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坏了。
云逸暗骂，挪到柜桌上用手指勾起一片碎片，在兔女郎眼前晃悠几圈。
“啊——”兔女郎忙捂着脸，“你干嘛。”
在夜色混的，脸对她们来说比生命还要重要。
云逸压根没想伤害她，踢了一脚后穿门离开，想掏出手机求救，却发现沈之城在她后面，拉着门手。
里面的人都被关在一起，门是内拉的，沈之城得势得力。
“现在不走吗？”云逸偏头，眼中的惊慌完全袒露。
沈之城冷笑两声，唇际挤出一句：“等会的，他们一定齐心协力在拉门，过会一松手让他们都趴在地上。”
过了十秒后，不远处的电梯开了。
云逸看到他手上清晰的青筋暴起，而门也快被拉开。
沈之城兀然松手，顺势拉着云逸的胳膊，跑进电梯。
下去的时候，她仍然没有回过神来，刚才的惊险还历历在目，她捂着胸口，呼吸困难。
沈之城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心头一沉。
她身子好像还不如从前了。
“别慌，已经没事了，闭上眼睛，深呼吸——”
沈之城没有把她抱在怀里，但脸上的担忧还同从前一样。
过了一会，电梯门开了，云逸淡淡笑着，摆手，“我没事。”
“能走吗？不能的话——”
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带着小跑在前，“可以的。”
坐上车后，沈之城才发现她的胳膊有擦伤，要去医院时云逸却拒绝：“去姑妈家。我没事。”
姑妈家也有跌药，他不再坚持，把车开的飞快。
车内静默，云逸的呼吸渐渐平稳，闭上眼睛，“你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生意上的伙伴。”他回答简便。
“你当了演员后挺忙的吧，也无法做医生，把药方子给我，重新找个私人医生给姑妈。”
云逸用陈述的口吻缓缓道：“她身子越来越不好了。”
“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忙。”
“七叔！”她忽然恼火，“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以前的沈之城吗？”
他眼睛直视前方，下意识提高车速来抵触自己消极的情绪。
沈之城已经没有小丫头，所以变了。
这么酸溜的话他说不出来。
后半路都是沉默，到了姑妈家，四婶说姑妈在楼上睡着了。
沈之城二话没说，像以前那样去配药，云逸只用了清水清理完伤口，随意涂了药膏。
她拉开卧室的门，看到床上的姑妈，瘦黄的手打着点滴。
姑妈闭着眼睛，嘴唇干裂，喃喃问：“小云呢？”
“她在楼下。”沈之城表情寡淡，配着第二瓶药。
“老七，你是不是怪我强行留住小云，把她认作女儿，所以你们的关系才尴尬？”
“没有，大嫂，你多想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沈之城眸底波涛暗涌，满胸口的苦涩也说不出，“你好好养身体。”
“这副老骨头，活不过两年。”姑妈睁开无神的眼睛，“我走了的话，小云该同王雪梅亲了，但可惜你们都错过了。”
“王雪梅不关心她的女儿，所以大嫂你要多活点时间，才能照顾她。”沈之城浅笑着。
挂在他们上空的吊水瓶，无情地落了一滴又一滴。
门口，云逸的泪也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姑妈只有两年的寿命了——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走。
现下沈之城如此，他一定不会像以前那样处处体贴，工作之余还来姑妈家照顾。
几乎没有知觉的云逸踱回楼下，颤抖着手给欧南打电话。
却没有打通，她双目无神，茫然地继续拨号码。
还是没人。
放下手机后，她才发现腿上都是泪，耳边忽然传来下楼的声响，她忙抽了纸巾擦干。
“我今晚留在这里照顾大嫂。”沈之城恢复以前的神色，走到跟前揉了揉她的发，“饿了吧，吃些什么？”
“为什么我不知道姑妈的病情这么严重？”她转头，眼里还是晶莹。
他微微诧异，仍不动声色笑了笑，“谁说严重的，你姑妈还能活个二三十年呢。”
“都骗我……”
云逸的嘴角勾起嘲弄的苦笑，“有办法医治吗？”
知道瞒不过，沈之城也不再强求，黑眸深了层，淡淡道：“奥地利有位这方面的老专家，是个华籍人。”
“不过找到他的不太可能，更何况再把人请来治病。”他又道。
云逸像是抓中了救命稻草，“这位老先生来的话，可以彻底治好吗？”
“不是。”沈之城轻轻摇头，低眸喃道：“多活十年的话没问题。”
“我知道了。”
云逸重新倚在沙发上，闭了闭眼，“我会想办法的。”
她不一定可以，但欧南的人脉，会有很大的帮助。
沈之城去厨房做了简单的晚餐。
开饭时，姑妈已经下楼，换了新的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并无大碍。
刚坐下，姑父忽然回来，看到沈之城后，脾气瞬间涨了起来，“你个小兔崽子，我找了你老半天。”
大家这才想起家里少了人。
沈之城就势避开大哥，想了想，很认真道：“大哥，我也在找你，可能是我们避开了。”
闻言，姑父的心情才缓和很多，继而又问：“你去哪儿找我的？”
“……家。”
顿了顿，他又很认真道：“不过没找到，我就放弃了。”
“……”
结果便是，姑父追着沈之城绕沙发赶，口里念念叨叨警告的话。
姑妈在旁边笑着，小声地对她们说：“老七也就在他大哥面前才老实。”
云逸抿唇勉强一笑，等他们闹腾后入座吃饭。
吃完饭她去刷碗，系上围裙，又是小家碧玉的模样。
沈之城陪大哥大嫂在沙发看电视，忽然听到手机铃声，他以为是自己的，顺势接通。
“才看到你打电话，是不是有事？”
欧南低懒的嗓音响起，顿了顿又道：“我还要过阵子再回去。”
“……小云在刷碗。”沈之城起身，偏过头看向厨房的身影，“要不要我给她？”
那边停顿一秒，很快语调转冷，“你怎么拿着她的手机。”
“在她的姑妈家，一起吃个饭而已，你放心，待会我会把她安全送回去。”
“家里有司机。”欧南淡淡道，丝毫没有留情面，“我不喜欢她坐其他男人的车回来。”
沈之城唇角一滞，没有继续再说，那边已经挂掉。
欧南放下手机，面色阴沉，走进一间病房，没有敲门。
半躺在病床上的黎莉头也没抬，“顾天带回来了吗？”
“是我。”低醇的嗓音不带色彩。
黎莉诧异，眸底倒映英俊如斯的男人，清贵的身姿往那儿一站，透着若隐若现的寒冷。
“找你有点事。”
话音比想象中的还要冷淡，她指着沙发，波浪不惊地回了两个字：“坐吧。”
男人坐着或许能敛起凌厉，多少会显些柔气，但他坐下后，散漫的坐姿也让她颤粟。
薄唇不急不慢地问出短句：“你很不希望我结婚？”
黎莉简单地嗯了声，端起旁边已经凉掉的粥，想作出有事做的样子掩饰尴尬。
“为什么？”
听到预想中的三个字，她眼皮未动，“我只是担心你这么快结婚，遇不到自己喜欢的，会误终身。”
欧南静默，定定地看着，毫无波澜的双眸像是能将人透视般。
“我知道你过来只想问我一个问题，所以，干嘛绕弯子，直接说就好。”她舀了口粥咽下，很快凉到心底。
顿了顿她似嘲弄道：“那天我明明可以逃出去，还是让人抓回去，然后通知给你。”
欧南的拳轻微蜷曲，嗓音寒凉咄咄：“为了破坏我的婚礼。”
他压根不是问句，只是简单的陈述。
“我同阿远不幸福，真的不希望你会重蹈覆辙。”她忽然抬首，很认真道：“欧南，你为何要娶一个不爱的女人呢？”
“你从哪里看出我不爱她。”
“那次出车祸是因为看到我，所以你才下定决心举行婚礼，逼我出现，难道不是吗？”
黎莉自信认真的态度让他一下子静了，思绪流转到他对云逸说结婚的时候。
那时他当真想看云逸穿婚纱很浪漫的样子。
而不是逼很久之前心中某人的出现。
笃定自己的想法，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找黎莉说清的必要，回到安源同那个小女人在一起才安心温暖。
忽然听到敲门声，黎莉说了声进来，一个半人高的小孩溜着大眼睛守在门口。
顾深远推了儿子的肩，笑得温和：“进去吧，妈妈在里面。”
顾天的视线停留在床上，眼睛带着浅浅的恐惧同陌生感，脆生却略硬叫：“妈妈。”
听到从未入耳的声音，黎莉眼眶一红，作势要下床，被顾深远拦住：“别拉动伤口。”
顾天睁大眼睛，撇着小嘴看着他们。
“幼儿园很早放学了，我带他吃过晚饭才过来，免得又在外面乱吃东西。”顾深远浅浅笑着，揉着儿子的短发。
缄默坐在沙发上的欧南不动声色，即便被自家哥哥彻底无视也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贵，不急不慢为自己点上烟。
顾深远这才将视线偏向他，略惊道：“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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