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第一狗仔. > 75|70.第一狗仔
    贾赦琢磨着要不要把魏清东叫上,随即考虑到他近些日子要大婚,这两天要筹备迎亲事宜会很忙碌,而且他的本领是在死人身上。贾赦因想到了太医院总领高伯明,他才是最擅长医治活人的人。

    贾赦打发人捎话去请高伯明,随即就带着贾琏先到了刘府。

    刘家已经乱成了一团。

    今天早上天还没亮,刘通判突然就开始发疯,一家子人都被惊着了,着忙地去找大夫。刘母昨天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只是头疼脑热的,没什么大事儿。今天醒来,忽见大儿子这样,就吓得晕过去两回。所以这府里有两个病人需要照料。照顾老太太的事儿,都是由女眷来负责。但去外头找大夫等事宜,便都由刘通判两位兄弟刘行水和刘行云来张罗。

    贾赦而到刘府的时候,只有刘家老二刘行水在家。

    刘行水忽然听说御使大夫亲自上门了,惶恐不已,急忙带着小跑来迎接。

    因贾琏是刘通判的下属,此来探望本也不算太唐突。倒是他带了个一品大员的爹来,把刘家上下都惊动了。刘母年近七旬,被大夫施针苏醒后,听闻有大人到此,也顾不得自己如何,忙打发人过来嘱咐刘行水一定要恭敬热情地招待客人,切不可失了礼数。

    刘行水此人憨厚实在,但就是嘴笨,不太会说话处事。便是他母亲一再嘱咐,他拘谨地见过贾赦后,还是因为紧张,闷闷地不说话。听闻贾赦还特意用自己的面子请了太医院总领来,他更是激动,千恩万谢之后,差点儿跪下给贾赦磕头。

    贾琏被刘行水这股子憨劲儿逗得想笑,不过见父亲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他赶紧抿着嘴,不敢表现太过。

    刘行水随即张罗着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供奉出来,被贾赦立刻制止了。

    “你也不必去折腾这些下人了,我们父子今日来也只是为了探看刘通判的病。平日里承蒙他照顾犬子,而他今身体欠安,来瞧瞧是应该的,哪用得着你们这样客气。”贾赦说罢,便转入正题,打听刘通判的身体情况,请刘行水具体表述一下症状。

    “昨天回来的时候就闹着头疼,请了大夫来瞧,说可能是风寒入体,吃一剂药睡一觉便好。谁知这药服下去了,是安安静静地睡了,可今早天还没亮就忽然发起疯来。谁都不认识,哼哼呀呀吵着就要往外跑。丫鬟们拦着他,他就蛮力把人给推倒了,后来还是我带着几个小厮把他压住,硬抬了回去。

    大夫见状又说是失心疯,我们瞧他又改口了,说话没个准头,不敢再信他一人之言。又请了另外三个大夫来看,有说像是失心疯的,也有说看不出来的,总之没个有把握的。我三弟才刚出去托人,想试试能不能弄个人情,请个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刘行水解释完,忙再次感谢贾赦,多亏贾大人卖面子可以请动太医院总领来,真真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贾赦又略坐了一会儿,太医院总领高伯明便赶来了。高伯明见过贾赦后,几人便一同前往刘家正院探看刘通判。

    正堂屋的窗户门口处都守着人,他们刚进屋,便能听见内间寝房传来忽高忽低哼哼声。

    进了寝房之后,贾赦就见床前围了四名小厮,按住了刘通判的身体,避免他发疯乱跑。

    贾赦打量刘通判的面容,脸色倒还好,但目光涣散,正一味地发狂要挪动身体。

    高伯明最下来,稳稳地把了刘通判的脉,大家都随之保持安静。许久之后,高伯明起身,看了一眼贾赦。贾赦立刻明白他是在表达否定的意思。

    高伯明从内间出来后,才跟贾赦等人细说:“脉象浮浮沉沉,时缓时急,时强时弱,紊乱不清,难以断症。老夫恐怕也无能为力,只能开一剂压惊保心护肝的药,暂且看看效用了。”

    刘行水忙行礼谢过。

    待刘家人领了药方之后,贾赦便拉着高伯明到一边,私下问他之前可曾把过这样的脉象。

    高伯明仔细回忆了下,对贾赦道:“两年前长春侯的嫡长子有类似的脉象,但症状却跟此有所不同。我给他诊脉的时候人没这么疯癫,是奄奄一息躺在病榻上,后来熬了不到三日人就去了。”

    贾赦点头,这个长春侯的嫡子也在他的十五人怪病猝死名单里。倒是不知道当时侯府的人是怎么跟高伯明描述的,他打听来的消息里明明有描述发狂的症状,但不知为何,高伯明作为当时诊脉的大夫却并不知情。

    中医讲望闻问切,如若不阐述清病状,很可能会耽误医治。贾赦觉得这里面很可能有隐情或是什么周折,比如当时下人被什么人下令封口,时隔久远之后,这件事风头已过,下人们才敢不忌讳地在私下里提及他发狂的症状。

    贾赦送走高伯明之后,故意在刘家略坐了坐,顺便和刘行水浅聊几句。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贾赦才见到刘家老三刘行云匆忙地赶回来了。刘行云略有慌色地进门,见到上首位的贾赦,忙行礼见过,转而压着嘴角松口气,脸上却露出一抹看似庆幸的微笑。

    刘行云跟二哥刘行水感叹:“我正愁拖不到合适的人,担心自己没用,请不来御医耽误给大哥看病。贾大人就来救急了,谢天谢地!”

    刘行云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转而就伸手轻轻打了自己脸一下,对贾赦道:“呸,瞧我这张嘴,什么谢天谢地,最应该多谢的该是贾大人才是。您才是我们刘家的大恩人!”

    刘行云随后激动地对贾赦鞠躬,甚至还要跪下致谢。

    贾赦让他不必如此。

    刘行云便也就不跪了,只嘴上说了许多感恩的话,再三谢过贾赦父子,顺便还把贾琏夸了,说他大哥之前在家的时候,就称赞贾琏在内务府是一块好料,将来必定如他父亲一般高升,平步青云。

    贾琏高兴地合不拢嘴,对于刘行云赞美很受用。

    贾赦全程都没多说什么,他观察够了刘行云后,便立刻带着贾琏告辞。

    出了门,贾琏就叹:“这刘家哥三个性情差别真大,刘通判为人谨慎古板,说话从来是一板一眼。刘家二老爷看似性子憨厚,但嘴巴太笨,而且有些蠢。三老爷伶俐,会处事,懂得变通,这样的人交往起来才叫人心里舒坦。”

    贾赦看眼贾琏,嗤笑一声。

    贾琏不解,“难道父亲不觉得如此?”

    “你也有一张巧嘴,也会处事,也伶俐。”贾赦道,“你和刘家老三倒是臭味相投,惺惺相惜了。”

    贾琏愣了下,便料知父亲一定是看不上刘行云了,认定其品德有什么缺陷。反正他心里清楚,他在父亲眼里不是什么德行好的人。贾琏遂羞臊地低头赔笑,眼睛不大敢直视贾赦。

    贾赦随即打发贾琏先回去,他则去了邻家轩,吩咐黑猪再行搜集关于刘行云的所有情况,以及他近些日子所接触到的人。

    “这人应该有问题,你们一定要事无巨细的调查清楚,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哪怕是平常的吃喝拉撒的事儿,都不要忽略。”

    怪病猝死案,一直没有查到有用的消息。足以说明这件事的线索可能就在大家容易忽视的细节上。所以普通人关注的消息点,反而都没有用。

    黑猪应承,也知道事情紧急,立刻就打发人去传话。

    第二日,贾赦就听闻刘通判卧床奄奄一息,似有亡命之状。

    贾赦也得到了有关于刘家三老爷刘行云的具体情况。

    刘行云在兵部做官,因为他嘴巧伶俐,会办事儿,这两年深得兵部侍郎的宠信,故而由三年前的从七品小官被提拔为而今的从五品。刘行云的年纪才二十八,三年内能连升两品,已经算是官员里升迁快,官运很不错的那种。

    贾赦也见识过刘行云的嘴巴,的确伶俐讨巧。官场上他这样圆滑处事会说话的人,吃香并不奇怪。

    “刘行云这人平时也没什么特别的嗜好,平日除了会为兵部侍郎鞍前马后,跑来跑去想法子讨好他的上级,便就是信道信佛了。每年都会往道观和寺庙捐几千银子,以求神佛保佑他官运亨通。这话是从他身边的一贴身小厮那里得来的,做准儿,不会有假。”黑猪道。

    “信道信佛。”贾赦在本子上记录一下,转而问黑猪,其它十五名猝死者家人里是否也有信这些的。

    “那太多了,一般府里,特别是后宅女眷都信这些。”黑猪随口感慨道。

    贾赦眼睛亮一下,就让黑猪以后重点从这方面上查。

    “特别是淮南王府那个潘美人,我要知道她近来是否和什么道士尼姑之类身份的人有过往来。”

    另外刘通判的病情也要时刻关注,不过这病既然是太医院总领都诊脉说没法子看出了,只怕是找不到病结所在,难以治愈了。

    结果谁也没料到,事情竟有了转机。

    刘通判病到第四日时,本来连刘家人也觉得没了希望,为其准备后事。却没想到当天下午,刘行水因听了人的劝说,请了闵大夫来看。这位闵大夫原本是个江湖郎中,因专治疑难杂症,近几月在京城地界的百姓们中间小有名气。

    闵大夫来瞧过刘通判之后,就出了一剂压惊辟邪的妙方,当晚给刘通判服用下去之后,陪护他一晚,逼他吐出了毒血。到了次日早上,刘通判竟然药到病除,恢复了神志。随即又养了一天,竟然能够如常人一般饮食行走,渐渐好转起来。

    这闵大夫在危难时机又救了一条人命,在京城内的名声更甚。得了刘家的丰厚赏谢不说,还坐实了他神医之名。

    贾赦觉得刘通判能被救回一命,是极好的事儿。但这个闵大夫,贾赦却不得不对其心生怀疑。那么多大夫给刘通判诊过脉,都查不出病因,甚至连最精通医道的太医院总领也同样查探不出。他一个在民间的郎中,看一下就能立刻出了准确的药方,给药到病除了,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玄幻。

    贾赦若不是信奉科学,可能也会跟着那些人喊他一声神医了。

    贾赦又让黑猪再仔细查一下这位闵大夫的来历,再有他平时经常接触的人,也都要记录下来。现在他主要怀疑的人有三个,淮南王府潘美人,刘府三老爷刘行云以及这位闵大夫。

    方正路听闻后,忙叹:“这位闵大夫我有点印象,前段日子还从没人听说过,感觉就近这两个月他突然就出名了。这段日子递来的消息里,倒有几个提到过他。当时只觉得他是个会忽悠人的江湖大夫罢了,没想到而今又这么大的能耐。倒是该好好查查他,我有种感觉,他肯定耍了什么小手段骗人,并非名副其实。”

    黑猪附和:“最近两个月民间确实有不少人供奉他为神医,说他包治百病,可起死回生,在老百姓之中传得很神。”

    贾赦嘱咐他二人都要认真调查此事,事关人命,切勿遗漏任何细节。

    贾赦回了荣府后,贾琏刚好探望刘通判回来,便急忙给贾赦报消息。

    “整个人都精神了,说话什么的就跟以前一样,他还打算明日就去内务省当值。”

    “嗯。”贾赦应承一声,就嘱咐贾琏明日休沐时帮一下王熙凤,“你大姐眼看过几日就要出嫁了,必定有许多事儿要你媳妇儿张罗,别叫她累着,你也帮着干点。”

    贾琏忙应承。

    贾赦又想到贾琏的舅舅张开吉来,他年后就被调为巡城副总领,做了耿俊良的副手。因他初任此职,头几月是要和巡城士兵们一块在营地吃住操练,故而年后这几月他一直未在荣府。

    贾赦让贾琏得空带着些吃食,去营地瞧瞧他,再有做好的夏衣也给他送过去,让他换季的时候能得以及时更换。

    贾琏没想到父亲连这么小的事儿都能细心想到,张开吉毕竟是他自己的亲舅舅,这倒是他的失职了。贾琏连连自省,和父亲应承之后,这就准备好一切东西,只等第二日赶早出发。送了东西之后,他也能早些回来,再帮衬王熙凤张罗元春备嫁的事宜。

    ……

    近来因为猝死案的关系,贾赦便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道士丹药这上面。大周朝内,相信修道可成仙的人不计其数。对于这类事儿,贾赦说不好,也从不做评断,毕竟这都是个人的人生选择。

    不过提起修道,他就难免会注意到京城地界有一位名气很大的道士,此人号松山居士,真名不详。松山道士就住在京外砬子山的道观内修行,日常求仙问药,心无旁骛。

    他炼出的丹药在民间供不应求,有一些高价码的‘仙丹’甚至还以万两银子的价格供奉给几位郡王。

    如果这只是小范围内的情况,贾赦可能也就不关注了。

    但贾赦发现这位松山居士不仅是名声在民间大,其丹药的普及面也很广,京城地界已经有不下数百余数人养成了每月必吃松山居士丹药的习惯。

    松山居士在六七年前还没什么名气,只一名躲在道观里默默炼丹的普通道士罢了,和其他修行问仙的道士并没有什么不同。

    偶有一日,他听闻给他道观送菜的百姓说腿疼,便分给他几丸丹药。没想到送菜的百姓吃药后,腿不疼了,还精神百倍,赶巧这人嘴巴厉害,还心存感恩,有什么事儿喜欢四处宣扬。松山居士丹药灵验的消息一传出去,便就有人因此特来上山求药。

    少量的丹砂和密陀僧是有一位镇静消炎的作用,加之松山居士的药丸里还掺有其它的滋补身体的药材。所以初期服用时,效果明显,且还能让人精神百倍,由此引来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松山居士的药真的可以令人身体康健,延年益寿。

    本来松山居士是不肯卖丹药的,但架不住人家来求,而且名声渐渐大了之后,来求药的人之中免不了有些体面的富户贵族,他根本得罪不起。再者,他也想做善事回报百姓大众,由此来提高自己的德行修为。

    故而松山居士卖药换来的钱,除了用于修建道观,便会全都施舍赈济穷人。他的好名声也是因由这样一次次行善,越传越广。

    同时,便有更多的百姓们闻声而动,求他也分享延年益寿的丹药给普通百姓。松山居士便觉得多做好事,多分享,更有助于他得道成仙,遂也响应了这些人的请求。后来他的收养弟子越来越多,炼丹也越来越多,之后每月便有大量等级不同的丹药流到市面上变成了售品。

    而今松山居士的药丸已经在京城内许多药店内明码标价,引得越来越多有闲钱却想长命百岁的人们争相抢购。而买丹药的人中,有七成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更迫切想要长命百岁的。偏偏年纪大了的人身体反而经不起折腾,如果他们吃的这种药有毒,无异于是让自己更加短命。

    古人传统炼制丹药里的主要成分是什么,贾赦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很清楚。这些铅汞砷之类的毒物,人吸收后就会在体内积累,引起慢性铅汞类中毒。

    既然是这么大范围的事儿,贾赦不可能就此放过。当然贾赦也不能仅凭着自己的以为来判断,一旦人家松山居士的炼药之法不同,里头真没有铅汞之类的毒呢?所以一定要细查清楚,他的丹药内是否有令人中毒的物质。

    贾赦遂叫人搜集了许多价位不等的药丸,请魏清东拿来用老鼠身上统统试验了一番,结果立刻却证实贾赦了猜测。所有的丹药都要毒,不同价位的区别,只在于毒物的多少不同。普通低价仙丹药的毒性反而会小点,越贵的丹药毒性越大。

    故而想吃丹药长生,绝不可能,倒是必定可以早死了。

    不过要因此说这位松山居士是行骗,却也不恰当。他炼的丹药他自己也吃,并且他一直对食用丹药可以得道成仙的事儿深信不疑。而他把他的丹药出售给大家,也确实是出于他本人善意的分享。

    但事实就事实,不能因为他的‘善意’,就无视他的丹药对于那些物质百姓所带来的实质性伤害。

    但贾赦也不会仅凭用老鼠试吃这一点,就向世人证明松山居士的丹药问题。他还调查了很多服用过松山居士丹药的百姓,特别是那些最开始就服用,已经有六七年服用历史的人。

    贾赦将这些人的状况都做了统计。吃的年头最多的三十几人中,活下来的有十三人,十二人身上出现了牙龈出血,口臭,头痛,咳嗽,四肢麻痹,情绪狂躁等等恶劣的症状,余下的一人不仅有前者的症状,还有失明的情况,并且神志模糊,最近时常晕厥。

    贾赦就一个不落的把这些人的情况都写进了《邻家秘闻》里,特别是对那些已经服了几年丹药身亡人的死前症状,更要一一描述清楚。

    明眼人自然能从中看出这三十几人的雷同症状,找到相似的关联,总结出其中的规律。

    贾赦连夜赶稿完毕,让方正路和柳湘莲审查校对两遍之后,就立刻送往印坊印制。因这次不止有京郊印坊可用,贾赦把宋奚名下的三字坊也动用了,俩个印坊一同日夜赶工,不到三日就印刷装订完成。因这期的《邻家秘闻》详细描述了三十多位服丹药者的情况,本子比往期厚了一倍。

    书刚好赶在了月中十五日发布。

    因松山居士在民间很有名气,此书一发,即刻引来哗然。

    十三期《邻家秘闻》上,没有一句明说松山居士的丹药有毒。依旧是根据调查事实阐述,先讲述了用了喂食老鼠丹药致死的结果,也详细表述了老鼠急性中毒表现的症状。再有就是那些经年累月服用丹药的三十多人的详细情况。

    至于书里所述的活着的十三人,都是实名揭露出来的,京城这么大,其中不乏有认识这些人的,有人可亲口证实他们所见之症,便是更加是佐证了《林家秘闻》的内容所述属实。

    “我还以为我家邻居是因为老了病了才会如此,没想到是吃了松山居士的药丸所致。”

    “哎呀,万万没想到,居士的药丸不仅不能延年益寿,还能害人短命!”

    “真真可怕啊,这跟杀人凶手有什么不同。气死了,我上个月还买了一丸吃,会不会过几年的下场跟书上这些人一样?”

    这时啪地有人拍桌,愤恨龇牙道:“这怎么算?能不能去衙门告他?我都已经吃了他的药两年了!”

    众人瞧此人的口内,牙龈充血红肿,一说话吹出的气儿来,远远地就闻到一种臭味儿。这症状跟书上所述的初期症状相同。

    大家纷纷报以同情。转而就见街面上有人喊着松山居士害人,有很多都是些吃过松山居士药丸的,惶惶不安,既愤怒又惶恐,很担心他们自己会落得书上那些人那般下场。

    于是不到半日的时间,京城内所有服用过松山居士药丸的受害者凑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往京外去,找松山居士算账。

    再说那几位曾经在松山居士那里卖了药丸的郡王们,都惶恐不安,有的一气之下,直接告到了宫里去,请皇帝做主。

    皇帝刚处理完今天的奏折,伸过懒腰,托着下巴在桌案上稍微走神儿。忽听自己的堂弟平安王突然造访,皇帝觉得新鲜了。

    他这堂弟是个有些作为的武将,但心思简单,也不爱掺和朝政。平常都是他命令什么他就往哪儿冲,皇帝倒是喜欢他这样单纯直愣的性儿,遂平安王虽在皇族子弟中出身不算血统高贵,但皇帝也给他格外恩厚给他封了郡王。

    大周四处太平,皇帝正纳闷他这个堂弟这么急来找自己有什么事儿,转即见他进门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本古铜色的书。皇帝当下就明白了,他怎么忘了,今天是月中十五,正是《邻家秘闻》又给他添事的日子。

    皇帝盯着平安王手上的书,心里祈祷着别是贾赦不知好歹,又扒了什么贵族的丑事,给他们皇家丢脸。关键还没有提前告诉他!不对,这书后来宋奚负责审查,应该是宋奚的责任。

    这对野鸳鸯要真给他惹了麻烦,皇帝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要发狠,好好教训,让他俩‘患难’一回。

    “臣弟有事奏报,”平安王一个大男人噗通就跪在皇帝跟前,嚎啕哭了起来,“另外臣弟还有些遗言想说,请皇上成全。”

    皇帝差点被唬的一跳,惊诧的打量平安王,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什么遗言?你精神百倍,好好地在朕跟前,怎么说出这样大逆不忠君的话来。这书里头到底揭露了你什么丑事,非要你一个大老爷们去寻死?”

    皇帝又瞟一眼平安王手里的书,更加好奇起里面的内容来。

    “臣弟不想死,但臣弟中毒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死了,”平安王捧着手里书供奉上去。

    皇帝总算把书接到手了,兴致勃勃地翻开来看,发现贾赦这期报得是一个道士,内容还颇多,一时间看不完,不过大概扫了扫,他应该是找了很多服用过丹药的人来佐证丹中有毒的事实。

    皇帝转即蹙眉看着自己桌上的那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这是淮南王昨日刚刚进献上来的,说是延年益寿。皇帝因昨日国事繁忙,批阅奏折过晚,也就忘了这事儿。

    是不是所有的丹药都有毒?他这颗有没有?如果有,淮南王到底存了什么野心?

    皇帝心中当下产生了许多疑问,脸色也沉了下来。

    “臣弟这两个月刚服用了两颗松山居士的药丸。”平安王说完,又哇的一声痛哭起来,伏地不起。

    皇帝蹙眉瞧他这副可怜样儿,哪像个堂堂七尺的男儿。不过也是,这人都怕死。

    “臣弟不怕死,但臣弟怕死在没用的事情上,臣弟不能为国捐躯,鞠躬尽瘁,死得堂堂正正,反而命丧在这种小事儿上,臣弟心中不甘啊,臣弟委屈啊!”

    平安王哭的时候,特别喜欢不停地眨眼挤眼泪。

    皇帝也有三十多年没见他哭了,眼瞧着是挺可怜的,不禁让他想起自己年少当太子的时候,自己尽是欺负他了。但平安王倒是个憨傻单纯,每次不管被他欺负多少回,哭完了,下次还会死皮赖脸乐呵呵的跟在他屁股后,任由他差遣。

    皇帝心疼起他这个单纯的堂弟来,安慰他道:“这道士的确害人!但你也不必急于下诊断,朕宣高伯明来给你好好看看就是。”

    平安王也知道自己不能在皇帝跟前悲伤太过,毕竟他死了之后,他的孩子还要指靠皇帝照应。遂收了眼泪,乖乖点了点头。

    不多时,高伯明觐见,为平安王诊脉后,转而又听平安王阐述了自己的担忧。高伯明便亲自取来《邻家秘闻》细看,遂告知他不必因此担心。

    “见书上所述此毒是常年累月所致,偶服用俩颗,不至于导致丧命。臣这就给王爷开方子解毒,另还有饮食方面要注意之处,只要稍加调养时日,王爷的身体必定恢复如初,不会有毒物残留。”

    平安王听了这话,不大好意思地看眼皇帝,然后小声确认问高伯明是否真的如此。他逼得高伯明差点举手发誓了,他才肯信,然后尴尬地跟皇帝请礼赔罪,赶紧丢脸地告辞。

    平安王除了门才反应过来,他把追究那松山居士的罪责的事儿给忘了,却也不能去而复返,想想以皇帝的英明睿智,应该会酌情处置。

    平安王心里不确定的往回走,可巧碰见了宋奚,便拉着宋奚问他是不是去面圣。

    宋奚微微点了下头。

    平安王忙气愤的和他说自己服了有毒丹药的事儿,“多亏《邻家秘闻》把这事儿揭露出来,还好我只吃了两丸。高太医说我若是继续吃下去,这身子就真救不回来了,想想就可怕。”

    宋奚:“那你要记着《邻家秘闻》救命之恩了。”

    “自然会记得,我平安王什么时候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也想好好跟著书人致谢一番,奈何这人太神秘了,我也不知道是谁,报恩无门呐。”平安王无辜的耸了下肩。已经年过四十岁的他,在年轻稳重的宋奚面前,反而更像个孩子。

    宋奚淡笑,“早晚。”然后他便和平安王告辞,去了。

    平安王愣了愣,忽然想到自己的话还没说说完,他还想求宋奚帮自己在圣上跟前提一嘴,好好处置那个无良用丹药害人的道士,结果又忘了。眼看宋奚也走远了,他也不好无礼地去追,遂叹口气,觉得是自己吃了□□导致脑子不好用了,遂甩着袖子回家好好吃解□□养身去。

    ……

    贾赦听闻新一期发布之后,并未惹出什么争议,还是很有说服力的让大家认识到丹药的毒害之处,遂也安了心。

    对于松山居士的处置,贾赦起初犹豫过,虽然他并非出于恶意,但造成人命伤害是既成的事实。

    不过贾赦还是为了避免他死于中毒百姓的暴力之下,所以在《邻家秘闻》发布前,他就已经让人把松山居士请到了京畿府。

    松山居士在证据面前,却是个冥顽不化的,依旧不承认自己的丹药有问题,还坚持说自己是好心把延年益寿的丹药分给大家吃,他是好心做了善事,他问心无愧,他不应该被人这样恶意揣测。

    京畿府府丞柳之重见他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却没发让人对他用刑。因为松山居士而今已经行动不便,需要坐着轮椅出行,四肢偶尔也有抽搐之状,面色极为不佳。柳之重请了大夫给他诊看,发现此人身体已经是病入膏盲了,离他“升仙”的日子要不了多久。

    柳之重便不管他如何,只叫人暂且将他安置在京畿府的一间厢房内。而今只凭《邻家秘闻》,是不能作为罪证处置松山居士。除非有人以受害者之名状告他,京畿府倒可以凭此为证调查。

    对于处置松山居士后续的这事儿,贾赦又做了甩手掌柜,完全不管京畿府如何处理。他这两日因为元春的婚事,在家忙络,自己也带着印婆子去宋府的库房挑选,找了几样合适的礼物,给元春添了嫁妆。

    十八这日,元春便风光大嫁了。

    魏清东红光满面笑盈盈的骑着高头大马,把自己的新媳妇儿接了回去。

    贾赦目送这对新婚夫妻,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这古代的婚姻模式,不允许男女之间相处太多,贾赦而还真怕他们小夫妻婚后相处不来,却又不能反悔重来了。

    好在是他多虑了。

    三日后,元春和魏清东回门的时候,夫妻俩幸福满面,笑容发自真心。

    贾赦看得出元春对这门婚事很满意,也很中意仰慕她的夫君。而魏清东看元春的眼神儿也很宠溺,有种“天下间只有我媳妇最美”的意思。

    贾赦见他们夫妻如此幸福,也就放心了。

    魏清东刚刚在贾母处略微待了会儿,随即便来拜见贾赦,感激谢过他介绍的姻缘。

    “你客气了,你若是以后日日待她如今朝这般,倒是该我们谢谢你才对,劳烦你以后好好照看我们贾家姑娘了。你岳父那里,你拜过没有?”

    “正要去。”魏清东道。

    “快去吧,多恭维他几句,说点好听的,他会喜欢你的。”贾赦提醒道。

    魏清东忙笑着应承,这就退下,带人出了西角门,去了贾政处请礼问安。

    贾赦刚得闲下来,便见黑猪急急忙忙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和他道:“老爷,有人在茶馆里说书,诬陷您是个贪官奸佞。”

    贾赦疑惑地看他:“既是诬陷,你知道该怎么处置。”告了官府,把他捉拿就是。

    猪毛气得跺脚,“气就气在这,他没提名字,只是用某某人替代,虽然说得隐晦,但和您的身份正能合上。”

    匿名?

    贾赦嗤笑起来,这倒有些意思,学了《邻家秘闻》第一期就使出的招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