转即叫猪毛取来方正路以前的旧消息册子。

    贾赦一本本一页页翻阅,终于找到了和最新这本里有雷同情况的故事。

    旧消息册子里的事儿是半年前的记录,那还是苏州、豫州和金陵各地第一次阶段性的搜集消息,汇集送到京城。因为当时个地方消息分舵都刚刚建成,有些手生,搜集上来的消息多是一些附近发生的杂事。贾赦当时瞧得时候,觉得事情都不算太大,也便就过了。

    此事是发生在当时记录时间的七八个月前,也便就是一年前的春天。

    讲得是苏州当地有一户方姓的乡绅,家里长子早夭,只有一名独女。为了延续家业,方家老爷便决计招婿。方家老爷因不想委屈自家的掌上明珠,要找个模样好性子温和且有些才学的男子,但因一般肯入赘做婿的男子都是些没出息的,所以昨天又选,也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就把招婿这件事拖了有近一年。眼看自家姑娘年纪越来越大,方家老爷也急着延续香火,遂到处求人托媒。

    要到年底的时候,方家老爷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名叫陈又安的书生。此人二十来往,不仅长得貌若潘安,风流俊俏,而且谈吐不俗,博学多识,可比过举人之才。

    方家老爷得知这少年是家中破落,跑来投奔亲戚无果,才四处浪荡,便招他来询问。少年自是感激方家老爷能给他一个定所,且见过方家小姐后,也十分喜欢她的娴静秀美。于是方家老爷便让媒人作证,招了陈又安做婿。

    陈又安是在去年开春二月的时候和方家姑娘成亲,婚后夫妻二人倒是恩恩爱爱,到了三月,方家姑娘便被诊断怀孕了,方家全家更是喜气洋洋。等到三月末,陈又安忽然消失了,方家人怎么都找不到他。转头便四五家赌坊的人上门,来跟方家老爷讨债。方家老爷当然不认,仔细询问,才知道这些钱都是他的好女婿欠下的,连本带利一共将近八千两银子。方家老爷无奈之下,只好清了大半家产,还了这笔钱。

    这之后,陈又安也一直没有在苏州城出现过。

    方家的事儿到此便叙述结束。

    贾赦当时看到这件事的时候,因为只凭一件判断不出什么。打眼瞧着不过是普通的女婿赌钱欠债,而后逃跑的家丑罢了。

    但而今又出了一桩类似的事儿,事发地换在豫州了。就在今春,是一户姓常的人家,也是家中独女要招婿,经媒婆引荐,认识了一位无家落魄书生。这书生同样长相俊美,才学非凡,令常家老爷一见便十分满意。此人随后便和方家小姐在今春三月成婚,新婚三个月后,常家姑娘刚刚被诊断怀孕,这位新招的女婿就不见踪影了,随即也有赌坊上门来要钱。这次常家一共赔了一万两千两银子出去。

    两桩事有多处雷同,只不过这次上门女婿的人名换叫唐又礼了。

    以贾赦以往断消息的经验来说,这两件事几乎是有九成是同一人所为,不然事情的重合率不会这么高。

    好在豫州距离京城,不像苏州那般远。贾赦立刻派人去仔细打听这件事,他要知道这个名叫唐又礼的人是如何在赌场借钱的,到底是个赌徒,还只是为了骗钱。

    扬州在南,豫州在北,如果俩案子真是同一个人,这人还极有可能在北上。

    ……

    次日休沐,贾赦一早便乘车离京。

    马车很快就到了宋奚的京郊别苑。

    此地方倒是个绝佳的僻静之所,果真建在山林之中。

    马车到了山下的马厩,贾赦就要下车,顺着碎石子铺成的山路徒步往上走。石子路两边有竹篱笆,篱笆上都爬着一些贾赦也不认得的藤蔓,开着淡紫色的小花儿,星星点点聚在一起,如两条紫色的彩带伸向山顶。

    别苑就建在半山腰处,院落不大,前后套院,后五间房,前三间。院门也不大,边上立着半人多高的怪石,上面刻着四个字,叫“林中小屋”。贾赦进院之后,看到并没有什么别人在,还觉得有趣儿,又去了厨房,却见米肉鱼菜齐全,可见是早有准备。

    贾赦参观过小院之后,便走到院后,是一片竹林,贾赦还隐约听到流水声,便顺着竹林的碎石路往里走,便见一处小溪流,从山涧流出,像个小瀑布一般。山涧下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水很清澈,可见里面有鱼在游动。小溪对岸还有一座凉亭,看着很干净,应该是早就打扫过。不然在这深山林子里,该是早就积灰长满青苔了。

    宋奚还没来,贾赦便随便挑了间房歇下。被褥都是新铺的,不仅软绵,还有一股阳光味儿。因为太舒服,贾赦沾了枕头便睡了。

    许是因为这些天太累,贾赦再醒的时候,天已近黄昏。听外头静悄悄的,贾赦还以为宋奚还没有来,出门正要问,却见宋奚正站在院中,仰头瞧着院中一棵枝叶茂盛的梧桐树。

    贾赦惊讶看他:“你不会是等了一天?”

    宋奚笑着伸手拉他从台阶上下来,“没有,今天遇到点杂事脱不开身,刚到。”

    贾赦看出宋奚在撒谎,心料他应该等了很久。

    贾赦刚想怪宋奚不叫醒自己,转即想他那么期盼今天相聚的日子,却看到自己睡觉,还是忍住了不叫,必然是出于关心他。这份好意他自要领,遂也不说什么,拽着宋奚的手带他去了后竹林的山涧。

    猪毛和恒书自然没有跟着,引了厨娘去厨房做饭,特意嘱咐其慢点做,省得他们老爷事儿还没办完,菜就凉了。

    第二日,贾赦和宋奚的马车便一前一后进京了。

    两人随后就都被皇帝宣召。

    此刻,贾赦便和宋奚、乌丞相、蔡飞屏一同在太和殿外候命。

    乌丞相捻着胡子,转头看了看贾赦,目光有点怪异。贾赦挑眉,意在问乌丞相什么意思,乌丞相就只蹙着眉头不言语。贾赦转而看向蔡飞屏,蔡飞屏做了个口型,喊“甄”。

    贾赦便明白了,甄涉和曹兰的事儿传到皇帝的耳里了。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因为淮南王掺和进来了,而且大有报复曹兰和甄涉的意思。他想要同时对付朝中两位大员,自然是通过帝王的手最快。

    贾赦等随即就被宣召进殿。

    殿内除了淮南王,便没有别人,皇帝尚没有把曹兰和甄涉叫来对峙。

    淮南王看到贾赦,打了个“别让我失望”的眼神儿,转而看到乌丞相身边的宋奚,淮南王又面色紧张,赶紧把目光移开。

    皇帝看见贾赦,便立刻瞪眼问他淮南王所言霞阳楼一事是否属实。

    贾赦便简单讲了经过。

    皇帝又蹙眉问:“淮南王说甄涉和曹兰算计你,在你用的桂花糕里下了药,你可知晓?”

    贾赦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过人下药,也没有找到证据证明是曹兰和甄涉下药。

    皇帝听贾赦实话实说,点了点头。皇帝也注意到贾赦用的是“没有找到”,便是说明他自己心里也有怀疑,找过证据,却苦于没有找到证据,故而没办法直接断定是人家的问题。

    皇帝对贾赦的印象又好了几分,不愧是他看重的最讲究以证据说话的大臣。

    而对于淮南王的指证,皇帝也在心里信了几分。转而皇帝自然便要想,曹兰和甄涉下药给贾赦和水溶的目的为何。渐渐分析下来,皇帝心中便很不爽了。无非是这二人因见贾赦和宋奚目前关系僵持,想从中破坏,拉拢贾赦。至于水溶,一个年岁不大的温润少年,皇帝也知道他平时和淮南王关系亲厚,有些那方面的爱好,很可能是被利用了。

    皇帝只是奇怪,曹兰和甄涉二人为为何要拉拢贾赦。难不成是为了和宋奚作对?又为何好端端的要和宋奚作对?朝中谁人不知宋奚深得他的宠信,又是国舅爷的身份,因何要这样找不自在。

    皇帝有些想不明白,总觉得这曹兰和甄涉的背后还有什么。

    不过眼下皇帝自然不能因为淮南王的几句话,就随便治了两位大臣的罪。皇帝遂只训斥淮南王在毫无证据之下冲动乱言,打发他回去思过。淮南王气不过,走之前,狠狠瞪一眼贾赦。

    宋奚立刻斜眸瞧他。

    淮南王怔了下,心里大骇,忙垂头匆匆退下。

    皇帝转而便问乌丞相、宋奚和蔡飞屏对此事的看法。乌丞相又做了老滑头,表示这种事儿既然没有证据,不好擅作评断。而且这都是几位大臣的*,跟国事也没什么关系。

    蔡飞屏也不表想法。

    皇帝蹙了下眉头,转而看向宋奚。因考量到他正跟贾赦关系紧张,皇帝倒是有些期待宋奚此刻会作何反应。皇帝早就打听过,之前宋奚对贾赦几番委曲求全,这次闹出这样的事儿,而且明显是针对他,以他的聪慧肯定早就察觉到了。皇帝倒觉得宋奚此刻应该会很生气愤怒,该会有什么动作来对付曹兰和甄涉二人。

    宋奚却只道了声:“臣觉得乌丞相所言极是。”

    皇帝:“……”

    没想到宋奚竟恢复他的本性,无情冷漠起来。

    皇帝转而同情地看向贾赦,心里竟有些替他抱不平。这贾赦到底是因为给自己办事,才会闹得和宋奚不和,而今又被曹兰和甄涉算计。皇帝怎能忍心他宠信的大臣这样被人羞辱!

    皇帝生气,一拍桌子,把乌丞相宋奚等都骂了。

    “谁说此事跟国事无关,便可不必操心?为官者人品德行便不重要了?朕的朝政难道要交给他们这样的自私自利、阴谋算计、内心腌臜、品行败坏的大臣手中?官乃是民之父,须得为民做主,为官者无德,如何能为百姓谋福!”

    宋奚勾唇,“皇上圣明!这二人确如皇上所言,是阴谋算计、内心腌臜的小人。”

    蔡飞屏随即附和,转而和乌丞相商量,“不如请丞相大人说说,该如何处置甄涉和曹兰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