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顺着窗缝漫卷，屋里的烛火被吹得晃了几晃。笙歌拂过鬓角碎发，重新将窗子掩好。她转过身，见到雪风已经回到了里卧。
笙歌在檀木圆桌旁坐下，雪风忙为她倒茶。“晚膳小姐想吃什么，我这就去吩咐小厨房。”
笙歌摇了摇头。“我没有胃口。”
她这抑喘之症鲜少发作，所以就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身上还有这么个病灶。如今发作一次，双肋便隐隐作痛，胸口仿佛塞了一团絮，每次呼吸非得耗上几分气力。
“陆嬷嬷呢？”
“怕大少爷惹祸，已经跟着去檀梨院了。”雪风微微停顿，又劝道：“多少还是要吃些的，小姐若实在没胃口，我叫厨房熬些滋补的汤水可好？”
笙歌想了想，浅笑道：“也好，你去吧。”
她说完，便不再管雪风，随意取了本词话，歪在软榻上翻阅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笙歌抬起头，却看到雪风仍然立在灯下，微微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笙歌瞧得有趣，朝她招了招手，笑道：“你有话要问我？”
雪风被猜透心事，两颊一红，朝笙歌行了个蹲礼，回道：“雪风确实心有困惑。”她又咬了咬嘴唇，鼓了一口气，这才说道：“霜月打小就牙尖嘴利，但是小姐爱惜我们，从来没有责罚，就连责骂都是没有的。所以……”
“你不明白，我为什么要罚她？”
雪风却摇了摇头。
“小姐心慈，对家人向来呵护备至。霜月屡次对二小姐出言不逊，我以为小姐是为此才责罚霜月的。”
笙歌饶有兴致打量着雪风。这丫头倒是心细如尘。
小厨房送了银耳雪梨汤，笙歌起身接过汤碗，搅动着吹了吹热气，笑道：“但是呢？”
雪风也忍不住笑了笑。“但是，我瞧着方才的情形，小姐是不打算再容忍偏院任意胡为下去了。那霜月就该不是为了二小姐受罚。所以……雪风斗胆，还请小姐替我一解心中困惑。”
笙歌摆了摆手，示意雪风起身。她凝着白瓷碗底晶莹剔透的雪梨，那上面点缀着几颗橘红色的枸杞，煞是好看。
笙歌微微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牙尖嘴利……未必是好事。有时候，伤的可能会是自己。出岫阁一方天地，我可保她无虞，但是天大地大，总还有我也惹不得的人物。”
雪风呆呆望着笙歌，她没想到小姐心里竟是这样想的。她那样的语气……就好像历经过这样的苦厄一般……小姐她，明明才十三岁啊……
雪风正在发呆，突听门外传来三声轻响。那是她们丫头用来传消息的暗号。她悄悄退到廊下，只见是跟在陆嬷嬷身边的川玉。
川玉挤眉弄眼朝她连连招手。等到雪风走到身前，她连忙垫脚附嘴上去。
叽叽咕咕说了几句，雪风已经变了脸色。
“你等着。”她撂下一句话，赶忙折身往屋里走。
笙歌正在书架前翻找线书，见她神色匆匆，不由问道：“怎么了？”想起曲道原，心里一慌。虽然她早已经请元琛慢走一步拦住大哥，又叫陆嬷嬷一路跟着。可大哥这混世魔王的名号可不是白得的！
“是我大哥……”
雪风连忙摇头。她一副世界末日快到了的样子，干巴巴说道：“齐姨娘……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