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窈窕庶女:绝代世子妃 > 第一章 梅娘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先是未名湖中央莫名冒起一块巨石,后蒋府七小姐死而复生,如今,从不下雪的京城,在立春前突然下起鹅毛大雪,这一下便下了五天五夜,雪深及膝,满城街巷,银装素裹。

    城东春熙街,东首朱雨巷,巷中高墙深院,青石铺地,气象森严,皆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显赫人家,蒋府便是其中一家。巷子似乎刚刚被清扫过,丝毫不见积雪,湿濡一片,寒风吹过,卷起湿湿的寒气,彻骨的冷。

    蒋府是一座四进宅院,院内水榭楼台、雕梁画栋、阁楼重重、回廊道道。接着四进院落的是两边抄手游廊,每进之间左右两边都有两扇月洞门。

    各院管事妈妈正指挥着丫鬟仆役打扫院子,丫鬟仆役进进出出,穿梭不绝,均是轻手轻脚。

    这么做不为其他,只为外出办差即将回来的蒋靖和,还有三日后的小年。

    宁芳居内,蒋府主母肖氏穿着件大红洋缎曲裾裙端坐在椅榻之上,一手捧着盏八宝镂空袖珍暖炉,一手慢慢摩擦炉身,凤眼微眯,神色慵懒,听着夏妈妈回禀采买用品。

    “三太太,就这些了。”

    肖氏懒懒地嗯了声,凤眼一睁,将暖炉放在矮几上,起身步下脚踏板,拿过礼单,对着屋内堆积如山的物什一一清点。原本的慵懒消失殆尽,眼睛里透着抹精光。

    “嗯,不错,都置办齐了。”肖氏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在椅塌上坐下,转手将单子递给贴身丫鬟芳信,吩咐道,“将单子拿到屋里放好,回头老爷回来好给老爷过目。”

    芳信低头答了声是,双手接过单子,往里间去,出来后仍低眉顺眼地站在肖氏身侧。

    肖氏又看了一眼那些物什,吩咐夏妈妈道,“你出去叫两个人进来,将这些东西先送到库房去。”接着又道,“一会儿差人出去请锦绣坊的师傅,给几位小姐、少爷量量尺寸,过年了,给他们做身新衣裳,讨个吉利。另外,差人去一趟紫云观,问问老夫人今年可要回来。”

    蒋老太爷去世后,蒋老夫人搬去紫云观,这一待便待了整整六年。期间倒是回来过,但从不多待,平日也不让任何人去观里探望。肖氏心中并不想蒋老夫人回来,但是作为蒋家长媳,即便不肯,有些事少不得要去做做样子。

    夏妈妈答应着,接过库房钥匙,往屋外去,手握住门帘,一顿,吐了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复又折回来,道,“一会儿请师傅过来,可要给七小姐一道量量?”

    肖氏动作一顿,若非夏妈妈提起,她当真忘了府里还有一个七小姐。低眸饮了口茶后,肖氏方才看向夏妈妈,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犀利,慢条斯理道,“你到时刻将这个七小姐记在心里。”

    夏妈妈脊背一凉,低头道,“老奴只是……”

    “她现在如何了?”

    夏妈妈一愣,恭敬回答道,“回三夫人的话,昨儿个老奴去那边看过,七小姐的腿伤虽然还未痊愈,但是能勉强下床拄着拐杖走两步,气色也比前些日好了些。”

    从未见过死透了的人还能复活!凤眼迸射出些恼恨。然,想起一和尚跟她说的话,肖氏皱了皱眉,那丫头莫非……“罢了,说到底她也是蒋府的七小姐,给她也做身衣裳。你过去给她量量尺寸,师傅来了到屋里知会我一声。”

    “是,三太太,老奴这就去办。”

    行了礼,夏妈妈退开两步,撩起帘子喊了两个下人进来,指挥着他们将东西送去库房,将库房钥匙交还肖氏后,亲自去锦绣坊请师傅。

    蒋府西院。

    西边最末屋内,光线幽暗,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女躺在床上,双手平摊,静默望着有些发灰的床帐,目光沉静,却是秀眉轻瘪,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沉思。

    她五官长得极其精致,额头光洁,眉毛弯弯似柳叶,右边眼角处有一颗朱色泪痣,极小,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原本乌黑柔顺的长发,有些发黄,随意散在枕上。消瘦的脸颊,因为病症而显现出病态的白。

    须臾,她撑着手慢慢坐起来,朝屋外看了一眼,下床,拿过一旁的木棍拄着,慢慢朝屋外走去。

    雪,仿若落入凡间的精灵,洗去世间污秽,留下一地圣洁的白。她兀自走到一棵光秃的树前站着,摊开手掌,接住片片落下的雪,白皙素手隐隐可见伤痕,她仿若无闻般看着手中慢慢化开的雪。

    屋门轻启,东边屋内出来几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看到站在树下的她,先是一愣,随即低头,匆匆往外面去。而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依旧望着掌心,轻轻笑着。

    “哎呀,我的好小姐,天下着雪,您身子才刚好些,怎么就出来了?”春柳从外面进来,看到她看着自己手掌傻笑,几步过来扶着她,“您忘了那日周御医说的话了吗?您身子虚弱,受不得寒,奴婢扶您回屋歇着,等出了太阳奴婢再扶您出来,可好?”

    站在树下的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蒋府的七小姐,蒋梅娘。她生于梅花盛开之时,因梅花而得名。

    蒋梅娘不语,任由春柳小心翼翼扶着自己往屋里去。步上台阶,梅娘偏头望向屋顶上那片圣洁的白,苍白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

    “奴婢这就出去给小姐煎药,小姐可不要再偷着出去了啊,不然给大夫人老爷知道,非处罚奴婢不可。”春柳扶着她在床上躺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叮嘱道。

    蒋梅娘颔首,并不多言。

    春柳出去后,蒋梅娘起来靠着床坐着,冷飕飕的寒风透过一侧的窗棂缝隙钻进来,她提了提被子,目光环视屋内一圈。

    三个月,她用三个月时间接受了自己现在新的身份,只是这身子,实在羸弱……

    “药来了。”清脆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春柳端着在床边坐下,搅了搅,又吹了吹,递过去,“小姐,赶紧趁热喝了吧。”

    蒋梅娘嗯了一声,接过碗,皱眉,仰脖,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咕噜噜倒进嘴里。

    “这药可真苦。”

    春柳看到蒋梅娘脸都快挤在一块了,不由失笑,学着周御医的样子意味深长道,“良药苦口。”

    话落,春柳扑哧笑出声,随吐吐舌头,笑嘻嘻递了一块蜜饯过去道,“小姐,您再忍忍,奴婢前日问过周御医,周御医说小姐再用两服药就不用继续服药,只要加以调理,身子慢慢就好了。”

    蒋梅娘含着蜜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想了想道,“春柳,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见春柳又低头,咬唇不语,蒋梅娘心下莫名烦躁,皱眉道,“春柳,你是在顾虑什么?还是害怕我知道了会伤心?”

    “小姐,奴婢……”

    蒋梅娘看到春柳不安地绞着手指,直觉地皱了皱眉,她越是这样,她越是要知道真相!

    “春柳,你走吧,我不用你侍候了。”

    春柳愣怔地抬起头,扑通一声跪下,慌乱地抓着她的手道,“小姐,您是要赶春柳走吗?是不是春柳做错了什么惹您生气了?”

    “你很好,但是我不要隐瞒自己的丫鬟。”醒来后,脑中时而掠过一些画面,零零碎碎,并不完整,更不记得醒来那日自己为何躺在棺材里,只隐约听到丫鬟说她掉到什么崖底。春柳也闭口不提,每次问她,她不是顾左右而言他,沉默不语,便借故离开。

    春柳一愣,看到蒋梅娘面露愠色,不像说笑,心下咯噔一跳,连忙道,“春柳的命是云姨娘救下的,春柳答应过云姨娘一辈子服侍小姐。小姐您别赶春柳走,春柳这就告诉您。”

    春柳看着蒋梅娘,察言观色,见她面色稍霁,才道,“当日三太太带着几位小姐去云雾寺上香。午膳后,三太太说要给死去的老太爷点长明灯,跟了然方丈去了大殿,几位小姐留在客房。五小姐觉得憋闷,让小姐陪她去后崖走走,小姐原本是不去的,但是拗不过五小姐,只得去了。到了后崖,五小姐突然说口渴,奴婢回去给五小姐取水,回去时遇到五小姐跟言欢回来,问小姐去了哪里,五小姐说奴婢走后不久小姐便回去了。奴婢知道小姐的性子,绝不会丢下五小姐独自离开,可去了后崖却不见小姐,客房也不见小姐。奴婢担心,将这事禀告了三太太,了然方丈知道后当下派人四处搜寻,依旧不见小姐踪影,直到两日后,去后崖砍柴的小沙弥发现昏迷躺在崖底的小姐。”

    照此说来,春柳只知她摔下崖,并不知晓她因何摔下崖。如此,她为何又要隐瞒?莫非……这件事另有原因?

    春柳看到蒋梅娘看着自己,半晌却不言语,只当她还在生气,于是道,“奴婢不是有意要隐瞒小姐的,是三太太……三太太说小姐已经不记得从前,再说,只会让小姐难受,所以吩咐府里上下谁都不许再提。”

    怕‘她’难受才吩咐府内上下不许再提?回想当日醒来和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蒋梅娘低眉凝思,怕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