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帝心难测
惠婕妤再次醒来时，时间已过三日。
这几日地动的余波不断，但民间除危房和草屋垮塌，大多只是有损。
而皇宫里，除了倒霉透顶的她以外，受伤的大多是年老的宫人。
当听闻自己不仅在地动时流产，还在太医诊治时碰上地动余波被二次压伤。
便是不信奉神灵的惠婕妤也不得感叹一句：霉星高照啊！
而最令她心塞的是，皇后以甘泉宫风水不好为由将两个孩子打包待到椒房殿，而享受此等待遇的还有路婕妤。
小圆子为了孩子的安全，直接让芙蓉与荷花一同跟去，就盼着若是有什么异动，她们也能给皇上和婕妤传递信息。
她现在并没有住在建筑结构复杂、不利逃生的主殿，待清醒时便已经被安置在便于逃生的小单间。
清醒后，每日里的汤药从不见少，但她的气色依旧不佳。
小圆子守在床边看着惠婕妤翻阅秦公公送来的折子和简讯，宫里的风吹草动俱是记载在册。
从册子来看：宫里的流言蜚语却从未中断，尤其是近来“惠婕妤八字硬，克死孩子”之类的恶语中伤越来越多。
但惠婕妤看到这些并不生气，她在盘算秦公公此举意在何为。
这些详细的简讯中，唯独她甘泉宫和皇后的椒房殿因皇上特许，不在内监军的严密监视范围内。
换句话说，这不仅是皇上对她们的信任，也代表了这两个地方的女主人做了什么，不在监控范围之内，她们是皇宫的盲点。
半个时辰后，小圆子将薄被给惠婕妤盖上，然后躬身离开房间，在门口却碰到了一脸憔悴的皇上。
“见过……”
“嘘，朕来看看惠婕妤，你别声张。”时候，皇上将小圆子领到了远处，“小圆子，惠婕妤身体如何？可好些了”？
“回皇上，娘娘每日的汤药断不敢少，太医说只有养着，养好了就好了。”
皇上闻言，皱着眉头看了眼惠婕妤养病的房间，“这几日可有人来看她”？
“各宫娘娘都有派人过来，舞贵人每日里都给娘娘说笑解闷。”
皇上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紧，轻叹一口气，这宫里的鬼魅从不因换了主子就变的老实。半响，将兜里的一个不倒翁丢给小圆子，“给她送去，就说是朕特意做给她解闷的”。
语罢，皇上迈着大长腿走了。临走前，还跑到窗户边偷偷地瞅了瞅睡得正香的女人，“小圆子，你告诉嬅儿一声，晚上我陪她用膳”。
坐月子见不得冷风啊。
小圆子躬身应诺后，立马将窗子关上，心中暗恨当差的小犊子们不认真，若是让他逮到了，非得掀他们一层皮不可！
随后，他向着御膳房跑去，现在离晚膳时间很近，若不提前通知，御膳房将皇上的伙食送错地方了，那可就亏了！而且，皇上最爱吃小厨房的拌茄子，他也得去御膳房取一些。
等惠婕妤醒来后，皇上已经在房间里的小桌边坐了一会。小圆子也将桌上的菜热了好几遍。
抬头看了看天色，惠婕妤万分羞赧的看着皇上道，“皇上，您来了怎么不叫妾，害您久等了，妾这心里好生难受”。
看着惠婕妤西子捧心的模样，皇上嘴角一抽，遂摆摆手道，“得了，嬅儿什么人我清楚着呐，这要是打搅了你的瞌睡，你可不得埋怨死我”。
“皇上哪儿的话！妾哪里如此蛮不讲理。”
“呵呵。”皇上斜看一眼，而后指着桌上的菜道，“你可能起来，能起来就来吃饭啦，总不能让我喂你吧，这么多年，我可没给人喂过饭”。
“……”惠婕妤看着皇上一脸‘朕今天心情不好，你快来哄朕’的表情，叹了口气，简单整理后下了床，“小圆子，你下去用饭吧，这边吃好了，我唤你”。
“咕咕……”小圆子正待推脱，结果肚子的咕噜声响个不停，只有脸红着退走，“奴才告退，有吩咐直接喊奴才，奴才就在隔壁用饭”。
见小圆子走远，惠婕妤走到皇上身边轻抚着他的额角和眉眼，“皇上，你这是多久没睡了，这眼睛下的黑眼圈，都快能与熊猫比美了”。
皇上闻言，一张脸都黑了，拿起筷子将桌上的炖肉戳了戳，却没什么胃口，便摔了筷子。
“我这几日可烦死了，你不知道啊，那些狗犊子非得说我有错，所以神灵才会降下地动惩罚大丰子民，还让我写罪己诏。我！我！我太生气了！”
而后，皇上又抱怨了许多，从地动的民怨开始，到朝堂上要求他下罪己诏结束。与皇上的单纯抱怨不同，惠婕妤却看到了许多。
世家贵族兼并土地，致使百姓流离失所，好不容易普通百姓能有自己的家园，却因地动损毁，若是运气差些碰到伤亡，一家人的生活便成了问题。
如此背景下，天子奉命于天的口号被喊得震天响也没用。百姓需要皇上做的是赈灾、抚民，而朝堂却在追究这是谁的责任，并一致认为这是皇上的责任。
但大丰的现状却是：外戚敛财、宦官弄权、宗教扩张。
皇上在如此背景下，在朝堂的发言权并不大，外戚与宦官时常沆瀣一气打压皇权，以至于憋屈的皇上时常流连于后宫美色与奇淫技巧。
惠婕妤打好腹稿后，十分谨慎的试探道，“皇上想过借此杀一些不听话的人吗？妾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您看，上天都看不过去某些人胡作非为，所以才会降下灾难。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杀人借口了”。
皇上闻言，狠拍几下桌子，而后恶狠狠地看着她道，“敏儿常说你是恶毒之人，以前我从不相信，但现在我却是相信了。你这是要我杀谁？杀严氏、孔氏？然后再捧你们肖氏？呵呵”。
惠婕妤闻言，赶紧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妾失态了。请皇上息怒”。
男人看了她一眼，本以为这女人能安慰他，结果还是朝堂的那一摊子破事儿！真是扫兴！现在朝堂上可不仅仅是逼他下罪己诏，那群狗娘养的还想杀他的亲信！
哼！原来惠婕妤也是如此迂腐的人！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甩了甩袖子，皇上起身道，“惠婕妤看顾龙胎不利，不能不罚，禁足甘泉宫半年。”
见惠婕妤的面上并无多大怨愤之色，皇上又道，“嬅儿好生养伤，待伤好后，便将两个孩子接过来陪你”。
“是，谨遵圣谕。”
惠婕妤面色肃穆的下跪接旨，与她平日里的嬉笑不同。这严肃的表情，竟让皇上有一种心虚的感觉，随后便落荒而逃。
“朕还有事，朕先走了。”
惠婕妤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