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郑家庄村的一座闲院里，农民救国会第一次全体干部会议正在进行。</p>
程子辉主任正在会上发表讲话：“……今天，双鹿县农民救国会正式成立。大家都知道，农民救国会的宗旨，就是发动广大农民，积极参加抗日救亡运动，全力支援抗日队伍。今天这个会，就是想让大家研究一下，我们今后的工作如何开展。下面请大家各抒己见，畅所欲言。”</p>
“农救会”副主任高恒善说：“我建议，采取先易后难、逐步推进的办法。具体说就是先找一些群众基础好的地方开展工作，把群众发动起来之后，再逐渐向四外扩展。”</p>
“这个办法我赞成。”另一个“农救会”副主任苏勤怀说：“先在全县找几个‘点’，集中进行宣传和发动，形成高涨的抗日氛围之后，再由这几个‘点’向四外扩展，逐步连成一片。”</p>
大家听后，也都连连点头。接着又纷纷说出自己的建议，使这个计划更加完善。</p>
程子辉最后说：“咱们县基础比较好的地方，一共有三个。第一个就是咱们抗日队伍的发源地，郑家庄和它周围的几个村；第二个就是县城西南的上官镇一带，第三个是我们县东部的果树洼一带。我提议，咱们三个农救会干部各带几名会员，分头赶到这三个地方发动群众。我去上官镇一带，老高去果树洼一带，小苏去郑家庄一带。”</p>
“好。”高恒善和苏勤怀都点头答应。</p>
……</p>
第二天，程子辉就带着五名农救会员，来到上官镇一带。他们分散到各村，挨家挨户发动群众。两天后，他们在上官镇村召开了上万人参加的群众大会。</p>
在会上，程子辉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说到日本鬼子侵占我大片国土，残杀我大量同胞时，程子辉泣不成声，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他用手擦干眼泪，又提高声音说：“乡亲们，同胞们！在这国难当头，民族危亡之际，我们所有的中国人都应该迅速行动起来，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再也不能这样浑浑噩噩，无动于衷了。……”</p>
听了程子辉这番极具搧动性的演讲，大家的情绪都激动起来。一位农救会员大声喊起口号：“全国同胞团结起来！”</p>
大家也都一起振臂高呼：“全国民胞团结起来！”</p>
农救会员：“誓死捍卫国家主权！”</p>
群众：“誓死捍卫国家主权！”</p>
“誓死捍卫民族尊严！”</p>
“誓死捍卫民族尊严！”</p>
……</p>
一时间，群情激愤，抗日气氛异常高涨。许多群众报名参军，或参加抗日工作。</p>
几天后，程子辉找到县政府大院，向冯卫东汇报“农救会”最近的工作。他说：“在发动群众过程中，我们遇到了几个钉子户，十分难缠。我拿不准我们党在这方面的政策，不知道该怎么办？”</p>
“钉子户？”冯卫东问：“都是什么样的钉子户？”</p>
程子辉说：“大部分都是本人愿意参加抗日工作，他的家人不同意，争论得十分激烈。”</p>
冯卫东：“你详细说说。”</p>
“其中最难缠的就是九沟寨的商立红。其实他本人十分积极，可他爹跟他的东家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们多次去做工作，也没有做通。”</p>
冯卫东一听，忍不住问：“他的东家？他怎么还有东家？”</p>
程子辉说：“是这么回事。商立红在十三岁那年，被他爹以五块大洋的价格，卖给了他们村的财主尤老坤。他从十三岁开始，就在尤家做长工。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前几天听了我们的宣传以后，他就要求参加抗日工作。可他爹跟尤老坤却坚决反对。冯县长，像这种情况我们应该怎么处置？”</p>
冯卫东说：“首先，人不是商品，是不能买卖的，也包括他的父母在内。所以这种买卖协议必须作废。第二、、继续做他父母的工作，实在不行可以给他的父母施加一点压力。第三、你们要……算了，还是我去吧。”</p>
程子辉高兴地说：“好。那咱们就走吧。”</p>
……</p>
于是，冯卫东跟随程子辉来到九沟寨。他们首先找到商立红的父亲商耕勤，准备做他的思想工作。此时，商耕勤正坐在院子里的一堆木柴跟前，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正在劈柴。他看到程子辉，便用那把斧头指着他，怒气冲冲地说：“你们又来干什么？你们别再费心了，想让我忘恩负义，不讲信用。永远办不到。”</p>
冯卫东将靠西墙放着的一个高凳子，搬到商耕勤身边，然后坐在凳子上。和颜悦色地说：“老人家，你别着急，我们不会强迫你的。你儿子是怎么卖到尤老坤家的，能对我们说说吗？”</p>
商耕勤点点头：“能。”他低下头沉思一下，然后便一边继续劈柴，一边说：“那是五年前的事啦。那年夏天，我得了一场伤寒病，一家人四处寻医问药。没多久，就把家里的一点积蓄都光了，我的病仍然不见好。怎么办？在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把我十三岁的儿子，就是现在的商立红，以五块大洋卖给了我们村的尤老坤。人家老尤家还算讲义气，我头一天把儿子送过去，人家第二天就把五块大洋送了过来。有了这五块大洋，这才治好了我的病。俗话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既然接了人家的钱，又把儿子送了过去。那儿子就是人家的人啦。是人家的人，哪能不服人家管呢？他现在要参加什么工作……他要干什么我不管，但是必须经过人家尤老坤同意，只要人家不同意，他就不能干。你说，我这么做对不对？做人应不应该讲信用，应不应该讲义气？”</p>
冯卫东说：“讲信用、讲义气，这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对。但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就拿你们家这事来说吧。首先，人不是商品，不能随便买卖。你卖儿子不对，他钱买人更不对。所以，这样的买卖协议必须废除。”</p>
“废除协议？”商耕勤立刻瞪大双眼说：“我们家可没有那么多钱还人家。不把钱还给人家，协议能废除得了吗？”</p>
冯卫东说：“你儿子在他家做了五年长工，还不能顶五块大洋吗？”</p>
商耕勤：“他是人家的人，能不给人家干活吗？”</p>
冯卫东：“话不能这么说。既然你们之间的协议不能成立，那商立红就不是他们家的人。不是他们家的人，给他们家干了活，他们当然就应该付工钱。”</p>
“这……”商耕勤压低声音说：“我还真没有这样想过。”</p>
冯卫东提高声音说：“老人家，你儿子五年的工钱，偿还这五块大洋绰绰有余。你儿子现在是自由身啦。老人家，我问你一句，你儿子参加抗日工作，你同意不同意呢？”</p>
“我？”商耕勤说：“我没意见。gcd的行为我赞成，我支持他参加工作。”</p>
冯卫东笑着说：“老人家，只要你支持，别人谁也没权力干涉你儿子的行动。”</p>
商耕勤摇着头说：“恐怕这事不好办。咱们这边都好说，可人家尤老坤那边能答应吗？”</p>
冯卫东说：“这事不用你管。尤老坤那边由我们负责。”</p>
商耕勤连忙说：“好好，那你们就多费心啦。”</p>
……</p>
从商耕勤家出来，汉卫东和程子辉又向尤老坤家走去。商耕勤住在村子的西北角，尤老坤则住在村子正中间，两家相距大约二百米左右。冯卫东和程子辉顺着一条胡同向南走，到大街后往东拐，再走一百多米就是尤老坤家。</p>
尤老坤住在村子正当中的“十字街”上，他的宅院座南朝北，非常高大、宽敞。来到尤老坤家大门前，程子辉前去叫门，出来开门的就是他们家的长工商立红。商立红开开门，发现程子辉和一位陌生人站在外面，便问：“这位是……？”</p>
程子辉介绍说：“这位就是咱们抗日政府的县长冯卫东。”</p>
商立红一阵惊喜：“哦，冯县长来啦。快请进。俺东家正在堂屋里歇着呢。”说完。便领着他俩往里走。</p>
来到堂屋门外，商立红向屋里喊：“东家，抗日政府的冯县长来啦。”</p>
尤老坤一听，连忙从屋迎出来，强装微笑地说：“是冯县长呀。快请进。”说完，把冯卫东和程子辉让进屋里，又让他俩坐在桌子两旁的椅子上，然后他自己也在旁边的一个高凳子上坐下来。</p>
程子辉一坐下，便向尤老坤严肃地说：“我们还是为商立红参加抗日工作的事来的。我多次做你的工作，你都不听。现在冯县长来了，有什么事你对冯县长说吧。”</p>
尤老坤固执地说：“商立红是我们家的人，我们家事多，离不开他。”</p>
冯卫东不紧不慢地说：“商立红是你们家的长工，这不假。但他不是你们家的人，他是商耕勤家的人。”</p>
“怎么会是他家的人？”尤老坤辩解说：“商立红是商耕勤卖给我的，是我五块大洋买来的。我和商耕勤是有协议的。白纸黑字，不容抵赖。”</p>
冯卫东严肃地说：“人不是商品，不能买卖。所有这些买人卖人的协议，都必须废除。”</p>
“废除协议？”尤老坤反问说：“那我的五块大洋就白了吗？”</p>
冯卫东说：“商立红给你家做了五年长工，做一年长工还不值一块大洋吗？”</p>
尤老坤说：“那他还在我们家吃住了五年呢。”</p>
冯卫东：“哪个长工不是管吃管住？你四处打听一下，有雇长工不管吃住的吗？”</p>
“这……这……”尤老坤被问得无言以对。</p>
冯卫东大声说：“好啦！你们的协议作废，你那五块大洋，就作为商立红在你家干活五年的工钱。现在你们两清啦，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至于你和商耕勤买卖人口，考虑到那是五年前的事，我们就不再追究了。现在我宣布：商立红立即恢复自由。从现在起，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听明白了吗？”</p>
“哦……明白，明白。”尤老坤一转脸，又小声说：“我认倒霉。”</p>
……</p>
不久，商立红就参加了抗日工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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