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爱在离婚后 > v81 洛辰,帮帮我
    美中不足,就是一直昏迷的尼尔斯。

    尼尔斯的状态还是不错的,肌肤白里透红,而且面部表情比当初在医院里看上去柔和了很多,每次安柔和他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眼看去,就好像尼尔斯能听得懂,微微的笑着一般。

    夏婉淑总觉得尼尔斯不像先前那些专家预估的那样无药可救,便趁着安柔出门的时候,又请来了几批这方面的权威。

    谁曾想,权威们看过之后,各个赞不绝口,全都说病人被照顾的极其周道,没有一丁点褥疮,肌肉也十分丰盈,不见萎缩的迹象。

    安柔将大部分心思全扑在尼尔斯身上了,连与安睿相处的时间都少得可怜了,对尼尔斯的照顾那自是无可挑剔的,只是她最为关心的是尼尔斯的状态,他究竟能不能醒过来。

    一问到关键点上,权威们便全都耸答了表情。

    有些圆滑的便例举一些“奇迹”,丢给夏婉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有些刻板的权威,有一说一的告诉夏婉淑病人的状态已经稳定了。

    听见稳定这样的词汇,夏婉淑自然激动,不等权威说完便抢着问:“稳定了,那什么时候可以康复,呃,不说康复,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

    权威也不含糊,直接将夏婉淑的希望拍死在沙滩上:“稳定就是在营养供给正常,伺候的周到情况下,病人就会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了,生命体征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也就这么着了。”

    夏婉淑就紧张了,问:“这么着是怎么着?”

    权威讲了一堆术语,最后浅白的同夏婉淑说:“这么着就是不会再变化了,病人的脑电几乎没什么反应的,至于安太太问的醒过来,抱歉,病人醒过来的可能性,估计比哈雷彗星撞上地球都低。”

    夏婉淑说她对天文没什么研究,哈雷到底能不能撞上地球她不关心,不过权威挨扁的几率绝对比哈雷撞地球高就是了。

    然后,夏婉淑顺手操起身边的花瓶就向权威砸了过去。

    权威脑门开花,之后夏婉淑的威名在医学界赫赫的响。

    后果是,但凡端出“夏婉淑”这三个大字,几乎请不到权威。<div id="ad_250_left">

    元宵节白天,安家再次聚满了人。

    李怜儿的爸爸临时出差了,因施洛辰在安家,又惦着施奶奶,可如果施洛辰回到滨海别墅,安睿又惦着他。

    是以,夏婉淑索性又让施洛辰将施奶奶接到了安家,贵婶在施家大半辈子,又需要照顾施奶奶,索性和贵叔带着李怜儿一起到了安家。

    李怜儿本就怯弱,一下子瞧见这么多人,更显得惊慌,安睿便靠过去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楼上楼下的参观,还把施洛辰读的那些励志童话一字不差的复述给李怜儿听。

    郁千帆瞧着安睿这架势,调侃施洛辰:“瞧见没有,这么小就这么懂得怜香惜玉,果真很有其师父的风范,将来一定是个情圣。”

    施洛辰凉悠悠的瞥过郁千帆:“脸皮厚的见过,像你这么厚的还是第一次见,我的儿子,行为举止自然是遗传自我的好基因,跟你有什么关系。”

    郁千帆嗤之以鼻:“切,你丫要是懂怜香惜玉,母猪都上树了,你丫要是怜香惜玉,我柔妹妹当年怎么会吃了那么多苦啊?”

    在施洛辰恼羞成怒之前,戴静萱适时递过话来:“洛辰,柔柔还在楼上了么?”

    “柔柔”这两个字,如今对施洛辰来说,就是速效灭火器。

    施洛辰已现愠色的脸顷刻荡出腻死人的柔情:“一会儿就开饭了,我去找找她。”

    戴静萱微笑着颔首。

    郁千帆看着施洛辰颠颠的背影,咂舌:“母猪还真上树了!”

    安睿想拿水果给李怜儿吃,靠过来正好听见了郁千帆这话,偏着小脑袋,稚声稚气的问:“郁大叔,什么母猪上树啊?”

    郁千帆看着施洛辰的身上消失在回旋楼梯的尽头,撇嘴:“你爸爸改性了,就像母猪上树。”

    安睿默了片刻,用更天真无邪的声音问郁千帆:“我爸爸都变成好人了,郁大叔还死性不改的蹲在树下面干什么呢?”

    安裴雄微笑着:“你这孩子。”

    夏婉淑:“哈哈,我的开心果呦!”

    戴静萱眉眼弯弯:“睿睿,过来给萱姨奶奶好好瞧瞧。”

    郁千帆:“……”

    冬天的夜里,寒气总是深刻些的,安睿自然而然的要被留在家里。

    对此,安睿很有异议,可施洛辰只附在他耳畔轻轻的说了句:“睿睿,爸爸要去帮妈妈迷途知返。”

    然后,安睿便松开了皱成一团的小脸,眉开眼笑的望着施洛辰:“爸爸要玩开心点,晚点回来没关系,睿睿可以一个人睡。”

    安睿的转变很令夏婉淑惊奇,询问了,施洛辰如实回答,夏婉淑便慢慢的敛了笑容,长吁短叹,最后轻轻的说:“你们去吧,告诉柔柔不用急着回来,尼尔斯有我们照看着呢。”

    施洛辰满怀感激的看着夏婉淑:“谢谢妈。”

    夏婉淑伸手拍了拍施洛辰的肩膀,冲着施洛辰点了点头。

    随后,安柔下了楼,施洛辰对夏婉淑挥了挥手,迎着安柔去了。

    安柔和家里的长辈道别后,随着施洛辰一起开门走了出去。

    郁千帆蔫茄子一样缩在沙发里:“柔妹妹走了,不好玩了。”

    拉着李怜儿坐在一边的安睿听了郁千帆的话,清亮的声音特特的扬高:“郁大叔,你说和我郁爷爷、郁奶奶在一起,不好玩啊?”

    听了这话,郁千帆倏地坐直:“喂,小屁孩,你不要添油加醋陷害我!”

    安睿眨了眨眼:“我哪有?”

    郁千帆十分肯定:“你分明就有!”

    安睿遂瘪了小嘴,可怜兮兮的贴靠进郁母怀中:“郁奶奶,睿睿好可怜,没爸爸和妈妈在身边已经很不开心了,还要被诬陷,被欺负,被威胁!”

    闻听此话,郁千帆眼角抽了抽:“喂!小屁孩,你丫欠揍是吧!”

    郁母抬起距离安睿较远的一脚,恨恨的踢向坐在身边的郁父:“老东西,给我去狠狠揍那个小兔崽子,居然敢顶风作案,了得他了!”

    经过长期锻炼过后的郁千帆瞧见郁母发飙了,身体比脑子还快的做出反应,猛地弹跳起来,撒开脚丫子,抱头鼠窜。

    安睿瞄着郁千帆没头苍蝇一样的东奔西跑,眉目间绽出狡黠的笑,悄无声息的退离开郁母的怀抱,端端正正的坐回原来的位置,伸手向自己的裤兜里摸去。

    李怜儿靠了过来,好奇的盯着安睿:“睿睿,你找什么?”

    安睿贴着李怜儿神秘兮兮的说:“这个是专门为应对郁大叔准备的秘密武器啦!”

    李怜儿将眼睛瞪得滚圆滚圆的:“秘密武器?”

    安睿抬起空闲着的那只手,竖起食指堵在自己的小嘴前:“嘘!别被爷爷奶奶们给发现了,我们可是乖宝宝噢!”

    李怜儿只是扇呼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她眼里,安睿是无所不能的小天才,她不知道什么叫偶像,听自己的表姑奶奶解释后,恍然,原来安睿在她心目中的感觉,就是偶像。

    安睿说什么,她就听什么,不会有错的。

    见李怜儿不吭声了,安睿冲李怜儿挤了挤眼睛,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

    夏婉淑出声问:“睿睿,你要什么?”

    安睿应对自如:“姥姥,睿睿去趟卫生间。”

    先前夏婉淑分明听见李怜儿略有些高调的喊了一句“秘密武器”,这会儿安睿的回答虽然无懈可击,可瞧着他眼底涌动的异彩,便知道他定是又有小算计了,夏婉淑笑了笑:“去吧!”

    安睿眯笑着眼睛:“等我哦!”

    以安睿目前站着的方位,卫生间明明在他的左手边,可他却要往右拐。

    李怜儿将一双本就圆的眼睛瞪得更圆,仔细留心着安睿的“秘密武器”,夏婉淑也是一样的神情。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安睿就那么好巧不巧的恰到好处堵住了不知在大厅里转了多少圈的郁千帆的去处,又好巧不巧的去摸自己的兜,摸出一团在一干人等眼里看得不很分明的黑东西,可安睿却煞有介事的惊呼,然后将那黑绒绒的一团应声扔到了郁千帆怀中。

    郁千帆顿住脚步,低头看向自己条件反射接下的东西,先前跑那么久,大气都不喘一口的脸顿时变了颜色,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安睿,然后眼睛一翻,软趴趴的倒下。

    看着瘫成一堆的郁千帆,安睿双手一摊,耸耸肩膀:“睿睿不是故意的!”

    郁父哭笑不得:“小睿睿,你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吧?”

    安睿搔着小脑袋,嘿嘿的笑,并不反驳。

    拖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歪着头看着将郁千帆吓晕了的仿真蜘蛛,伸出前爪扫一下,端出全神贯注的应对架势,紧盯着那小东西,见它没反应,老半天之后,又试探的探出前爪再勾一下,依旧没反应,三番两次后,确定这只蜘蛛和上次见到的一样都是不会咬人的,遂撒开了欢的玩。

    拖拖玩够了,才将这只沾有安睿味道的小东西叼回到自己的“小别墅”中,当做是自己的新玩具。

    据说很久很久以后,郁千帆到安家的时候还是提心吊胆,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指不定就从哪突然飞出一只黑不溜秋的毛蜘蛛来了呢!

    郁千帆对自己遭受的不公对待很是不平,施洛辰怨他将安睿给带坏了,他也就嘴巴稍微有点毒辣而已,哪里像施洛辰那种整个肚腹比墨水还黑的奸商坏,安睿骨子里的小恶魔,分辨是施洛辰的浓缩版,原本呆呆傻傻的拖拖也被安睿给彻底带坏了,居然还做起了帮凶。

    那天郁千帆醒来时,拖拖正叼着那只令他全身都别扭的黑蜘蛛玩耍,都不知拖拖是不是被睿睿上了身,瞧见他睁眼,一个兴奋的蹦高,那个黑东西就脱离了它的嘴,直直的掉在他心口处,再然后,刚刚醒了的郁千帆又晕了过去。

    瞧见郁千帆再一次没骨气的“眼不见为净”了,安睿很是心满意足,伸手直拍着拖拖的小脑袋,然后还将自己的点心分一半给拖拖吃。

    逗得大家哄堂大笑,这次,郁千帆片刻便醒转,却瞧见都没有人关心自己,极度的郁闷中……

    仰望着漫天烟火,安柔微微勾着嘴角,软语喃喃:“我也曾有过爱做梦的年纪,即便身世孤苦,即便貌不惊人,可我也幻想过在这样的节日里,和自己深爱的人一起牵手看灯看烟花,虽然有些烂俗的陈旧套路,可我却真真的喜欢,爱情不需要标新立异,哪怕两个人坐在一起一边喝着白开水,一边拥在一起看泡沫剧,也会感觉甜到了骨子里,我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只有这么点要求,可这么一点点的要求,要实现,没想到,却也如此的难!”

    施洛辰定定的注视着安柔的侧脸,轻声许诺:“柔柔,这样的梦,你想牵手看烟花,我就陪你看烟花,你想喝白开水看泡沫剧,我就陪着你喝,陪着你看。”

    五彩的烟花绽放,刹那光辉,将她精致的面容照得明明灭灭,清丽的容颜在这一瞬愈发的深刻,可这张脸上的表情确实这样僵硬。

    施洛辰看着安柔嘴角的笑痕慢慢萎缩,直至不复见。

    炮竹的轰然过后,是安柔轻轻的叹息,她说:“辰,如果我不在了,你不要委屈了自己,快快乐乐的活,找一个爱你的,体贴你的女人,陪着你终老。”

    施洛辰愕然出声:“柔柔,你说什么混账话?”

    安柔将视线对上施洛辰激动的脸,她说:“终是我欠了尼尔斯的,看着他天天如此,心中的信心一点点湮灭,虽然母亲不说,可我知道她也死心了,尼尔斯大概是好不了了,先前是我自私,无法将这样的尼尔斯抛诸脑后,可又舍不得放开你,这样的我,实在很是令人作呕吧?所以,你看我如今已经变成这样的女人了,和你记忆中的那个我,大相径庭了,也实在不值得你再等下去了,好好的开始一段生活,你知道,我无法给你任何承诺,甚至连希望都没办法给予你,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理由困住你呢!”

    这样一番话,犹如晴天霹雳,施洛辰暴跳出声:“安柔,你确实很自私,你这样说,只是想让自己的心理得到解脱,我找了你这么多年,你要离婚,好,我同意离婚,你想嫁给尼尔斯,我亲自将他的婚戒套在你手上,我只求能在你身畔,默默的守着你,这么一点要求你都不想让我得到满足,你的那颗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是不是?”

    正月十六,施戴投资有新春庆典,施洛辰和戴静萱都要参加。

    施洛辰实在没什么精神,不过还是勉强支撑着。

    他早早的起来,给安柔将肉松粥煮上了,特特的交代了福嫂什么时候住火,安柔会在几点几分醒来,以那个时间为基准,如果过了十五分钟安柔还没出门,就敲门将她找出来,让她一定要吃饱。

    福嫂一一记下了,心中感叹: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姑爷竟是这样的细致,比她还像老妈子,待柔柔真真的好,可惜造化弄人,曾经不珍惜,等到明白柔柔的珍贵后,为时晚矣!

    施洛辰频频侧目,可楼梯口始终不见安柔,施洛辰轻叹一声,到底迈出了安家的门。

    安柔穿着厚厚的睡袍,抱着胳膊倚在窗边,透过窗帘上的一条小缝隙,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施洛辰的身影。

    他出了门,挺拔的身影略有些迟疑的走过门前铺着的鹅卵石小径,朝向车库,进车库之前,回头仰望她所在的窗口。

    安柔的心一颤,虽然知道施洛辰不可能看见她,还是往里面挪了挪身子,将自己彻底隐藏。

    等到静淀了起伏的心情之后,再去看,院子的自动门正缓缓的合起,施洛辰那辆车已经跑出去了老远。

    安柔涩然一笑,回到尼尔斯床前,俯下身子拉起了尼尔斯的手,低低的呢喃:“过完了元宵节,旧历年的氛围一天比一天寡淡了,不过春天即将到来,尼尔斯,再过些日子,滨海路的樱花就要开了,你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我陪着你去看樱花,好不好?”

    尼尔斯静静的睡,那么多人在他耳畔哭,在他耳畔闹,在他耳畔声声的唤,他都未曾醒过来,安柔这样无精打采的轻喃,对他来说,自然也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

    安柔看着尼尔斯一如既往出色的睡颜,笑得比看见施洛辰落寞的背影还酸涩,深深的叹息之后,如施洛辰一样,强打起精神忙碌开来。

    准点出门,吃了施洛辰为她特意准备的肉松粥,然后穿戴整齐的出门,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出去干什么。

    这一天,是安柔知道尼尔斯成了植物人之后,离开他身畔最久的一天,就算是和施洛辰单独出去看灯,有夏婉淑的保证,存着对施洛辰的眷恋,她也没走开这么久。

    晚上,安柔明显比出门前苍白了许多,夏婉淑很是担心她,追问她怎么了,安柔只是浅浅的笑,说没什么。

    她不想说,夏婉淑也不好过多的勉强她。

    此后,安柔一直对施洛辰十分冷淡,甚至逼得他搬出了安家。

    施洛辰搬出安家之后,没回滨海别墅,也没住在永安大厦,就那么将就一天又一天的耗在了公司。

    转眼又过了二十多天,已步入阳历三月,春天的氛围渐渐浓郁起来,施洛辰的心还沉浸在隆冬时节,阴寒冷寂。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施洛辰例行给夏婉淑打电话,嘱咐她稍后该给安柔准备什么晚餐。

    他的人虽被安柔逼着离开了安家,心却是时时刻刻挂在安柔身上的,针对安柔的身体情况,施洛辰专门研究出一套营养餐,怕口味单一让她吃腻了,营养餐每餐都不重样,如果夏婉淑不会摆弄,施洛辰便到安家附近的餐厅,亲自烹煮好了之后,让餐厅的服务生送到安家。

    只是没想到,电话彼端的夏婉淑声音很是飘忽,时常答非所问,施洛辰便生出了满腹的疑问,试探的出声:“妈,您怎么了?”

    夏婉淑这次倒是没搭成别的话头:“什么怎么,我很好,没怎么的。”

    听了夏婉淑没什么底气的声音,施洛辰心底莫名的生出满腹惴惴:“妈,柔柔呢?”

    夏婉淑支支吾吾,老半天没讲出一个囫囵的所以然来。

    施洛辰便惊了:“妈,柔柔她出了什么事儿?”

    夏婉淑盘算了一下,她实在需要找个人分担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可瞒着的,或许安柔只是出门散散心而已,是她多虑了。

    所以夏婉淑经过再三掂量后,开门见山:“洛辰,柔柔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她晚点再回来,可直到现在也没见她回来,早晨那通电话还没等我问,她就给挂掉了,之后我再打就关机了,我有点担心,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倦怠,好像哭过了一样。”

    施洛辰的心一揪,结合了元宵节那晚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心中已有了个大致,遂大声安抚了夏婉淑:“妈,您别担心,我想我大概知道柔柔去哪了,我们晚点回去。”

    得了施洛辰这样的保证,夏婉淑乱了一下午的心当真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语调跟着温柔了许多:“如果柔柔出去散心了,今晚你们也不必赶着回来了,这几个月,她实在绷得太紧了。”

    施洛辰轻笑:“看柔柔的意思吧!”

    挂断电话,施洛辰乘直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一路畅通,开了车之后,直接拐上了去市郊公墓的路。

    心中默默的念:“柔柔,我一直都在你身后,你为什么不肯回头来看看我?”

    是以,夏婉淑经过再三掂量后,开门见山:“洛辰,柔柔今天一早就出门了,上午给我打电话,说她要晚点回来,可直到现在也没见她回来,早晨那通电话还没等我问,她就给挂掉了,之后我再打就关机了,我有点担心,电话里她的声音很倦怠,好像哭过了一样。”

    施洛辰的心一揪,结合了元宵节那晚她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心中霎时波涛汹涌,却又惦着夏婉淑的紧张,遂柔声安抚:“妈,您别担心,我大概知道柔柔去哪了,这就去找她,稍晚一些带她回去,对了,妈,如果我现在这个号有问题,暂时接不通,您就打我另外一个号,我用那个号给您拨过去,您记下来,我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络。”

    得了施洛辰这样的保证,夏婉淑乱了一下午的心当真慢慢的平静下来,语调跟着平和了许多:“如果柔柔出去散心了,今晚你们也不必赶着回来了,这几个月,柔柔实在绷得太紧了,又不是架机器,是应该好好的放松放松了,连承志的父母见了都心疼,我们说了她又不听,你好好劝劝那个傻丫头。”

    施洛辰勉强撑着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轻松:“我一定将妈的关心,原原本本带给柔柔听。”

    电话彼端,夏婉淑轻笑出声:“你这孩子,近来说得这些个话啊,甜的可以和睿睿比讨喜了。”

    施洛辰便干干的笑,其实,如果没经历过那些波折,或许,他也可以活得自由洒脱,随心所欲,就像郁千帆那样,平时耍耍嘴皮子,虽时常说着些往人伤口上戳刀子的话,却从未惹人厌烦过。

    郁千帆说过:凡事看得开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偏要强求,只会让大家都跟着难受罢了,会因为这件事情难过的,都是与自己有关的人,你若爱他们,又怎么忍心令他们难过呢?若然是无关紧要的人,也不会因为你的一个决定而受到什么影响,所以,自己的执拗,伤害的都是爱自己或者自己爱的人,这样的事情,我无法劝服别人停止,但是至少我可以约束自己不去做。

    郁千帆说这话的时候,施洛辰正耗在酒吧醉生梦死,那样的洒脱令人艳羡,可那种洒脱背后的代价,却不是每个人都愿意付出的,施洛辰知道,最初的自己,爱得很是狭隘,这点不及尼尔斯,更不及看似吊儿郎当的郁千帆。

    其实,他和尼尔斯何尝不知,郁千帆也曾心动,只是他抽身的早罢了。

    所以醉醺醺的施洛辰当初很是不服气,听了郁千帆的话,施洛辰半眯着混沌的醉眼睨着郁千帆,他说:“你说得这么容易,只是爱得不够深刻。”

    而那时郁千帆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他说:“或许。”

    那一句“或许”,至此烙印在了施洛辰的心头,以致那时因不忍见安柔备受煎熬而毅然决然的放开她的手,郁千帆陪着他喝酒,他说:“或许,你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一辈子。”

    辛辣的液体滑过咽喉,钻进胃里,却品出了苦涩,他一直知道洒脱的代价并不是谁都能偿付的起的,如今他到底也洒脱了一回,却痛得生不如死。

    郁千帆也洒脱过,他怎么可以让他给瞧扁了,所以他佯装无所谓,摇晃着酒杯,透过透明杯身看着郁千帆呈现哈哈镜效果的俊脸,施洛辰吃吃的笑,漫不经心的说:“爱他们,怎么舍得他们难过,我记得这话可是你同我说的,瞧瞧,能做到因为爱,所以放手的男人,不只你郁大少一个,我施洛辰也能行。”

    那一夜,他们两个烂醉如泥,最后宿在了那间不知名小酒店的包厢长沙发上。

    翌日醒来后,酒店的服务生以怪异的眼神望着他们,等他们终于醒悟了,才惊觉他们真丝衬衫的领口因为时常喝着喝着就滑到桌子下面去了,仍坚守在桌子上的那个便不甘心的将打算潜逃的那个拎着脖领子重新拽回到桌子上。

    三番两次后,两个人的衣服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看上去很像传说中的衣衫不整,再者那间小酒店虽然环境很差,通风效果却好得没话说,他们两个好像睡在了广场上一样,小凉风是一阵阵的刮,夜里酒劲消散了些,不免感觉到了冷,自然要靠靠的。

    还就那么好巧不巧的,他们是同睡且同梦,梦中飘来荡去的全都是那个温婉浅笑着的女子。

    反正也是梦,可以舍掉那么束缚,随心所欲一些。

    等着他们醒来后就知道后悔了&mdash;&mdash;他们的随心所欲有点超现实主义,是不会被凡夫俗子所能轻易理解的,嗯,简单点说,随性的过了些,被人家当成现场版耽美爱情来看了。

    他们也没有多夸张,是那些个人不能理解他们的友情的深刻程度,一个个全都不约而同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只不过彼此的腿勾缠在一起,施洛辰的一条大腿横插入郁千帆的双腿间,且刚好抵着郁千帆的大腿根,郁千帆的手从施洛辰的衬衫下摆摸了进去,扶着施洛辰紧致的腰侧。

    而施洛辰的手却从郁千帆大敞着的前襟探了进去,手心贴着郁千帆的心口。

    醒来之后的施洛辰还唏嘘了一番:他说他怎么觉得手感差了那么多呢,虽然安柔不是超级大波霸,可那坚挺的雪峰衬着他手的大小,是增一分则太满,减一分则太亏,摸上去的滋味,大大的好,郁千帆这厮的胸,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

    事后,施洛辰为表示自己的清白身,当着一干目瞪口呆的服务生和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将怎么看怎么都像遭受了暴|力胁|迫的郁千帆摁在沙发上好一顿胖揍,一边揍他一边叫嚣:“亏我拿你当朋友,你居然趁着我情场失意,买醉消愁的时候,耍这样下流的手段,做这么卑鄙的事情,你还有没有点人性?”

    那天狼狈至极的郁千帆,拖着被施洛辰一时兴奋过度,差点敲折了的腿,一颠一颠的追了出来,捂着肿的老高的半边脸,对施洛辰呲牙咧嘴:“你这家伙也忒没人性了点,分明是你先过来压我的好不好,我一个千千弱质美男子,哪里能敌得过你这种凶神恶煞的莽夫,你想栽赃我也就算了,下手也轻点啊,你说你把我搞破相了,我还怎么娶媳妇啊?”

    施洛辰看着郁千帆的凄惨相,憋了又憋,最后到底没憋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郁千帆表示自己实在是交友不慎,他虽那样说,却也跟着笑了起来。

    施洛辰看着郁千帆的笑,心中起起伏伏,郁千帆的身手虽不敌他,却也不至于被他摁倒之后毫无回击之力,那个时候郁千帆非但不反抗,甚至连反驳一句都没有。

    因为,郁千帆知道,施洛辰需要的是发泄,将心中难以排解的心痛,暂时发泄出来,虽无法根治,至少可以缓解一下,不至于憋疯了他。

    这就是外人眼中,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纨绔二世祖的真实一面。

    不畏人言,率性而为,拿得起放得下,真正的潇洒男子!

    从回忆里抽身,施洛辰已从直达地下停车场的电梯里迈了出来。

    心中默默的念:“柔柔,我说过,会一直站在你身后,可你难过失落时,为什么不肯回头来看看我?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可失了你,我这辈子也完了,这当真算是好么,就算我的未来你不可知,难道你就没看看我的父亲,他失去了你的母亲,活下去的动力都没了,你当真没思考过这些么?”

    施洛辰混沌的思绪因为想到了施伯安和戴静蓉,豁然开朗。

    最好的倾诉对象,就是死去的人,他们不会因为爱她或者存了别的什么居心,而将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钻进自己的车,一路畅通的奔出了地下停车场,直接拐上了去市郊公墓的路,疾驰而去。

    山里的太阳,下班的格外早了些,清淡的天空,只剩下几片浅淡的云,周围是一片沉寂,这样的地方,连山间的鸟兽都自动自发的保持着了肃穆。

    眼前,群叠起伏的山峦绵绵不断的延展开去,路盘旋而上,望不见尽头,莫名的想到了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mdash;&mdash;有人的地方,路,就绝对不会断!

    莫说是夕阳,等施洛辰赶到公墓入口处的时候,便是阳光也被埋葬了,四合的夜幕四散铺陈开来,将累累坟墓中的森然气息全都笼在了一处,向来客招展着它们的悲凉。

    施洛辰垂头默念了声:“打扰了。”

    随后锁住车,拾阶而上,不是扫墓的时节,这里清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长眠着她母亲和他父亲的坟茔前,果真有一抹羸弱单薄的身影,蜷曲的如同仍居在母亲肚子里的模样,额头抵靠在冰冷是石碑一角,许久,才见细瘦的肩膀微微抽动一下。

    施洛辰高悬着的心,随着那几不可查的抽动,慢慢的放低,轻柔着嗓音唤她:“柔柔。”

    给了她一个提醒,这才缓步靠近,在这样的地方,不合时宜的举动,会吓坏人的。

    听见施洛辰的声音,安柔并没有立刻回过头来,只是身子明显的僵硬起来,老半天,才轻喃了一句:“对不起,我又让大家跟着担心了。”

    施洛辰见安柔并不回头,随意猜测也知道她的面容现在一定是十分狼狈的,他已来到她身后,一步之遥的距离,她不想让他看见她的狼狈,他便给她留白的自由,缓缓俯下身子,自她蜷成一团的身后抱住了她,双臂紧紧缠上她,以自己的体温驱散她的冰冷战栗。

    他身上的味道真好闻,脱离了游戏人间的生活状态后,那些被庸脂俗粉掩盖了的清新味道得以凸显,挨得这样近,瞬间便沁入心脾,慢慢驱散弥在心底的无措。

    安柔抬了手臂,捧住绞缠在她胸前的双手,纵情的哭了起来,她说:“洛辰,我没办法了,总以为事不过三,可我到底还是经历了第三次失败,我的身体状态被你调理的这样好了,可还是无法受孕,洛辰,我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我看不见希望,尼尔斯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大家都说他醒不了了,而我的人工受孕也是屡屡失败,我不知自己到底还能为他做些什么,洛辰,帮帮我……”

    那见她安然放下的心,此刻,陡然剧痛,彷如卷在狂风中的破旌旗,被摇来曳去,生生的撕裂,痛得无法呼吸,更无法回答她,慢慢垂了头,以自己的额头贴向她微微侧过来的脸,沾染上一片湿凉的水泽。

    那是&mdash;&mdash;她的泪痕。

    是谁将她逼哭了,曾经那样倔强的女子,哪怕受到再大的伤害也不会落泪的女子,怎会变成如此模样?

    施洛辰仍未搬动她的脸,只是抬手,摸到她的脸,以指腹轻拭去那片湿润,老半天,缓过那一阵强烈的心痛后,轻轻出声:“柔柔不要哭,我一直都在,你想要替替他生个孩子,就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再逼我离开你,我可以帮你!”

    安柔捧着施洛辰的手应声一紧,指甲深深嵌入施洛辰的手背。

    比起心中的痛,这点肌肤之痛,当真不算什么。 △≧miào△≧△≧gé△≧

    安柔咬着唇,将苍白的唇瓣咬得点点血迹。

    她在干什么?豁出命去想要替别的男人生个孩子,却逼着施洛辰帮她,她明知道,施洛辰爱她!

    “对不起?”她说。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帮你,只求能天天见到你在,哪怕今生无缘再牵手,至少,我们可以看着彼此头发一缕缕变白,活着,我成全他,可等今生终了,黄泉路上,陪着你走的,只能是我!”

    当初,连个“爱”字都不肯许给她的施洛辰,如今却向她索求生命的尽头。

    安柔很想回他:“只要你不嫌弃,那么我们向上苍求一个青梅竹马的机会,相伴着长大,没有仇怨、没有算计,肆无忌惮的相爱,手牵着手,慢慢变老……”

    可那些话,她终究说不出,只因,未语泪先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