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烈淡冷地坐在旁边的病椅上，懒懒地翘着二郎腿，棱角分明的下巴微低，带着审视意味的黑眸睨着面前上了年纪的白大褂医生。</p></p>
欣长的身躯散发着淡淡的威逼之意，聿烈十分真诚地陈述着事实。</p></p>
“受了这种伤，总是需要时间来恢复的。”</p></p>
白大褂医生似乎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翻着他的病人记录本本，依然在探索着什么。</p></p>
聿烈薄薄的唇，泠着一丝冰意，随意地指了指柏鸣，语调清隽，“这里的医生，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么。”</p></p>
下面要做的，似乎是解决掉那些没用的，尤其是只挂着医生的头衔，滥竽充数者。</p></p>
病房的门被咔吱一声推开，一名浑身精壮却散发着煞气的高大男子缓步走进，带着狩猎者独有的气息，朝医生伸出手。</p></p>
刷地一下，手中的医料夹被抽出，铿锵有力地掷在地。</p></p>
男子的手中多出一把锋刃的瑞士军刀，尖利的白刃犹如死神亲临，朝医生的喉间剜去。</p></p>
“聿少！”</p></p>
医生大叫一声！</p></p>
猛然挣扎开，跌撞着地上前两步，大叫证明道，“柏助理只需要再喝一碗药汤就行了，我现在已经在调配了。五分钟！再过五分钟，只要柏助理喝了药之后，就能说话了，您相信我！”</p></p>
上了年纪的老大夫两只手哆嗦着，紧张而快速地比划着，证明自己所说的是事实。</p></p>
一边回头慌乱地瞪着拿尖刀，想剜自己喉咙的杀手，一边抱住聿烈的腿，可怜兮兮地乞求。</p></p>
“给你五分钟。”</p></p>
聿烈背倚向后面，悠然地看着面前急于解释的人，淡淡地道，算是给了一道大赦令。</p></p>
房间再度恢复到寂静。</p></p>
柏鸣五分钟后被灌进去一口浓厚的黑汤，苦得几乎能把他的胆汁给挖出来，这一辈子也没有吃过那么苦的药，好像那药里面有着重量的黄莲，成心是来给他找罪受的。</p></p>
如果过一会儿，他没有办法说话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给他看病的老东西就别想活了！</p></p>
上了年纪的老大夫，瞪大了眼睛求助地看着柏鸣，期望他发发慈悲，快点能发出声音来，好救了他的性命。</p></p>
心中也在不断地祈祷着上帝西天的佛祖还有道家的老天爷……</p></p>
鬼知道，这药才不是西医出产的，更不是表面上人们所看到的中药性质，而是他跑到老神棍那里给乞求来的！</p></p>
他知道这种迷信的东西，上不了正道。</p></p>
但是，在正道方面没有办法让病床上这个祖宗痊愈的话，也只能指望鬼神之类的了，同时也是在赌命！上天如果不绝他的命，就应该让柏鸣说出话来，发出声音来。</p></p>
老大夫置之死地而后生，豁出去了！</p></p>
聿烈是个亡命的魔徒，自己家的医院被烧，死了两千多人，半根眉毛都没被戳到过；现在到别的医院，简简单单杀个人，相信也没谁敢过问半句。</p></p>
过了半小时后，柏鸣才将那苦意给渐渐地消化下去。</p></p>
扭头看看旁边坐着的自己家的少爷，正在挑眉望着他，那意思十分明显，我等着你现在说出话来。</p></p>
很显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p></p>
忍着嗓子被刀割的疼痛，柏鸣看到浑身汗湿，战战兢兢的老大夫，暗自无奈地叹息一声，决定努一把力，张张嘴，终于痛苦地发出一声“啊”音。</p></p>
疼得眉毛都揪结成了一团，“有些话，需要听听你的意见。”</p></p>
那声音刚发出，聿烈就扫了一眼老大夫，眼中带着冷淡的无内容。不过意思十分明显，现在这里没你的事儿了。</p></p>
直到被聿少的目光给逐出门外，老大夫才发现自己得救了，虽然柏鸣那一声“啊”发得似乎很痛苦，但是却十分管用啊，那是正常人说话的声音，再正常不过了！</p></p>
他赶紧阿弥陀佛！顺便在心里感谢中国，外国，古代，现代的那一路神明，放了他一马，给了他一条生路。</p></p>
柏鸣心有余悸，往下试探着叫了一声：少爷。</p></p>
结果声音听起来字正腔圆，虽然嗓子有些痛，但是说出来的话音，却是最正常不过的了。</p></p>
“萨特医院是人为纵火……”</p></p>
得到可以说话的权利，柏鸣赶紧道，断续了一声，在聿烈继续说下去的目光之中，继续道，“此人对聿氏了如直掌，而且单枪匹马，没有同伙……”</p></p>
他说着，偷偷地窥一眼聿烈，心中小小地拿不定主意。</p></p>
如果自己真说出怀疑的对象来的话，恐怕……是少爷不愿意听到的吧？</p></p>
有飞韵小姐这层关系，少爷是不可能舍得伤害飞韵小姐的，连带着飞韵小姐背后的一切，都舍不得伤害，尤其是飞韵小姐喜欢的人。</p></p>
之前少爷与莫小姐被录的录相，成箱地往聿府里面邮寄，少爷大怒，以为是莫晓曦做的，但是却最后查下去，不是。而是与孟氏有关系，于是少爷没有继续让人查下去，无非是为了飞韵小姐罢了。</p></p>
与孟氏有关系的任何事情，少爷宁愿受损的是己方，也不想要伤害自己心目中的飞韵。</p></p>
至于这一次萨阁医院，同样与飞韵小姐有着莫大的关系，少爷会不会……</p></p>
“这个人是……云睿思？”</p></p>
正当柏鸣心里面纠结着的时候，听到少爷清冷的声音传过来。</p></p>
他惊诧地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聿少，有不敢相信，张了张嘴，没敢再说下去。</p></p>
“知道经过聿氏几代人的努力，萨阁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具有规模的顶尖医院，更是聿氏医疗水平的象征，是聿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p></p>
聿烈抿抿薄唇，嘲讽地笑笑，“这一次萨阁二十层楼，被一把火，灰飞湮灭。死者达到两千人；至于伤者……我会让持有这把火炬，毁掉萨阁的人……慢慢地死。”</p></p>
柏鸣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抬眼怔怔地看着聿烈，他、是认真的？</p></p>
看到聿烈鼓励的目光，柏鸣轻咳一声，嗓子里面冒出来的空气似烟，让他想到浓厚迷眼的矮窄楼道处，哭天喊地的求着他带出去的病人。</p></p>
惨烈的求生，无情地抛弃。</p></p>
柏鸣深深地低下头，两只手狠狠地绞在一起，如果他是某个教的教徒的话，他会沉重地说一句：我有罪。</p></p>
他不是好人，他也许根本就算不上是一个人。</p></p>
“少爷，我……”</p></p>
他知道这些话不必对少爷说，在少爷的眼里，无辜与有辜，没有任何分别。</p></p>
少爷曾经不是少爷，曾经被人欺辱被打骂折辱的时候，那些曾经对付他的人，也没有追问过，他的无辜与有辜。</p></p>
可是，柏鸣的心里不好受。</p></p>
他对聿烈绝对的忠诚，为了不使萨阁被烧着后，那些政要干部因这场火死在萨阁，亡在烈火之中，他拼了自己的命，甚至杀掉几个惧火保命意欲逃生的手下，威逼着他们，将那些手中握有实权的人们，一一救出来。</p></p>
只为了不令少爷受到那些国家机器的指责，陷入死地，甚至四面楚歌！</p></p>
为了这一切，他抛弃了无辜，他只救了那些有价值的人。</p></p>
他择优而救，为萨阁，为聿氏，为少爷而救。</p></p>
他没有后悔过，但前情不堪回首，只要一闭上眼睛，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景，那些震天的哀叫，无数的生命在浓烟，在烈火之中挣扎，他就觉得自己进入了阴间地狱。</p></p>
跟在聿烈身边，杀人无数，血浴赎命，他都没有怕过。这一次，他的心真的疲累了……</p></p>
“你是萨阁的头号功臣。我心里很感激你，更会给你至高无尚的地位。”</p></p>
聿烈的眼睛如犀利的利刃一般，随即话锋一转，“近了我聿烈身的，除了生，就是死。哪个仗着自己在我心中的重要地位，敢玩背叛，甚至是拿淡泊的生活来说明自己厌倦了江湖，我给他的，只有一发枪子。你明白？”</p></p>
“少爷……”</p></p>
最后的字，柏鸣的声音几乎带着颤音，仰头看着立在自己面前欣长挺拔的身影，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惧意和极力的掩饰。</p></p>
聿烈微笑地拍拍他的肩膀，“你，我了解。所以……我们走到如今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就像，你我已经快三十岁了，难道还妄想回到三岁无忧无虑的年纪？呵呵，恐怕你如果想的话，就得回到下面，回炉再炼炼，投个胎，才能返璞归真！”</p></p>
他虽然笑着，棱角分明的邪魅俊脸上，那双深如寒凛的眸子，却没半丝笑意。</p></p>
聿烈最恨的不是背叛，更不是被人打败，亦或是被人打得体无完肤。</p></p>
他恨的是：有的人，来到了他的生命，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却擅自离开……</p></p>
没有错！</p></p>
既然那些人进驻到他的生命里，就再没有离开的权利。他不允许，绝不！</p></p>
哪怕留下他的命，也要证明这个人存在过，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并且至死，也没有离开过！</p></p>
他不知道，少时的遭遇，甚至是黑暗世界的影响，是不是造成他现在扭曲心灵的决定性因素，他只知道，属于他的，谁都拿不走。</p></p>
他的手下，他的女人，这一些，都是他的资本。至于身外之物，那些成就，他从未担心，那些东西的逝去，他有手腕将那些再抢回来。</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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