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灯之美，夜风之凉，一望无际的碧波之上远远的一艘豪华大气的舫平静的飘逸着。 （）</p>
还有优美绝伦的阵阵琴瑟声动人心魄的从那舫之中缓缓的流出，余音似在碧波缭绕久久不散，如痴如醉。</p>
傲恒悠扬自得的坐在桌边扬着我那腾空被我吹落的面纱，品着佳酿。</p>
两名妙龄女子，身着一粉一白，枝招展，风情万种。</p>
一女手下琴声不止，另外一女则是笑颜柔情的伺候着他。</p>
然而此时的我只觉得荒诞不已，脑中空白一片，四处可感觉到危险的气息。</p>
我迫使自己平静的看着眼前这数月未见的傲恒，他剑眉深沉，白玉的面容之上荡漾着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竟让我有种猜不透的感觉。</p>
我心下惊诧，他竟然这般肆无忌惮的来到了战国，意欲何为？难道是为了报那胸口一刀之仇而来。</p>
一曲终毕，他扬高了手，弹琴的白衣女子珊珊退至一旁。</p>
他又悠闲地轻抿了一口酒，抬眸之时双眸锁住我此时复杂的面容，却不语。</p>
我坐落在他的身旁，手边的酒不曾动过，我暗自深吸了口气，使语气平静的开了口，“你是来杀我的？”</p>
“你害怕了？”他深深的看我，眸光灼灼，令我有些不适的转了眸。</p>
我的心微微一颤，在百感交集中，我暗叹了一声，而后平静得不带任何一丝感情，“你要杀便要快，若是迟了半刻……只怕此时我府内禁军己在路上了，到时……”</p>
我的话还未完，他面上明显恼意上扬，接着便是手上一紧，一股力道令我起身，一阵头晕身体控制不住向他怀里倾倒。</p>
还未待我反应过来，我的身子完全地沉入他的怀中，连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p>
他靠在我脸颊一寸距离处，掬起我面颊旁的几楼纷乱的青丝轻柔在手中笑道：“有你在我怀里，我又何必害怕你府上的那些禁军，纵然是你那夫君战天齐来了，我依然可以坦然相见。”</p>
“既是如此，那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对上他那情意流露又似带恨意的双眸，心开始狠狠的跳动起来。</p>
他微微转了眸，脸上显出一丝戏谑，依旧将我几缕发丝轻柔在手中。</p>
突然我的身子更紧了几分，贴在他怀里也更紧了。</p>
我依旧动弹不得，直到他的气息再一次轻轻的响在我的耳边，“今日不是你们战国的灯节么？我可是十分好奇，据说这灯节还有一段非常动听的故事，香儿，你来给本太子说说。”</p>
身边的白衣女子微微起了身，眸中含柔的点了点头，“是，相传在千年前，这条长洛河曾有一位河神，这位河神就居住在这长洛河底下的一座河宫之中，河神有十个女儿，个个貌美如，其中最小的一个女儿因为贪玩，就时常化作人形上岸去玩耍，不久河神的小女儿竟贪恋上了一名凡间男子，河神知晓后，大发雷霆，一怒之下将小女儿困在河宫之中，不允许她再与凡间的这名男子相见，河神的小女儿因思念心爱之人，每日以泪洗面，颓废消沉，然而凡间男子对河神的小女儿也是日日思念，为解思念之苦，他便每日在这长洛河上放河灯许愿，苦苦等着心爱之人回到他的身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神终是被他们俩之间的真情所打动，河神便出面与这名男子定下了生死之约，他将自己的十个女儿都戴上面沙，如若男子能在这十个女儿当中挑中小女儿，他便成全他们俩的这段真情，让他们俩结为夫妻，倘若男子不能，便要以自己的血来祭拜河神，男子毫不犹豫的答应了。”</p>
我被困在他的怀里紧紧，听着这早己传遍全战国瑶传，根本就不足为奇。</p>
倒是他听得津津有味，忽而又蹙起了眉，看着我的眼睛半响，而又抬眸看向身边的白衣女子，轻笑的问道：“那这名男子最终有没有挑中自己的心爱之人？”</p>
身旁的白衣女子掩嘴微微一笑，“这个故事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所有的人永远的记住这一天，男子与河神的小女儿早己心灵相通，只不过是一块面纱而己，又怎能遮住他们彼此之间的这份感天动地的真情，他们的缘份未尽，所以注定是要在一起的。”</p>
白衣女子的故事说完了，他突然扬起我那遗落的面纱持在手中看了好半响。</p>
终是转眸回到了我的面容之上，突地扬声笑起，“说得好，缘分未尽，本太子前来就是为了观赏灯，看是否能遇到有缘之人，只是没有想到，本太子竟然能在这灯节上遇到蝶衣姑娘你这位故人，看来蝶衣姑娘与本太子也是缘分未尽，说不定还真能如这故事所传颂的一般，你我……”</p>
他的话未完，我便出声匆匆的打断了他，“那都是民间的一些瑶传罢了，堂堂的北漠太子又岂能听信这些道听途说？”</p>
他面上笑意一暗，面容一沉，扬手否决道：“不……本太子倒觉得这些瑶传值得一信，缘分自有天注定，只要缘份未尽，那就注定要在一起。”</p>
他语气说得重重，话中的意思，我也亦是明白。</p>
我己无话可说，转了眸，也不再看他。</p>
突然下颌一紧，阵阵疼痛传来，他狠狠捏住了我的下颌，令我转眸直视他的双眸。</p>
他的脸色骤然又一沉，冷然道：“你是不是没有想到，我竟还留着这条命再次见到你？”</p>
边疆那一刀，他终是怀恨于我，罢了，若是我向他解释，那一刀只是为了让他活命，他会相信我么？</p>
他定不会相信，若是换作是我，我也不会相信，有人会故意给我一刀，实际却是要救我的性命，多么荒唐的解释。</p>
我自心底深吸了口气，稍作冷静，浅笑扬起，“太子乃真命天子，自当有神明保佑。”</p>
他闻言，突然一下扬声冷笑，甩手离开了我的下颌，抬起手边的一杯酒，一饮而尽，而后便是酒杯重重一落桌面。</p>
“他就那般好，值得你连性命都不顾？”他眸光带着怨恨的看着我。</p>
“太子又何常不是一样呢？”我依旧扬眉，定然淡问。</p>
他眸中仿佛流露出那些日子的种种，轻轻伸手抚过我柔嫩的脸颊，眼里满是柔情和坚定，“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回北漠，他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甚至他不能给你的，我都会倾尽全力为你办到，你想要什么？一生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甚至是整个天下，我都会为你取来拱手奉在你面前……只要你愿意。”</p>
他话语字字深情，眸中闪过太多的情绪变化，而我只能偏头，躲过他轻手在我面颊之上的触感，咬了唇，“太子还是杀了我吧。”</p>
他手上一颤，悬在半空中良久，面上的深情早己沉落，眸光也在一点点转沉。</p>
“你就这么不怕死？”</p>
“我若是怕死，当日又怎会选择给你一刀？”我依旧扬着眉，浅笑中隐含寒意。</p>
他眸光带着冷意的狠狠的绞着我，眸中那些多变的情绪己不现，闪过杀意，痛恨，几经复杂过后，终是化作了一丝冷笑。</p>
“好，你这性子，本太子就是喜欢，你记住，终有你一天，你会来求本太子的。”</p>
他将我从他的怀里放开来，抬起手边的酒猛喝下肚，扬手吩咐道：“香儿，吩咐下去，开船送蝶衣姑娘上岸。”</p>
“是。”</p>
他的话让我想到了胸前漠古给我的那火烈掌。</p>
宁玄朗说过，只有取他北漠冰山上的千年冰莲方才解我体内的掌毒。</p>
他说我终有一日会去求他，应当就是指这个。</p>
他终究没有选择杀了我？而是将我平安送上岸。</p>
我临走时，微微看了他一眼，他仍是面无表情的饮了一杯酒，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p>
待我上了岸，尚青云己调动府里的禁军将整个舫都包围了起来。</p>
我心头一紧，可似乎舫的傲恒没有任何一丝动静。</p>
我知道他的到来绝非这般简单，他定己在此处做好了万全的准备。</p>
如若两方厮杀，受苦受难的还是这灯会之上的百姓。</p>
“小姐，你没事吧。”云雀与春兰一同扑了过来。</p>
我微微敛回思绪，朝她们摇了摇头，“我没事。”</p>
“快来人，将那掳走小姐的奸贼拿下。”云雀一声叫喊让我手上一颤，扬手喝声道：“慢……”</p>
尚青云在我挥手之迹，同时也让所有的禁军停了下来。</p>
尚青云抬眸皱眉看着我，我微微回头看了一眼那停在岸边的船仍是丝毫没有动静。</p>
然而这丝静让我感到害怕，有一种直觉，这只舫底下己布满了傲恒的水兵。</p>
我回了头，唇边浅浅一笑，“只是误会一场，有劳尚将军调回禁军，让此舫离开。”</p>
尚青云的眉皱得更紧，似乎完全不相信我的话，“敢问王妃，那舫之中究竟是何人？”</p>
“只是本宫一位故人，他性子怪癖，不喜与外人交际，才会以这种方式与本宫见面，误会一场，将军及各位都辛苦了。”我依旧带着浅笑，故意扬高了声音，想让舫中的人听到。</p>
尚青云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低眸不再多问，“只要王妃安然无事便好，既是误会一场，那属下便调回禁军。”</p>
“放行。”只见他手一扬，舫四周的禁军便被撤回，然而那船也开始向前飘去。</p>
我的心微微一放，回到马车之上，终还是为傲恒的突然出现开始忐忑不安。</p>
我虽猜不透他前来战国的原因，但心里总会因为方才他的话隐隐慌乱。</p>
他今日不只没有杀我，还出手救了我，还让我这般安生的回到了马车之上，难道他真是为了这灯节而来？</p>
“小姐，你为何要欺骗尚大哥？那人分明就不是小姐的什么故人？”云雀急切的问话打断了我所有的思绪。</p>
我敛回思绪，却没有回她的话，只是拧紧双手看着她。</p>
身边的春兰应当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也应当是她认出了那舫中的人就是北漠太子傲恒。</p>
春兰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而后拉了拉云雀的衣袖道：“云雀姐姐，小姐说是故人那便是故人，你就不要再问了。”</p>
云雀心中不满，眸中尽是无奈，“可是尚大哥……”</p>
她的话未完，倒让我心头惊觉她方才无奈未成句的话。</p>
我皱眉呢喃一问，“尚大哥？”</p>
云雀眸中一颤，一丝异样的眸光闪过，分明是察觉到了自己方才那一句尚大哥说得有些快。</p>
她匆匆的低了眸，有些闪躲，“我，我是说……尚，尚将军……”</p>
云雀的改口太过异常，然而借着车窗外浅浅月光可以看到她面上微微泛起的红晕。</p>
我己明白了那一声尚大哥是因何而唤。</p>
这丫头的心思，我并不是今日才发现，那日在街道之上，我就看了出来。</p>
如今她也不小了，也当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间。</p>
这不就是我心中所想么？况且这尚青云为人沉稳耿直，也当是个不错的夫君人选。</p>
“你这丫头，心中竟有事瞒着我？”我故意用手戳了戳她的脑袋。</p>
“我没有。”云雀羞涩的摇头，眸中挣扎似乎想要拼命的解释。</p>
我与春兰对视微微一笑，而又故意对她稍稍冷了眼，“那这尚大哥又是怎么回事？”</p>
云雀低眸不语，闪躲的眸光轻瞟了我一眼，又垂下，终是没法解释。</p>
而在身边的春兰也带笑的追问道：“云雀姐姐，这小姐都称尚将军为将军，云雀姐姐几时与尚将军如此熟络了，莫不是……”</p>
“少胡说，没有的事。”云雀匆匆打断了春兰的话，而后看向我，眸中挣扎着好似不只急切与羞涩，反而多了一道泪光闪闪，终是拧了眉，偏过头看向窗外，置气一语，“我不与你们说了……”</p>
我有些不明她眸中那些复杂情绪的意思，这丫头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我，她莫非是因为害臊。</p>
我伸手轻轻的抚上了她的手，浅笑一叹，“云雀，你听我说，此事你也无须害臊，若是你们之间真有意，待爷回来，我与爷说去便是。”</p>
她的手因为我的话猛然一颤，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眸中己见泪光，“不要……求小姐不要……”</p>
“为何？你不是对他有意么？”我不明的问道。</p>
她面上几丝为难，眸中复杂情绪越来越多，甚至连我也无法猜测她此时的心思。</p>
直到她欲言又止，“我……”</p>
她眸中泪光盈盈，像似己忍了许久的委屈。</p>
恰逢今日被我看出了心思，她的心中己慌乱无章，不知从何说起。</p>
我断然己猜到她欲言又止，眸中情绪几经挣扎，又几经复杂的原因。</p>
我心中恼意更甚，喝声道：“岂有此理，难不成是那尚青云嫌弃你是丫头出身，觉得你配不上他。”</p>
云雀面容一怔，拼命摇头，“不是……当然不是……小姐莫怒，尚大哥不是那样的人。”</p>
我心下一叹，心念细想了一番，尚青云出身于江湖，又岂会是那种势力狗眼之人，心中稍作平静，扬手示意云雀起身。</p>
春兰连忙伸手将跪着的云雀扶了起来，心疼的说道：“云雀姐姐，我们也不相信尚将军是那样的人，可是为何你不肯让小姐去向爷说明此事，成全你们俩呢？”</p>
云雀抿了抿唇，眼角两行清泪流下，哽咽道：“尚大哥……尚大哥他……他己经有了妻子。”</p>
“什么？他己经有了妻子？那云雀姐姐岂不是要为妾。”春兰拧眉惊恼道。</p>
“不……”云雀一阵泣声而来，而后又抓着我的手，恳求道：“小姐……云雀求你了，不要将此事告知爷，我也不想……不想尚大哥因为此事而为难，他……他深爱着他的妻子，云雀又岂会这般不知趣，非要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云雀……云雀己是他的干妹妹了，其他就不作他想了，求小姐成全云雀吧……”</p>
我心头一痛，眼前闪过那日边疆之时，尚青云那手中长剑之上的金黄剑穗。</p>
一介武夫，出身江湖，竟能如此宝贝那剑穗，那定是心爱之人所送。</p>
看来云雀是无法走入尚青云的心中了，与其这样，还不如选择早断了这份念想，这样对云雀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p>
我长长一叹，紧了紧她的手，“既是你心意己决，我便不再多说，尚青云己有了妻子，你嫁过去也只能为妾，我也不忍心让你嫁去为妾，你心里能这般想，我自然会成全你，你放心，我定会替你寻个比尚青云更好的夫婿，你要记住，这世间不是你的终究不会是你的，你要宽待自己，既然选择了放弃，那就什么也不要去想了，这样你才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p>
她伸手抹了面上一丝泪，吸了吸鼻子，唇边挤出一丝笑道：“云雀会时刻记住的小姐话，小姐不用担心我，我既已做出了选择，就不会再执念下去了，只是偶尔想起会有些不甘，有些心疼，小姐都说了，时间久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记忆，就会慢慢淡去。”</p>
我欣慰点头，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一刻也不想放开，心头的心疼也是越来越烈。</p>
情感之事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p>
我挣扎了这么久，淡然了这么久，无视了这么久，终还是忍不住要去再尝那些酸甜苦辣。</p>
次日清晨，推开一片薄雾，略见一丝刺眼的阳光。</p>
昨夜睡眠欠佳，现在头也有些疼意，只想借着这梅园里的清香带走那些不适感。</p>
闻着清香，一边在心底盘算着日子。</p>
战天齐己离开半月之久了，府里上下好再都一切安好。</p>
晴儿的身子也是越来越重，这些天还不能出门，每天都在殿中休整。</p>
我亦是不敢怠慢，每天传唤太医为她诊脉，甚至时刻都为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所忧心。</p>
盘算着日子，还有一月半的时间，她便要临产。</p>
也不知那个时候，战天齐能不能赶回来与她一同迎接他们的孩子。</p>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心里难免还是会疼，还是会有酸楚之意情不自禁的窜入心头。</p>
我深吸了口气，看着院中战天齐为我亲手栽种下的每一枝梅，渐渐的，暖意开始弥漫了整个心窝。</p>
“王妃，宫中急召……”身后管家急匆匆而来，面色沉重。</p>
“管家可知何事？”</p>
我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方才几下眼皮跳动极快，而且昨夜梦中一些不详之物老是反反复复出现。</p>
“是关于西城之灾又出现了变故。”管家带着顾虑的开了口。</p>
“何变故？”我心头聚然一紧，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揪紧，力度越来越甚。</p>
管家微微垂了眸，声音己见慌乱，“爷让人回京来报，西城灾情虽稳定，可又一夜之间爆发了瘟疫，而且那瘟疫就如二十年前是一模一样，扩散极快，二十年前的那一场瘟疫三日内就扩散了整个城镇，死了上万人，如今朝中大臣正提议皇上……焚城。”</p>
“焚城？”我揪心扬了声，冷汗也不知何时早己泌入了我的背心，聚然间连手心也开始止不住的冒冷汗，所有的血液一瞬间仿佛凝结，四脚动弹不得。</p>
“王妃……王妃……”管家急切的轻唤声在耳边阵阵响起。</p>
我极力的让自己内心恢复平静，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让他速速备车入宫。</p>
一路上，我的思绪早己混乱，任我怎么控制都无法止住那内心的恐慌。</p>
二十年前，我虽还未出生，但也听外祖父曾说过，当年那个名叫嘉和镇的地方感染了瘟疫。</p>
当时的镇子就如人间地狱一般，不管是感染，还是未感染瘟疫的人，都没有一个活着走出镇子。</p>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染红了半边天，镇上上万人全都葬身于那边火海之中，期间还有不少朝中派去抑制瘟疫的官员，太医，都无一人生还。</p>
然而此次西城暴发的瘟疫又如二十年前的是一模一样，难道那三天三夜的大火又要再现于世间么？</p>
战天齐，战天齐还在西城，他该怎么办？焚城，绝不能焚城。</p>
我带着满心的恐慌入了宫，一刻也不能缓下的来到了小姨的宫中。</p>
未让通报，便直接大步入了内。</p>
入内之时，看到了一脸苍白，不停犯咳的小姨，面无表情的坐在凤椅之上。</p>
年迈的父亲也是慌乱无章的立于一旁。</p>
看来此事己到了根本无法返回的地步了，连素来慎重镇静的父亲也如此慌乱，难道……</p>
“小姨……父亲……”我一唤，还未行礼，小姨眸中含忧的开了口，“想必你也听说西城爆发瘟疫一事了，方才与你父亲正在商讨如何阻止皇上焚城一事。”</p>
我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我越不能乱，我微微收拾起心底的那些恐慌，问道：“是天齐的意思么？”</p>
父亲沉重的点了头，“八爷连夜从西城传出密报，告知为父此次瘟疫是有人故意散播，让为父定要阻止皇上下旨焚城一事。”</p>
原来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我的那些忧心终是存在了。</p>
我收紧袖中的指尖，力持平静的开了口，“敢问父亲，如若要焚城，那天齐岂不是……”</p>
我的话未完，父亲皱眉点了头，“正是，皇上己派太医前往，如若证实八爷也感染上了瘟疫，那焚城一事，八爷只怕也在劫难逃。”</p>
我心头猛的一颤，扬了声音，“不行，父皇如若下旨焚城，势必会引起西城百姓的暴乱，天齐身边只带了数千人，这样一来，他将面临两面夹击，前后无路可退，如若天齐选择西城百姓，那便是抗旨，也是无命可活。”</p>
这才是背后黑手的目的，他们借机散播瘟疫，逼得当今皇上不顾战天齐死活焚城，是想让战天齐无法活着走出西城。</p>
只要皇上焚城圣旨一下，西城百姓便会暴乱。</p>
以战天齐心怀天下百姓的性子，他自然不会弃西城的百姓不顾。</p>
他如若选择西城百姓，那便是抗旨。</p>
这样，就算战天齐以自己之力救下了西城百姓，回京也会让那些心思小人以抗旨不尊来问罪。</p>
前后无路可退，左右为难。</p>
战天齐这个叱诧沙场，百战百胜的战神，他该如何抉择？</p>
可是无论如何抉择，那都唯有一死，而且如此死法将遗臭万年。</p>
正在我心绪越来越混乱之时，小姨带着重咳的声音扬起，“不错，此次瘟疫绝对不是空穴来风，肯定是有人故意散播瘟疫，从而让朝中大臣提议皇上下旨焚城，引起西城百姓的暴乱，置天齐前后无路可退，让他永远也回不了京……一定是德妃和太子……一定是他们……”</p>
小姨重咳连连，父亲更是焦急，“娘娘息怒，此事己到了此等险境，娘娘千万不要自乱了阵脚，此时我们应当想出办法阻止皇上焚城。”</p>
对，只有阻止皇上焚城，才能为战天齐争夺一线生机，哪怕是让皇上延迟焚城的时间，那也是一条活路。</p>
“我要去见父皇。”我扬高了声音看着小姨与父亲。</p>
父亲仍是面色沉重，“皇上卧病在床，此时谁也不见，国事也让太子战天麟暂代。”</p>
战天麟，我的眼前随着父亲的话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只能这样做了。</p>
“蝶衣先行告退。”</p>
我匆匆的迈出了小姨的宫中，恰巧在途中遇到了一脸忧心的宁玄朗。</p>
没有与他多说，他便知我心思，跟着一道去了御书房。</p>
可当我到达御书房之时，太子战天麟并不在御书房，我只好等待。</p>
坐在御书房之中，我的一颗心早己悬起，连一刻放松都没有。</p>
我几次起身张望御书房外，除了宁玄朗来回踱步的身影，和那门口侍候的常公公，并无战天麟的身影。</p>
也不知过了多久，御书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了。</p>
我手里握着一杯早己凉透了却未曾喝过一口的清茶。</p>
忽闻耳边一声熟悉的声音，“月牙儿……”</p>
我手中凉透的茶水一晃，冰凉的茶水溢至我的手指上。</p>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向眼前一身晃眼的金黄袍子的身影行礼。</p>
“见过太子殿下。”</p>
手上一紧，战天麟那带着丝丝暖意的手握上了我的手。</p>
“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多礼。”</p>
我匆匆的从他的手下移开手，往后轻轻退了一步。</p>
他凝眸看着我，察觉到我的不适，手微微收了回去，抬步至书案前。</p>
我随着他的身影微微移了方向，看着他一步一步满怀天子风范的坐至案前。</p>
我微垂眸，迫不急待的开了口，“太子国事繁忙，蝶衣本不应前来打搅，只是心急西城瘟疫一事，还望太子见谅。”</p>
他抬眸看向我，眸中一丝异样的眸光闪过，抿唇之时，有些毫不在意的开了口。</p>
“西城瘟疫一事，你放心，父皇己命张太医前往西城，查探八弟是否感染瘟疫？如若八弟没有感染瘟疫，张太医定会将八弟平安带回京中。”</p>
我对他的话稍稍怔了一下，喉间噎了噎，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就算张太医证实了天齐没有感染瘟疫，一旦下令焚城，势必引起西城几万百姓的暴乱，试问张太医与天齐是否能全身而退？”</p>
他先是漫不经心地饮茶，忽而好似从我话中听到了什么？眸光一挑，见到我脸上的神态后，眉头越来越紧，“你叫他天齐？”</p>
我心头又是一怔，细想我方才脱口而出的话，针对他这莫名的一问，我却答不上话来。</p>
他眸光沉沉的看着我，我的双手己在袖中不停的拧紧再拧紧。</p>
“你爱上了他？”他冷了声，眸光带着酸楚之意不离我那微微慌乱的双眸。</p>
“我……”</p>
我终是没有说出来，我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我能告诉他我己经爱上了战天齐么？</p>
这样的话我若是说出了口，战天麟会怎么看待我。</p>
虽然我与他己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可儿时的那些记忆，那些誓言还是存在。</p>
我想起了那日风雪之中马背之上的白衣少年，他高扬着声音说要娶我为妻。</p>
还有，那一身从上湿到下，还在滴着水滴的怀抱。</p>
他为我从冰冷的湖底之中寻回了那颗最重要的琉璃珠。</p>
我还以琉璃珠为定情信物，话语定要嫁与他为妻。</p>
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可那些记忆，誓言，定情之物，分明还是那般清淅的在眼前。</p>
我如何当着他的面，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我爱上了战天齐。</p>
“不会的，你怎么会爱上他，你是月牙儿，你不能爱上他，你是我的月牙儿。”战天麟拧眉，深重的厉色自眸底浮现。</p>
哐当一声响，案前的茶杯落地，粉碎于我的脚边。</p>
我闭上了眸，心头的寒意窜上，儿时的回忆与如今的点点滴滴全都窜入了我的眼前。</p>
我紧紧的闭着眸，只想从心底最深处找到一个答案，然而这丝短暂的静谧终于让我找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p>
我抬起了眸，摒弃那些时刻都往眼前窜入的记忆，力持平静的开了口。</p>
“太子殿下，此事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如何阻止父皇下令焚城一事，求你让我见父皇一面。”</p>
“父皇重病在身，不宜接见任何人，我不能答应你。”他眸色一暗，转了眸，持在案上的双手己在发抖。</p>
我迈步上前，故意迎上他那暗沉的眸光，“你说过，只要是我有所求，你都会答应我。”</p>
这一刻，我竟觉得自己毫不知耻，竟然还要在他面前提及那些儿时的话，可我别无选择，为了求见皇上，为了阻止皇上焚城，为了救下战天齐，我只能这么做。</p>
他眸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意发冷。</p>
突然我的手上一紧，他起身抓住了我的臂膀，咬着唇扬了声音，“好，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了他？”</p>
我目光一怔，随着手上的力度一点一点的加大，可喉间的话却终是没有说出口。</p>
他冷笑出声，眸光逼得越来越近，“你也可以这样，我不管你此时有没有爱上他，你现在只要在我面前承诺，你的心里不会再爱他，这辈子都不会，我就答应你，让你见父皇。”</p>
我心头一寒，只觉得眼前之人己太过陌生，从那冷厉的眸中，我一直看到他的心，却让我在这一刻，根本看不到当年太子哥哥的身影。</p>
我的心中己没了他，他的心中也没了我，只是一分执念与儿时的依赖横在我与他之间，让彼此真正的忘记了心里到底需要什么？</p>
我直直的绞着他眸中的那份冷厉，唇边浅浅一笑，“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到底要执念到何时？你己经有了太子妃，而我己是天齐的女人，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p>
他冷厉的眸光一颤，摇头道：“只要你说，你不会爱上他，那我们就回得去。”</p>
我使尽全力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倒退了几步，仍是带笑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开了口。</p>
“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爱，只有执念与依赖，然而这份执念与依赖是属于当年那个太子哥哥与月牙儿的，如今的你己不是当年的太子哥哥，如今的你，眼中只有天子之位与算计，再也看不到月牙儿的影子，你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我不提，并不是心里不记得，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将此时的你与当年的太子哥哥重合在一起去想念，去看待，而我，也不是当年的月牙儿，就让我们彼此都保留着当年的美好，都不要去触碰它，可好？”</p>
“不好！”他喝声道，眸光灼灼的看着我，向我走近了几步，我便又后退几步，与他保持着距离。</p>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不再向我迈进，眸中的寒意更甚，直到咬牙说出那些话。</p>
“月牙儿，你记住，我战天麟，不只要那个位子，我同样还要你，来人，将齐王妃请出殿。”</p>
“你……”</p>
殿门被常公公推开来，我欲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战天麟己掀帘步入了书阁，身影渐渐也消失在我的眸中。</p>
“齐王妃，太子殿下国事缠身，请不要为难老奴，齐王妃还是退下吧。”常公公低眸一言。</p>
我微微回了眸，心下长长一叹，什么也没说，迈出殿。</p>
宁玄朗守在门外己候多时，他见到我的身影，快步迎了上来，“如何？”</p>
我看着他眸中的急切，半响，终是心灰意冷的对他摇了摇头。</p>
他眸中一恼，扬了声音，“让你不要来，你偏不信，我就知道求他没用，反而适得其反。”</p>
我心头又是一阵寒意，脚下边迈着步子边慌乱的说道：“宁哥哥，老师说你才智过人，你可有好的办法？”</p>
还未待宁玄朗回话，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迎面而来，“有一个办法，八嫂不妨去试试。”</p>
是战天睿，他形色匆匆，应当也是为了西城一事而来。</p>
待他走近之时，他眸中闪过的光亮，似乎让我感觉到了一线生机。</p>
我与宁玄朗相对了一眼，而后再看向面前的战天睿。</p>
他微微抿了抿唇，开了口，“父皇早在前几日新封了一位贵人，这两日父皇病重，谁也不见，只见她一人。”</p>
听战天睿这么一提醒，我倒想起来了一件事，前些日子宫中将一名奇女子传得沸沸扬扬，难道战天睿口中的贵人就是此人？</p>
“九弟说的可是那名传遍宫中酷似冰妃的女子？”我微微扬声问道。</p>
“正是她。”战天睿抿唇点了点头。</p>
我袖中双手微微收紧，思绪开始微微走远，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摇头道：“不行，她是德妃引入宫中的，定是与太子德妃站在同一条钱上，我就算去求她，她也不一定会答应让我见父皇。”</p>
“除了她，现在无人能帮你。”战天睿深沉的眸光中带着一丝异样。</p>
“九爷为何这般说？”宁玄朗也察觉到了他眸中的异样。</p>
战天睿垂眸一叹，良久，抬眸时，眸中竟现了一丝担忧。</p>
“因为这名女子是一位故人，八嫂去见了便知我是何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