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红楼之他不想弯 > 第178章 ||||首|.0178
    晋|江|独|家|首|发.0178贵妃薨白绫绞艳骨,林玦意离京赴边关

    沈传志并上云纤才进来,不及请安,娴贵妃便瞧见他们身后内侍手里捧着的东西。一时笑意僵在嘴角,便是最能干最灵巧的人,此时亦不由愣怔。

    沈传志恭恭敬敬与她行了大礼,举手投足间仍是恭谨的,寻不出一丝错处。“奴才沈传志叩请娴贵妃安。”

    娴贵妃抬手命抱琴停下,自正襟危坐,缓缓将耳旁鬓发拢至耳后。此刻笑意微微,已如往常。“今日好风,将两位送到衍庆宫来。不知两位过来,是办什么差事。”

    沈传志朝身后内侍使了个眼色,内侍上前,手中捧着长条漆盘,棋盘上白绫一方,白得刺眼。沈传志道:“奉西太后口谕,赐贵妃主子白绫一道。贵妃主子,还请您自个儿上路罢,奴才手脏。”

    一旁云纤此时方知,竟真是要送娴贵妃上路,并不是旁的宫人。堂堂贵妃,身怀皇嗣,竟就这样轻而易举赐死了。云纤心内诧异,身上发寒。却仍上前几步,屈膝道:“恭请贵妃主子上路。”

    “你们放肆!”却是抱琴放下篦子,牢牢将娴贵妃护在身后,怒目而视:“我们主子是太上皇亲口赐婚,皇上名正言顺授金册宝印封的贵妃娘娘!如今怀有龙裔,何以两位三言两语,就要送我们主子上路?”

    鸟兽临死前尚且还要狠狠咬上一口,何况活生生的人。沈传志一路到了这位置,寻常已没人这般与他说话了。今日抱琴如此放肆,他却并不放在心上,面上仍带笑:“抱琴姑娘,这是西太后的口谕。”说着,又朝娴贵妃躬了躬身子,“贵妃主子,奴才纵胆大包天,也不敢假传懿旨。”

    一抹碎发黏在唇角,娴贵妃伸手往后拨,那手却抖得厉害,拨动好几次,都不曾将那缕碎发拨开。她终是罢手,只觉呼吸艰涩,几不能言。伸直了脖颈狠狠往下咽了咽唾沫,这才道:“皇上知道这事?”声音粗哑,听来心惊。

    沈传志答:“西太后传口谕时,太上皇亦在身侧。”

    答非所问,却只消这一句话,再不必说旁的。太上皇的话,一贯说一是一,不许旁人违背。西太后赐死娴贵妃,太上皇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未阻拦,便是存|着叫她死的心。既这么,皇上知道与否,也根本不重要了。

    娴贵妃捋了捋衣角,立起身来,淡声道:“本宫要更衣。”

    她秉性端柔,从不自称本宫。临要走了,终是刚硬了这么一回。既明知不能躲避,是必然要去的了,她心里反倒平静下来。再观一旁抱琴,已满脸是泪,哭得浑身抽噎。

    娴贵妃轻叹一口气,道:“来人,更衣。”

    一时宫人鱼贯而入,抱琴并上引笛等服侍着娴贵妃换了衣裳。娴贵妃坐在妆台前,铜镜里影影绰绰能倒影出身后人的模样。抱琴泪如雨下,旁的宫人亦泪珠滚滚,室内只闻抽泣声声。

    娴贵妃道:“去了也好,前路锦绣,却何曾见岸?”泼天富贵处,也未必有欢喜。

    她眨了眨眼,似在铜镜里见着一个朦胧身影。眼中这才有了湿热滋味。她已脱了护甲,素手柔白。伸手出去抚摸镜面,呢喃道:“东风恶,欢情薄。[1]说来终究是错……”

    那段隐晦往事,不如不说。任她带入地下,从此永眠。

    娴贵妃盛装华服出来,从容就死,面无悲容。

    沈传志并云纤等皆跪地候着,许久方才起身。几个内侍将尸身放下来,云纤上前探了鼻息,与沈传志道:“贵妃主子去了。”

    沈传志等皆低下头,道:“恭送贵妃主子。”

    抱琴猛然扑上去,将娴贵妃抱住了。呜咽哭道:“主子……”

    怀中娴贵妃衣衫齐整,并不见挣扎痕迹。便是头上凤钗,也不见歪扭。抱琴却鬓发全乱,一手捂着自个儿心口,揉着心口衣料,几乎要将那颗心一并揉碎了。

    “主子!您将奴婢一并带了去罢……”

    衍庆宫|内一片嚎啕,沈传志自与云纤退了出来,回乾元宫去回话。来时尚且亮堂,出来时竟又飘起细雪,天色沉沉,一帘阴郁。

    云纤出了衍庆宫,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叹道:“这叫什么事……”

    娴贵妃是个端方好相与的人,也是个好服侍的主子。云纤先前见过她几回,皆面带笑意,目色柔柔,格外讨喜的模样。听闻皇上最疼爱她,一路升至贵妃。谁料到,今日竟是自个儿来送她最后一程。

    沈传志摇首道:“世事难料……”今日为娴贵妃一叹,明儿更叫人叹息的还在后头。皇帝都能拉下马,何况贵妃呢?

    一行人静静走在宫巷上,不多时便见那厢一行内侍提着点灯的物件,却已在点灯了。

    沈传志隔着几步停下了,与领头的卢典登打了个照面。他唤道:“卢爷爷好。”

    犹记昔日送走明妃时,也是掌灯时分。一样是卢典登领着人来点灯。打德意宫至衍庆宫,世事看来好似轮回。

    卢典登举着一只蜡烛,回身笑道:“呦,沈副总管,这是办完了差事,要回乾元宫去了?天黑路滑,沈副总管仔细着。”说着,自身后易照盖手里拿过一只灯笼,沈传志身后小内侍忙上前接住了。

    沈传志道:“多谢卢爷爷疼我。”

    卢典登略颔首,道:“前头还有灯,我就不送副总管了,副总管好走。”

    于是就此别过,并无旁话。

    易照盖跟着卢典登往前走了一段路,见雪落得越发厚了,不由道:“师父,今日天冷,又落雪了,怕您老人家受不住,还是叫小盖子来罢。”

    “别。”卢典登将他手隔开,“徒弟,不是师父不撒手。风雪交加时,还是得领着你走一段路,才能放心。”

    一行人渐行渐远,留在雪里的脚印也很快又被新雪掩住了。新旧交替是寻常。

    娴贵妃薨这消息传出来,于贾府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林海知道得早些,那日回了林府便与贾敏道:“宫里娘娘没了。”

    与他们相干的娘娘只那么一位,自然出口就晓得是谁。

    贾敏当时正举着玉佩抱着林薰玉哄,闻言险些手抖,将手中玉佩砸至薰玉|面上。幸而林海眼疾手快,伸手接住。贾敏忙命乳|母将薰玉抱下去,追问道:“怎么就没了?才听闻娘娘有了身子……”

    “夫人……”林海将玉佩放到桌上,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说是犯了痰症。天家的事,不是咱们可以妄测的。”

    贾敏亦知如此,只是昔日出阁时还添了妆,那样端方稳妥如玉似花的姑娘,一入宫门,竟然三年五载未至,便香消玉殒。宫门深似海,隔着那堵宫墙,似隔了天地。她到底见过娴贵妃,想着她的好处,不由为她落了一回泪。

    “好好的,怎么就走得这样早……”

    林海将她搂入怀中,叹了口气。娴贵妃缘何薨逝,于外而言,已成了个永久的谜团。如今最紧要的,却是贾府。娴贵妃逝,贾府危矣。

    他道:“夫人明日领着黛玉往贾府去一趟,娘娘骤然薨逝,只怕岳母格外伤心。”

    娴贵妃并上贾宝玉原是一并养在贾母膝下的,情分与旁的小辈自然格外不同。娴贵妃陡然去了,如何叫贾母不悲痛?

    那日夜间,贾敏吃过饭,坐在房里,又流了一回泪。次日吃了早饭,临出门前嘱咐黛玉:“娘娘去了,老祖宗难免伤心。今日往贾府去,你不可落泪,要哄老祖宗开怀。”

    娴贵妃的事林黛玉一早知道了,如今听了,眼圈不由泛红,道:“妈放心,我都知道。”

    贾敏携黛玉去了,林海放下筷子,与林玦道:“玦儿跟我往书房来。”

    二人进了书房落座,林海开门见山,便道:“贾府已危,你我都知道。只是纵然倒了败落了,也是你母亲的母家。趁着这时候撇开亲戚,只顾及自身,这不是咱们林家的作风。”

    林玦一早知道贾府有这一日,却很知道这道理。亲戚就是亲戚,哪里有风雨一来就舍了他们独善其身的道理?君王要处置你,便是没错也能寻出三分来。君王想留着你,纵然恶贯满盈也不妨事。

    林玦道:“儿子知道。无论如何,外祖母仍是外祖母。”

    “你能明白,自然极好。”林海摩挲着身前书桌,想了一刻,问道:“如今京内是多事之秋,待冬日过去便是会试。你素日晓得自个儿该做什么,自然不必我耳提面命。会试若得中,紧跟着便是殿试。功名考下来,前三甲多是留在京里。我与你母亲自小对你期望颇高,自然想叫你留在京里。只是举国上下多少才子,何等艰难?你身子不好,万不可勉强。榜上有名自然是好,名落孙山亦可候下回。玦儿,这是我与你母亲商议后的意思。”

    林玦定定坐了一刻。林海并上贾敏养了三个,只留住了他和黛玉。他是嫡长子,身承期望繁重。他们想叫他尽力留在京里,原是寻常。若无那人,只怕他也是想留在京里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时目色清明,语气坚决:“父亲的话很有道理,只是儿子却不想留在京里,更想往边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