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色微微泛白，凉风轻轻的潜入殿中，门外一丝异动模糊的响在我的耳边，头一时之间一阵头痛感袭来，待我睁眼，昨晚醉酒之事，历历在目。（）</p>
可我只记得我与他相吻在一起，也许是酒精作祟，我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陷入沉睡之中，更不知他是何时离开，方觉有那么一下，是他替我盖好了被子。</p>
我欲要起身，昨夜的宿醉还未褪尽，身子绵软无力，借助着床边的力度坐了起来，耳边传来推门的声音，是云雀推门而入，她看了我一眼，皱眉低了眸，一句话也未说，手中的锦帕捏得紧紧。</p>
待殿外柳儿入内，她从柳儿手中接过什么？扬了扬手，柳儿便退下了。</p>
我微微坐了起来，紧了紧胸前的被子，她端着碗醒酒汤递向我，“宫中急召，爷一早就入宫了，离殿之时还特意交待我，若是小姐醒来，定要将这醒酒汤喝了，这药膏也是爷让人准备的，爷交代小姐背上的伤必须每日上三次药。”</p>
我知道战天齐虽面上冷俊让人难以靠近，可他也算是个细心的男人，昨日我替云雀挡的那一棍己然让他察觉。</p>
我翻开被子下地，看了一眼云雀手中醒酒汤与药膏，抿了抿唇，“昨日没喝多少，这醒酒汤就不必了，至于药膏你留着用吧。”</p>
云雀迟疑了下，放下手中之物，伸手边替我更衣，边说道：“可爷交待，小姐一定得喝，这药也得一定要上。”</p>
我系着手上的衣带，微微侧眸看了一眼云雀道：“那就先放那吧，倒是你身上还有伤，就不要到殿中来伺候了，好好养伤才是。”</p>
她手上一停，眸中泪光盈盈，“我放心不下小姐，昨日小姐醉酒之事我听说了，我真没用，居然睡着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能陪在小姐的身边。”</p>
我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己不想再多说下去，我怕这傻丫头又会忍不住想要哭，我害怕看到她眸中的泪水。</p>
我转身将床榻之上一块闪着殷红血色的元帕拿了出来，一时之间刺痛了我的双眼。</p>
我深吸了口气，递至云雀的面前，淡淡的说道：“呆会儿李嬷嬷会来府中取帕，你将这元帕悄悄呈于她便好，若是她要见我，你便寻个理由，打发她回宫便是。”</p>
“小姐……”云雀哽咽唤了一声，红了眼圈。</p>
我看着她，唇边扯出淡笑，“别担心，我没事，这只不过是水到渠成罢了，指不定我还真能为爷生下一男半女，到时我在这府中便会长留一席之地，将来的一切谁都无法预料，你不也一直希望我与爷如此么？”</p>
她听着我的话抿唇点了点头，终是看着我牵强的从面上扯出一丝笑。</p>
几日后，春风四起，御园内，繁似锦，百鸟合鸣，牡丹开富贵满天下，这御园中最引人注目的一景便是那秀韵多姿，绚丽娇艳，雍容华贵的牡丹。</p>
皇后身穿淡紫的水袖服，凤眉丹目，气质娴雅，有种可亲而不可近的雍容华贵之感，与这园中的牡丹相衬，她看起来更胜一筹。</p>
我缓缓向她靠近，就在身边的奴才欲要扬声通报之时，李嬷嬷的声音传来，我扬手打断了这名奴才，示意让他退下。</p>
“娘娘今儿个心情可真好，若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娘娘的身子定能好起来。”</p>
李嬷嬷带着欣慰的声音传入我的耳边，接着便是小姨满含笑意的声音扬起，“如今蝶衣与天齐圆房之事己了，看着他们夫妻俩相濡以沫，那定是好事不久矣，本宫这心里当然得高兴。”</p>
她们笑容四溢，可我却听着内心暗然，酸楚连连，经那夜一别后，战天齐又恢复了往常的习惯，我那主殿成了他的被弃之地，一步也不曾迈入，想要见他一面比登天还难。</p>
我曾试想，他竟如此讨厌我，那日为何他会选择留宿在我的床榻之上，真只是为逢场作戏这么简单么？</p>
“娘娘本就是心病，这心病还得心药医，现在王妃温婉懂事，日后之事娘娘对王妃大可放心，老魏王在天之灵也算是可以安息了。”李嬷嬷的声音有些刺耳。</p>
小姨随之欣慰一语，“是啊，这一切定会如父亲所愿的。”</p>
我深吸了口气，绕过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流光溢彩，从间漫步而过，一眼便瞧见小姨手持剪子在细细的修剪着手下的牡丹卉。</p>
“蝶衣见过小姨。”</p>
小姨见到我己不见了那日的怒色，唇边一抹温婉的笑意扬起，连忙放下手中的剪子上前扶我起身，“快起来。”</p>
我微微抬起眸，她容光焕发的面容之上己褪去那一抹苍白的病态，如今看来，她的身子也好得差不多了。</p>
“小姨今日气色看着不错，身子可好些了？”我还是乖巧温婉的寻问了一声。</p>
“好多了，快来瞧瞧这些牡丹，你可还喜欢？”她笑容可掬的指着面前那一片嫣红姹紫问道。</p>
我也回之笑着点了点头，“喜欢。”</p>
她转眸至那一片娇艳之中，唇边笑意黯然，“昨夜下了一场细雨，雨后初晴，这满园的牡丹显得更加娇艳了，恰好宫中新来了位画师，堪称是江南一绝，昨日为本宫画像，本宫特别满意，呆会儿也让他为你画一张画像，牡丹雍容华贵，也唯有你方才配。”</p>
牡丹象征着地位身份，一阵风吹过，微微几片牡丹瓣扑簌簌掉落草间，微微呼吸，馥郁袭人。</p>
今年的牡丹似乎开得早了些，虽是开得娇艳，可这才农历三月，便有些瓣开始凋落了。</p>
我自顾低头寻看着草间凋落的残，身边的一名奴才怕是也与我一样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弯腰将残收拾干净。</p>
残入眼，大坏心情，这是宫中一些娘娘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这名奴才心细眼明不愧是小姨心腹。可这一幕却让我看到，联想起方才小姨的话，稍稍触动了心事，一时间，满心都是惆怅。</p>
说什么牡丹雍容华贵，唯有我方才配……可又有谁问过我内心的真实感受，也许牡丹配我，我却不及牡丹。</p>
我怔怔转眸望向远处空濛天空，自内心轻轻叹了口气，又有谁知道，那遥隔重山之外，那才是我真正的归宿。</p>
“启禀娘娘，宁画师来了。”</p>
“快请。”</p>
他们的声音打破了我的思绪，我也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从一颗人高的牡丹处走出一个少年公子，深蓝色绸衣，朗眉星目，面色白皙，斯文俊美，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清新华贵之感。</p>
随着他的走近，那身影，那面容竟越来越熟悉，是他，真是他，宁玄朗。</p>
那个风神俊朗的磊落男子，谈笑抚扇间不知折去多少女儿家的玲珑心思，害多少女人家为他牵肠挂肚，魂牵梦绕。</p>
我记得我曾在梅林之中取笑他，笑他面色白皙，水嫩吹弹可破，老天若是让他为女子，他定会是一代祸国妖姬。</p>
他也笑着回应我，如若上天真让他成为祸国妖姬，那日后上天如若要处罚他，他说他也只能死我的剑下。</p>
虽是一句玩笑话，却在我心里深深的画上了一道痕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他的话冥冥之中在预试着什么？</p>
“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齐王妃万福金安。”宁玄朗双手作辑行礼。</p>
“宁画师请起。”小姨笑着扬手。</p>
他抬眸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彻底怔住了，我方才听小姨口中的江南一绝，我就有所怀疑，可是我还是不敢相信，真会是他，我记得他曾与我说过，此生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入朝为官，可他现如今身着朝服这般风采奕奕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是我认错，还是他也变了。</p>
“齐王妃可有准备好？”他打断了我的思绪。</p>
“可以开始了。”我深吸了口气端坐在那一片雍容华贵之中，香淡淡飘逸在我的身边，我只觉得这样的画面好熟悉，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p>
江南的生活虽然孤寂，但也是美好的，至少那里有我喜欢的地方，喜欢的景物，喜欢的人。</p>
那日梅林之中，我睹物思人，寄托着某些心思与情绪，可他却一直躲在我的身后像在画着什么？</p>
被我发现，我问他画了什么？</p>
他温言轻笑说道，其实你的背影真的很美。</p>
当他展开那一副画时，我才明白他的话，他单靠一个背影却绘出了我所有的心思。</p>
他是想告诉我，我永远看不到我自己的背影，不管我是向前，还是向后，我永远都看不到，可别人只要在我身后便能一眼看到。</p>
而这最美，却是他想告诉我，不要太执着那些回不去，得不到的东西，等你从那些落寞阴影之中走出来时，那才是最美，他把我的背影画美了，可我到如今也没有走出来，而是越陷越深。</p>
“不愧是江南一绝，就连蝶衣眸中的神韵也画出了九分，想不到林画师年纪青青，画上功底却是己如火纯青，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p>
前尘种种如烟，而小姨的声音适时打破了我深陷的回忆，看她持画在我面前，那画中之人仍是我，唇边的笑却深了几分。</p>
对于小姨面上的笑容，我也只能回之一笑，收敛起自己不合事宜的思绪，转眸再看向宁玄朗时，他对我淡淡的扬了眉，分明是认出了我。</p>
“娘娘谬赞，齐王妃倾城之貌，臣惶恐笔下坏了齐王妃的尊容。”</p>
这话听着让我熟悉，他曾说过，如若有朝一日，他再也画不出最美的我时，他就封笔绝不再提笔作画。</p>
“宁画师就不必谦虚了，嬷嬷行赏。”</p>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