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开拍，任伟安打量了一阵叶初五，不含任何情绪道：“这次还不行，你也滚，我的剧组不许要演不出戏的废物。”
一句话，无心在叶初五的身上打了一层无坚可摧的压力罩，叶初五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到了该站的位置。
镜头重新开始，清风徐来，撩起了波纹，带着几丝微凉飘飘扬扬，鱼群嬉闹游荡，时不时地晃起几圈波纹。
米伊儿把玉足浸入水中，动作轻轻地，她喜欢那群可爱的鱼群，她想要和它们玩在一起，脚尖轻扬，追在鱼群的后面，那灵活的脚趾头，因为湖水的浸泡，变得更为白皙圆润，竟混淆了鱼群的视觉，使它们以为，她的脚趾头刚来的伙伴。
鱼群围在玉足的四周，睁大眼睛，摇着尾巴，转转悠悠。
米伊儿咯咯笑着，闹了一会，她伸出双脚，随意地跪地趴着，探头看着鱼群道：“鱼儿，鱼儿，你们是不是饿了？”嘴角自然地读起来，水波荡漾，反射的光线打在她的脸上。
那是何等清新脱俗的女子，仙气盈盈从眉间散发出来，微乱的发丝被清风吹拂着，飘啊飘，飘到鼻尖。
她伸手扫去鼻尖上的头发，眉眼婉转，仙气隐去，眸中迸发出些许的烦忧，如同刚坠入凡尘的仙子，刹那间沾染了俗尘。
“伊儿也饿了，可是爹爹还没有回来。”是啊，爹爹还没有回来，她问着自己，爹爹怎么还没有回来，难不成是遇到了意外？可是爹爹打猎很厉害，老虎、熊黑子都不是爹爹的对手，爹爹怎么可能遇到了意外？
呼出一口气，眼中重新带上了笑意：“再忍一下，爹爹很快就会回来了。”语音微扬，如那微扬的指尖，按下了最后一个音符，曲调戛然而止。
全场一片静默，任伟安带头鼓掌，脸上闪过惊艳：“还不错，继续保持这种情绪，收工，明天继续。”
任伟安无疑是任性的，他一句话，全剧组的人跟着他在片场等了半夜，又因为他的一句话，全片场人的等待，顿时变得毫无意义。
可他有任性的资本，他带的剧组，除了不差钱之外，还不差演员。多的是人想要在他的作品上露脸，哪怕只是个三秒说再见的角色，也多的是演员竞争。
所以，他习惯了跟随心意做事，能接受他这种处事风格且有几分演技的，一般都能留下来。
叶初五浑身无力，这次的戏和以往不同，以前她饰演的都是和自己的性格很接近的角色，她根本不需要揣摩角色的所思所想，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
只是，米伊儿和她显然是不同的，她自小多磨难，习惯了刀尖下讨生活，习惯了带着面具，彼此间尔虞我诈。
收拾好东西，她在顾西岸的搀扶下离开。
顾西岸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他说了要做叶初五的助理之后，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从《如花非花》结束之后，一直跟在叶初五的身边。
若是往常，叶初五必然会和他聊几句的，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她没了应付他的心情。
幸好顾西岸也不介意，一路搀扶着叶初五回了公寓，扶着叶初五进屋，把她放在沙发上，顾西岸蹲下帮她脱下鞋子，毫不介意地帮她揉着发硬的双足。
他一边揉一边道：“任伟安是个疯子，他的作品追求极致，你要做好不断重拍的心里准备。”
叶初五疲惫地点了点头，心中闪过疑惑，想着，这还真不不像是顾西岸会说的话，凭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他什么时候服过谁？
他一向在导演的面前饰演的都是大爷，他指哪里，导演就得往哪里跑，何曾像现在这样，说起任伟安便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顾西岸并不知道她想了什么，揉了好一会，他站起来问：“有力气洗澡吗，我给你放洗澡水去。”
叶初五虚虚地点了点头，顾西岸得了她的肯定，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叶初五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了一阵情绪。
这样的顾西岸是她想要的样子吗？她很温柔，会像真正的助理那样，跟着她跑剧组，她累了会给她揉肩膀，渴了会给她斟茶递水，热了会给她擦汗。
他变得越来越体贴，只是，这样的顾西岸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她不确定了。
等顾西岸放好热水出来的时候，叶初五收起了脸上的疲惫，看着他，犹豫了半晌道：“西岸，你打算一直做我的助理吗？”
“嗯嗯。”语调上扬，显然他对助理的工作很有信心。
叶初五脸上的温和僵住，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呼出一口气道：“我觉得你在浪费自己的时间，西岸，除了助理的工作，你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别的想法？顾西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他还有的别的想法吗？没遇到叶初五之前，他跟着孙金钊吃喝玩乐，过得浑浑噩噩，认识了叶初五之后，他没了和孙金钊等人瞎玩的心思，只想和叶初五待在一起。
而能够和她长时间待在一起的人，就是他的助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当叶初五的助理，他希望每天都能看见叶初五，每天都能和她腻在一起。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叶初五蹙起眉头，只一下，很快换了情绪，只是这一下所传递出的情绪，像一记粉拳打在顾西岸的脸上，他无比情绪地意识到：叶初五在嫌弃他。
他没有过被嫌弃的经历，忽然之间，他脑子一片空白，茫然了起来。
叶初五不想他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埋没了自己成大事的能力，她定定地看着顾西岸：“你可以想，难道你想要一辈子跟在我的后面，给我当助理？”
“这有何不可？”顾西岸情绪激动，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他难得想要认真付出一次，为什么就不被理解？
叶初五别开脸：“可我不愿意，我不想每次上头条都是因为你，也不想我的男人只是一个小助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不用回头也猜得到，说了这些话，顾西岸的表情比如是错愕的。
事实如她所想不差，顾西岸愣愣地看着叶初五，想着：只要她回头看我一眼，只要她向我道歉并收回刚才的话，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叶初五并没有，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冷漠的气息，那阵冰冷，灼伤了顾西岸的心脏。
他握紧拳头，眼中并发出微小的红血丝：“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你想要我怎么样？他在祈求，这是多么卑微的一句。可是，哪怕他低下头颅，想她示弱了，她也没有回头。
叶初五忍住心中的疼痛，挤出冰冷的语调：“你回去吧，没想明白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你说什么？”顾西岸双眼发红，那是恼怒至极后硬生生憋下去的愤怒。
叶初五语调依然轻轻的：“我需要个人空间，所以，你先离开吧。”说完这句话，她全身脱力，要不是不想当着顾西岸的面倒下，她真想躺在一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看。
顾西岸跑了，恼得理智全无。
屋里只剩下叶初五一个人，她躺了几分钟，然后慢慢地挪动着，先是给莫安去了一个电话，吩咐她明天带绿毛男过来。
然后颤巍巍地拿出剧本，翻开明天要拍的几幕戏，开始揣摩着角色的性格，在脑子里快速地把台词过了一遍。
明天她有两幕戏，都安排在早上，把台词几下之后，她扶着墙边走进卫生间，里面还留着顾西岸放好的热水。
她伸手进水里，水温刚刚好，是她平时习惯的温度。
她随着镜子挤出一个邪魅的笑容，那张苍白的脸，在笑出来的那一刻，仿佛带上了一张蚕丝般透明，服帖的人皮面孔。
从毛孔道皮肤，都那么的无懈可击。
她脱下衣服，迈进浴缸，热水漫过她的大腿，缓缓坐下，将自己漫入浴缸之中，热水瞬间淹没她的躯体，头皮一阵酥酥麻麻的酸胀感，脊椎上发硬的肌肉如同一块发了的木料，随着温水，慢慢下沉。
她将自己淹没进浴缸，热水顺着她的鼻孔往内倒流，她缩了缩鼻子，停止呼吸。
空气逐渐抽离，一股压力从腹腔涌上喉咙，她咳嗽了一声，浴缸内的水像是忽然找到了突破口一般，一下子涌进了她的口腔。
“哗啦”一声，她坐了起来，雨水顺着秀发划过几倍，发丝上冒起几丝隐隐若现的白雾，叶初五靠着浴缸闭上眼睛。
她刚才为什么要赶顾西岸走？
她感到一阵无力，推测着，难道她对顾西岸的喜欢已经到了不惜惹恼他也要为他着想的地步了吗？她什么时候陷进去的？
理不出半点头绪，脑子里揉着一团浆糊，黏黏糊糊，扯不开，掰不断。
月亮依然高高挂着，太阳缓缓升起，灿烂的光线遮挡住了明亮的月色，给人一种日升月下的错觉。
叶初五从被单下钻出脑袋，拱啊拱，把自己出一道苍劲有力的弓箭，微微张开眼，刹那间，光华夺目，屋外的艳阳，竟也不及她眼中的神采耀眼。
换上衣服，她拿着剧本去了片场，任伟安安排的时间在八点半，而她提早了半个小时到达。
腹中空空，饥肠辘辘，之前都是顾西岸给她准备早餐的，只是他昨天走了，她的早饭便没了着落。
八点十分，莫安带着绿毛男到了，她带着人来了拍摄地点，绿毛男战战兢兢地跟在莫安的身后。
此时，离开拍还有二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