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宠妃升职记 > 第114章 自废帝位(万更!)
    月黑风高,这一夜的天空乌云密布,浓烟重重,原本就不怎么明亮的残月更是被遮蔽的严实,徒增诡谲幽谧之感。

    去往广宁城的必经水路,江面整个可谓是伸手不见五指,两艘船支在漆黑无际的波浪中漂泊。

    忽然前方几个猛浪打来,船身不断摇晃,负手站在船头的青衣男子凝眉注视着不远处,嘴角轻轻抿起豌。

    “过了这江便是广宁城的范围,那人至今还未曾有大动作,我们万不可掉以轻心。”一个清脆干净的男声在青衣男子身后响起,随后那人走到青衣男子身边。

    青衣男子点头,摸了摸腰间佩剑,迟疑了一下,问道:“她,怎么样?”

    “有主上陪着,自是无碍。”

    “那就好。”

    “怎么?卫大人如今还是执迷不悟?”冷笑声响起。

    卫长卿眸光忽暗,看向身边站着的人,“难道你就能说完全放下吗?现下我只望她平安喜乐,绝无他想。穹”

    “如此甚好。”

    “桑印。”叫住转身要走的人,卫长卿咬着牙,沉吟半响,道:“她若醒了,能不能告诉我?”

    船舱隔间内,姬凤朗慢慢握紧床上人纤细的手腕,紧紧凝视她苍白如纸的面颊。船身因不稳定而左右轻晃,他起身,将人轻轻揽到怀中抱住。

    痛!很痛!全身都痛!鄢凊觉得自己先是在一片海雾中浮浮沉沉,没有依靠,等她渐渐有了感觉意识,就是痛。说不上哪里最痛,总之就是痛。

    眼皮上好像有淡淡的光晕映照,耳边是谁的轻声低喃。鄢凊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全身像是散了架一般。费力的睁开眼睛,身体被猛地揽进一个散发着龙涎香气味的怀抱中。

    “啊……”低叫,鄢凊肩上传来清晰的痛感,接着手臂被温柔的握住,她慢慢看清一张面容,青色的胡茬,眼底青黑,棱角分明的轮廓。

    “姬凤朗。”

    “凊凊!”在鄢凊唇上狠狠一吻,姬凤朗眼眶微酸,几乎控制不住要落泪。小心翼翼的避开她肩上的两道长长的伤口,他把她揽到怀中,用尽全部的力气抱住。

    “我怎么了?这是在哪儿?”费力的舔舔唇瓣,鄢凊低咳一声。

    姬凤朗立即放开她,急问道:“怎么了?凊凊,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找大夫来。”

    “我?大夫?”听到从姬凤朗口中吐露出的两个词,有什么东西瞬间倾注进脑海。脑仁一下子疼的厉害,鄢凊蹙眉闭了闭眼,忽然想起了什么。

    刺客,刺杀姬凤朗,她为姬凤朗挡下了一剑一刀。在这之后呢?甩甩头,她用力的想。

    姬凤朗见状,吻了吻她的发顶,道:“凊凊乖,哪里不舒服?”

    “不是,姬凤朗。”握住姬凤朗的手臂,鄢凊惊慌的望进他漆黑的眸,“我们这是在哪里?你告诉我。”

    “我们,在去广宁城的路上。”姬凤朗说完,就见鄢凊瞬间瞪大了眼。

    广宁城?他们在去广宁城的路上?他们为什么不在京都?不在皇宫?

    答案渐渐清晰,她再次被姬凤朗抱住,下颌枕在他坚实的肩上,她慢慢闭上眼。一切的一切,都要追溯到从围场回到皇宫后说起。

    ……

    鄢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抱上马车的,等她慢慢的睁开眼睛时,整个人倚在姬凤朗怀中,他正看书,见她醒来,便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

    鄢凊红了脸,想着自己怎能这样贪睡,一杯清茶就出现在眼前。

    “润一润再吃东西吧。”

    就着姬凤朗的手小口小口的喝茶,等到半杯下去,鄢凊才懒洋洋的坐起身,伸手一掀车窗上的帘子,外面群山层峦叠嶂。

    “我们是回京都了吗?”

    “嗯,不愿意回去吗?”他抚了抚她的发,从一边的小矮几上端起一碟桂酥。

    她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咬,含糊不清的说:“不是,回去也好。出来这么久,你一定有很多事要处理。”

    她没直接问他的事。姬凤朗没说话。

    琼江水患,河道崩塌,毁田无数,难民流离失所。从事发到现在,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且因姬凤朗同意难民充当劳工之举,再加上不理朝政出京游玩,已经激起不少民愤和非语。

    坐于龙椅之上,姬凤朗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藏在袖中的手指渐渐握紧,面上却一派安然。

    “桑印。”

    “奴才在。”

    “陪朕出去走走吧。”

    桑印一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姬凤朗,回过神,他赶紧躬身道:“是。”

    身后只跟着桑印一个,姬凤朗慢步于长长的宫道。抬手抚上厚厚的墙壁,犹记得在他幼时,母妃和父皇相伴,最爱在黄昏后在这宫道上散步。那时候,父皇和母妃一人牵着他一只手,走的缓慢却温暖。

    父皇总是说,让母妃体会宫外的自由是他唯一做不到的事。

    “皇上,午时快过了,姝妃娘娘还在等您用午膳。”

    “走吧。”姬凤朗轻咳一声回过神,恋恋不舍的又摸了摸厚实的宫墙,这才去往欢喜殿。

    皇上回宫,却一连三日未曾上朝,每日沉迷在欢喜殿,纸醉金迷。一些不满裴永吉专权,一心等着姬凤朗主持公道的大臣不免寒了心。

    龙吟殿。

    “皇上说了,不见大臣,请大人们回去吧。”卫长卿挡住欲往龙吟殿内闯的陆熹、范烜。

    陆熹闻言,和范烜对视,后者嘴角泛起冷笑,一掀衣摆跪地,“既然皇上不见,那么臣等只好在这里等了。”

    陆熹见状,也随范烜跪地。午日艳阳高照,没一会儿,两人已是大汗淋漓。

    桑印从殿里出来,看见这情形,不禁大惊,出言相劝,奈何两人都是铁了心。他只得快步回去,向姬凤朗禀报。

    “你们急着见朕,是有何事?”姬凤朗慵懒的斜倚在龙椅上,一手支着下巴,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人。

    陆熹看了一眼范烜,道:“皇上许久不曾上朝,可是龙体有所不适?”

    “你看朕像是身体不适?”姬凤朗冷笑,眉眼忽然凌厉,“你是在诅咒朕吗!”

    “臣不敢!”陆熹神色未变,往地上一扣头,“皇上,如今朝廷大权落入右相手中,局势危机,臣听闻,右相私下联络官员,欲……”

    “他想干什么?”

    “欲逼皇上退位!”

    “无耻!他们真的这么说!”一个带着怒意的女声猛地响起。

    陆熹和范烜一惊,只见一抹粉色身影从内室疾步窜出到龙椅那里。

    一抓姬凤朗衣袖,鄢凊愤然低吼,“这你还能忍!”

    敢这样和皇上说话的,恐怕只有这位姝妃。来不及想姝妃会出现在这里的因由,陆熹索性赌上一把,附声道:“皇上,姝妃娘娘所言甚是,无论皇上有何苦衷,请以天下为重,臣誓死效忠皇上!”

    眯了眸,姬凤朗拍拍鄢凊手臂,示意她回去。鄢凊虽不情愿,但也只能乖乖的点头。

    他确实是存了试探的心。如今情势,不容他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人。

    “你们先起来。”声音淡淡,姬凤朗话落,自龙椅上站起身。

    在内室等了半天,也不见姬凤朗进来,鄢凊慢慢就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回了欢喜殿。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只要一睡就是不醒,梦中被搬来搬去也浑然不知。

    披衣起身,鄢凊走到书桌那里,提笔写了一份信函,然后叫了青黛进来。

    “你带着欢喜殿的腰牌,把这封信送去独凊楼,找那里的阮良,把信交给他,记得千万不能让任何人发现,对外就说我让你出宫去找良宵公主。明白吗?”

    鄢凊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青黛不敢怠慢,接过信,她重重点头,快步出去了。

    夜色如水,鄢凊推开窗棂,趴在窗台上晃神。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猛地贴上一具温热身躯。她微微侧头,和他对视,他眸色很深,很沉,让人觉得很压抑。

    “出了什么事?朝中的事很棘手吗?我,我不是想打听朝政。”

    “没关系。”姬凤朗亲了亲她的额头,伸手把她搂的更紧了些,“凊凊,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陪在朕身边,能答应朕吗?”

    鄢凊双手缠上他的腰肢,听到他的话,她没有一丝犹豫的点头。他笑了笑,打横抱起她往床榻方向。

    宫外,温墨府上。

    书房灯火通明,温墨伏在案前,正提笔急躁的写着什么。忽然一道黑影从未掩实的窗子闪进,温墨一惊,下意识的快速起身去摸墙上挂着的佩剑。手刚碰上剑柄,背后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声。

    “爹爹。”

    温墨愣住,回身,只见来人掀了头上披风的帽子,露出俏丽的小脸,赫然就是温澜茉。

    “你!”温墨暗叫一声,走到书房门那里,仔细查看过后才转头呵斥温澜茉,“你怎么出宫来了!”

    “女儿有事问爹爹。”

    “爹知道你要问什么。”温墨摇摇头,重重叹息。

    温澜茉心中一凉,咬着牙,道:“女儿听说现在朝政大权都聚集在右相手中,而且,他还要,还要逼皇上退位,是不是?”

    温墨没说话,但从他的神情中,温澜茉已经知道了答案。脚下一个趔趄,她几乎站不稳,猛地扶住身边的桌子。

    “茉儿!”温墨赶紧过来握住温澜茉手臂,担忧的看着她,“茉儿,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看你脸色如此苍白。”

    “女儿没事。”摇摇头,她眼眶一酸,忽然挣脱开温墨,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爹爹!女儿求您,求您帮帮皇上!”

    “你这是何苦!茉儿,快起来!”

    “不!爹爹,女儿求您!”温澜茉泪如雨下,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不停的说着:“求您了,爹爹。”

    “爹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若是有能力,怎会不出手?”温墨摇头,扶着温澜茉起身,“如今,爹只能竭尽全力保住你啊,茉儿。”

    温澜茉神情呆滞,半响,她咬住下唇,反手握住温墨手臂,“爹爹,有件事,女儿一直没有告诉您。”

    ……

    “糊涂!糊涂啊!茉儿,你!”听完温澜茉的话,温墨只觉满心钝创,他没有想到,实在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对皇上痴心到如此地步。

    “你为太后做事可知后果?若皇上被逼退位,太后怎会放过你!若皇上知道你的身份,皇上又怎会容你,你这是死路啊!”

    “不会的,爹爹,皇上,皇上没有那般绝情,若我据实相告,他一定会原谅我的。”温澜茉再次跪地。

    温墨看着温澜茉半响,不说话,良久,叹息一声,将她扶起。女儿大了,心思外向,把一切相告,还是要他帮助皇上。

    “茉儿,爹爹只能答应你,尽力一试,但现在最要紧的是,皇上的态度。裴永吉把持朝政,皇上却无明确意思要收回权利,他的思量,你如果能探知,爹爹才能出手。”

    是夜。子时。

    三道黑影落入保国公府中,睡梦中,保国公只觉巨大的疼痛来袭,随即昏死过去。

    翌日传出,有刺客夜闯保国公府,竟是生生把保国公的一手一足砍下,保国公失血过多,险些丧命。

    裴永吉府中。

    “该死!可查出是何人干的!”震怒中的裴永吉一拍桌面而起,满脸铁青。

    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的拱手,道:“相爷息怒,臣,臣正在查。”

    外人只知保国公一手一足被砍下,却不知现场还留下字条,言语中尽是警告,若他对皇上起异心,下次必取他的首级。如此的嚣张,他怎能容忍。

    “相爷觉得,除了宫里那人,还有谁会做这样的事,兔子被逼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是堂堂九五之尊。”礼部尚书冷笑道。

    裴永吉闻言,眸色一暗,双拳一握,道:“既是如此,我们的计划便不得不提前施行了,事情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相爷,都准备妥当了。琼江水患本就民心不稳,现在若再传出不吉之兆,这天赐的惩罚,昏君不得天意,推翻他是顺应天意。”

    “顺应天意。”裴永吉低喃,不禁哈哈一笑。多年的夙愿,他定要站在那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龙吟殿。

    姬凤朗得到保国公遇刺的消息时,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他很快将念头打消,对桑印吩咐:“传旨下去,彻查保国公遇袭一事。”

    “是。”

    “还有,请姝妃到龙吟殿来。”

    心情很好的迈着欢快的步伐来到龙吟殿,鄢凊一进来,就见姬凤朗神色严厉的看着她。她下意识的缩缩肩膀,站在原地不动。

    姬凤朗看她半响,开口:“你过来。”

    “不过去!你是不是要打我?”

    “朕打你做什么?”姬凤朗失笑。

    鄢凊见他神色不复刚才犀利,这才慢步走过来,刚走到他身前,就被他一把抱住,“凊凊,是不是你?”

    “什么是不是我?”鄢凊在他胸前蹭了蹭,软乎乎的问。

    姬凤朗垂眸凝着她的发顶,叹口气,将她拉开一些距离,“是不是你动的手,保国公。”

    听到保国公三个字,鄢凊一下子变了脸色,左右闪躲着眼神,她余光瞥见姬凤朗锐利的视线,垮下肩膀,承认,“是我做的。谁叫他们那样欺负你!”

    “你是笨蛋吗!”姬凤朗怒道,捏紧鄢凊的手臂,脸色青黑,“若被人查出来是你做的,你可想过有什么后果!右相不是善人,你会有危险的。”

    “对不起,你别生气。”鄢凊赶紧道歉,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再生不出气,“我就是看他们欺负你欺负的狠了,才让人教训他们一下,就是教训一下,你别生气了。”

    “你可真是……”姬凤朗说不出别的话,只能再次将人搂紧。会为他着想,为他心疼,为他做这样事情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晚上让鄢凊留在龙吟殿用晚膳,姬凤朗去了寿安宫见太后。

    临去前,鄢凊扯着姬凤朗的衣袖,难得的,撒娇。

    “真的要去见那个老巫婆吗?不去不行吗?不是说好陪我一起吃晚饭的吗?”

    “不得无礼,要称呼母后为太后,你说的什么,老……”姬凤朗说不出来,见鄢凊哈哈大笑,一双如星子般闪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伸出手指,一勾她的鼻尖,柔声道:“你好好吃饭,朕去去就回。”

    “好吧。”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鄢凊又抱着姬凤朗磨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桑印出声提醒,才罢手。

    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只是面对面坐着的两人谁也没有胃口。

    半响,裴如沁伸手盛了一晚鸡羹,康福禄立即上前端起,放在姬凤朗手边。

    “皇帝怎么不动筷?可是寿安宫的膳食不合皇帝胃口?”

    “没有。”姬凤朗淡淡垂眸,手指捏起鸡羹里的勺子,缓缓搅动羹粥,却没有动口的意思。

    裴如沁见状,冷冷一笑,道:“哀家听说了保国公的事,保国公也实在是可怜,白白当了靶子牺牲,也不知那刺客会不会就此罢手?”

    “儿臣已经下令去查,母后可安心。”

    “嗯,皇帝如此说,哀家确实安心不少,天也不早了,既然皇帝没胃口,就早些回龙吟殿去吧,想来姝妃也等急了。”

    从寿安宫出来,姬凤朗的脸色铁青。隐忍着坐上龙辇,他手指在扶手上握紧。太后步步紧逼,百般试探,若他再不做抉择,恐身边人性命堪忧。命卫长卿训练的幽岚卫已经成型,也该是时候了。

    回到龙吟殿,满殿寂静,姬凤朗一惊,快步进了内室。

    内室,鄢凊正端坐在龙塌上,看见姬凤朗,她眼睛一亮,偏过头,嘴唇动了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姬凤朗站在原地,负手而立,“出来吧。”

    话音刚落,龙塌边的阴影处便传出一声低笑,接着一人慢慢由阴影处走出。

    “十一弟是一直没有离开京都吗?”冷笑,姬凤朗朝鄢凊招手。

    鄢凊立刻起身朝他奔过来,藏在他身后。

    姬御宸勾起嘴角,道:“现在这个似乎不重要吧,皇兄,臣弟可是来帮你的。”

    “帮朕?你不过是想分一杯羹吧。”姬凤朗伸手握住身后鄢凊的手,鄢凊往他背上贴去,探出头来看姬御宸。

    “皇兄既如此说,那么臣弟也就不解释了。”姬御宸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姬凤朗身后的鄢凊,“刚才皇兄回来的太快,我还没有和小丫头说上话,小丫头现在厉害了,是姝妃娘娘了,只不过你这样做,就不怕伤了小十七的心?”

    小十七,姬梓旸。

    很久没有人提起这个名字了,鄢凊自己也试着让自己忘记,现在姬御宸提起,她身体一僵,控制不住的心脏一疼。

    感觉到鄢凊的异样,姬凤朗眉眼倏然凌厉,“你闭嘴!”

    “呵。”姬御宸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也罢,反正这是你们的事,我也没有兴趣伸张正义什么的,毕竟感情的事,不能强迫,对吧,姝妃娘娘。”

    “你……”鄢凊张张嘴,想说什么,姬凤朗一捏她掌心,她收了声,乖乖站好。

    “皇兄应该还记得,上一次,臣弟提出的建议。”

    “十一弟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上一次,未向皇兄亮出臣弟手中底牌。”

    “你觉得朕……”忽然,姬凤朗话音一顿,全身立即处于戒备状态,随着变了脸色的还有姬御宸。

    鄢凊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只知道姬凤朗把她的手握的死紧,有些疼,她想开口叫他,却被他猛地揽进怀中,随即移了位置,而刚才他们站过的地方,赫然插着一支银色的短箭。

    “啊!”鄢凊下意识的叫了一声,腰肢被姬凤朗扣紧,他低声叫了她的名字,背靠背和姬御宸靠在一起。

    窗棂一声巨响,数道黑影落入殿中,随即殿门被猛地撞开,卫长卿带着御前侍卫冲进来。

    时隔数月,再次遭遇刺杀,鄢凊说不出话,只是紧张的拉着姬凤朗的衣角。这一次,是她在他身边。她一定要护着他。

    “别怕!”姬凤朗贴着鄢凊的耳小声安慰,手下按上腰间软剑。

    对峙局面,一触即发。

    领头的黑衣人和其余人一个对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刺杀皇帝身边的那个女人,不是皇帝。视线统统落在姬凤朗怀中紧紧护住的鄢凊身上,视线一烈。

    耳边尽是刀刃相击的响声,鄢凊侧头看着眉头紧蹙,手臂却紧紧搂住自己腰肢的姬凤朗,心里是出奇的安心。

    “嗖!”一支短箭飞来,姬凤朗一惊,抱着鄢凊飞身而起躲过。

    眼神一厉,他隐约觉得,刺客们的对象仿佛不是他,而是……

    “姬凤朗!”鄢凊抬头见眼前银光一闪,下意识的挣脱开姬凤朗的手臂挡在他身前,一刀一剑劈向她。

    “啊!”刺骨的疼痛袭来,她脚下一软,倒在身后人怀中,眼前刺伤她的人随即被卫长卿斩断了手臂。

    “凊凊!”姬凤朗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鄢凊胸前不断涌血的血洞。无边的恐惧袭来,将他湮灭。

    ……

    这一夜,龙吟殿灯火通明。姝妃娘娘为救皇上,身受重伤。

    太医院所有太医统统聚在龙吟殿外,殷儒秋再次被委以重任。

    内室,姬凤朗一身明黄色龙袍已被血染红,一双丹凤眸一眼不眨,死死盯着床上的鄢凊。

    殷儒秋颤抖的手慢慢解开鄢凊衣襟,露出的两道伤口赫然。

    “啊!”青黛和紫鸢猛地捂住嘴巴,两个小姑娘死死捏着对方手,眼泪簌簌落下。

    “额!”鄢凊意识还未完全模糊,疼痛感实然。秀眉紧蹙,她茫然的瞪着眼,嘴里大声叫着:“姬凤朗!”

    “朕在这里!”姬凤朗跪在床边,手紧紧握住她的,“凊凊,别怕,朕会一直在这里,你别怕。”

    “姬凤朗,我疼……”鄢凊眼角落泪,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她知道她不该说,可是她实在是太疼了。

    “乖,朕知道。”他只能说这么一句,然后就哽咽住,她疼,他比她更疼。没有人知道,当看见她倒在怀中的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殷儒秋!”低吼一声,姬凤朗眸光如血红。

    殷儒秋战战兢兢的应了,连忙俯身叩头,“臣在。”

    “若是救不了姝妃,太医院统统陪葬!”

    一个哆嗦,殷儒秋浑身冷汗贴背,颤抖着说了一个字,“是。”他一擦额际汗珠,咬牙搭上鄢凊手腕,随即瞪大了眼。

    龙吟殿前石阶。卫长卿垂头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上。身边一道气息渐近,他抬起头,看向桑印。

    “你的手……”桑印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卫长卿一双手止不住的抖,整个手背已经破损的不像话。刚才,当他看见鄢凊倒下时,几乎癫狂。虽然他立即砍了那人的双臂,但那种极致的恐惧,他永远也忘不了。

    “她……”

    “太医正在诊治。”

    “她不会有事的,对吧?”

    桑印没说话,弯身坐到卫长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皇上……”殷儒秋的脸色无比苍白,他在太医院当值时间不短,有些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皇上登基时间虽然不长,但没有子嗣确实是令人疑惑,可其实这件事,是宫中所有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说!”

    殷儒秋眼神有一丝慌乱,视线扫过众人。

    姬凤朗会意,冷声吼:“都出去!”

    “姑姑!”紫鸢低叫着,不情愿的被青黛拉了出去。

    “说吧。”

    殷儒秋咬紧牙关,几乎想到所有可能,如果可以,皇上能不能看在他多番尽职,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放过他的家人呢?或许到最后,他都保护不了他的家人吧。

    “皇上,姝妃娘娘,怀有身孕。”

    “你说什么?!”猛地将殷儒秋衣领揪起,姬凤朗脚下趔趄,眼睛紧紧盯着殷儒秋,他说什么?他刚才说她怀有身孕。她有了他们的孩子了吗?可是她伤的那样重。

    “孩子,孩子……”

    “皇上,娘娘身受重伤,皇子,皇子就算是臣拼尽一身医术,也,也恐难保住。”

    沉痛慌乱,他放开殷儒秋,后退几步,闭了闭眼,他再次睁开眼时,看向床上已经昏过去的鄢凊苍白的脸色,“保住她!一定要保住她!孩子,孩子没有就没有吧。”

    “是。”

    这是殷儒秋第一次在高高在上的君主脸上看见无可奈何的神情。

    姬凤朗垂眸,看殷儒秋手下快速的动作着,他转身,走到一边。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他忍耐,筹谋,可如今,就算得到天下又怎样呢?他连他的孩子都保不住。

    寿安宫。

    今夜,整个皇宫都处在惶惶不安之中,唯独寿安宫,一片寂静。

    珠帘后,裴如沁正由宫女服侍染指,康福禄匆匆进来,在珠帘后站住,躬身道:“太后。”

    “嗯。”裴如沁挥手让宫女退下,垂眸看着自己绯红色的指甲,淡淡道:“龙吟殿可有消息?”

    “回太后,所有太医都被皇上召去了,看来姝妃娘娘这次伤的不轻呢。”

    “不给皇帝一点苦头尝尝,事情总是不好办。你密切的盯着龙吟殿那边,有什么动静即刻来回哀家。”

    “奴才遵旨。”

    ……

    “她怎么样?”

    “回皇上,姝妃娘娘失血过多,可能会昏迷一阵,不过并没有生命危险了。”

    “嗯,今夜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姬凤朗说完,坐在床边,温柔小心的托起鄢凊的手在掌心。

    殷儒秋见状,躬身退下。

    姬凤朗看着鄢凊,直到眼睛酸涩,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他转头看向窗外,月色渐退,晨光即将来临,有些事,也到了该做的时候。

    翌日,朝堂。

    鸦雀无声。

    时隔数日,皇上再登朝堂,开口便说要,自废帝位。

    “皇上,万万不可!”温墨出列,掀衣跪地,一字一顿。

    “朕心意已决,温相不必再说。朕登基以来,未曾有什么大的建树,如今饱受臣民非议,实在是愧对先帝,但请自废帝位,朕退位以后,请太后做主,择贤另立。”姬凤朗面色坦然,吐字清晰,完全不是赌气的样子。

    满朝哗然,百官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就连右相裴永吉也颇感意外,他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如此顺利,皇帝怎么就这样轻易的说出退位的话。这是在朝堂当着百官的面,说出来便不可能在反悔收回。

    “朕自幼读帝王之道,望能做个像先帝一样的明君,然资质实在愚钝,不堪重任,终是不能及先帝十分之一。”姬凤朗说完,自龙椅上起身,俯身对着龙椅,缓慢而坚定的跪下。

    百官立即跟着下跪。

    姬凤朗重重三叩首,起身,背对着众人,他的眼神沉如洪渊。

    “从此刻起,我不再是岱国皇帝。”

    龙吟殿。

    “主上。”桑印快步进来,抬头看向姬凤朗。他正坐在床边,握着鄢凊的手心。

    “何事?”

    “澜妃,澜妃娘娘求见。”

    “跟她说,我累了,谁都不见,让她回去吧。”

    “是。”桑印应了,眼睛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鄢凊,她还没有醒,已经昏睡了整整两日了。桑印又在想,此刻不醒也好,就不用为主上担心心疼了。

    寿安宫,正殿。

    温墨、裴永吉等几位大臣跪了一地。

    “太后,皇上自废帝位,万万不可,还请太后劝一劝皇上。”

    “哀家又何尝不想?”裴如沁眼角通红,声音沙哑,一副痛哭过的样子,脸色也是苍白许多,“皇帝脾气倔强,哀家多番相劝,皇帝都是一意孤行。也罢了,既然皇帝心意已决,那么哀家也只能成全他,只是从皇帝到王爷,也怕他心里难受。”

    温墨听完裴如沁的话,咬牙,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张廷一把按住他的手。

    是啊。还能说什么。连太后都同意了皇上请废,他还能说什么!只可怜了他的女儿,皇上没有皇后,现在若封了王爷,那他的女儿便要从妃位沦落到妾室了。

    “哀家思虑许久,决定尊重皇帝的意思,封他为宁王,封地就在蔺南的广宁城。皇帝说想早些去封地,哀家也答应了。三日后就出发。只是朝中不能无人主持,哀家会暂时接手,左右两相从旁协助。”

    “臣遵旨。”

    三日后,姬凤朗离宫,女眷只带了鄢凊和温澜茉两位,静妃元荷漪尊重她的意思,赐皇宫佛堂带发修行,其余嫔妃可离宫归家。

    ……

    “事情就是这样。”姬凤朗俯身吻了吻鄢凊的额头,“伤口怎么样?还疼吗?要不要找大夫进来?”

    “所以,你现在不是皇帝了吗?”鄢凊按住姬凤朗的手臂,舔了舔干涩的唇,小心翼翼的问。

    姬凤朗轻点头,刮了一下鄢凊的鼻尖,“我可以带着你去宫外看一看,自由的生活,你不是一直很向往吗?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我会陪着你。”

    “青黛和紫鸢?”

    “她们当然给你带着了。”姬凤朗笑,那是鄢凊从未见过的,他笑得如此轻松。

    没关系了。他不是皇帝也没关系。反正她喜欢的是这个人,跟他是不是皇帝没有关系。

    “真好。我真的有很多地方想去呢?那我是不是可以每天都逛集市,还可以去看庙会,还可以去酒楼吧?”

    “都可以,你想干什么都可以。”

    “真好。”满足的笑着,她偎进他怀里,幸福的咧着嘴角。

    姬凤朗下巴抵在她头顶,勾起一抹笑纹。

    船在江中又行了半日,终于到了广宁城的范围,所有人都要下船,改坐马车。

    鄢凊是被姬凤朗抱着下船的,为此她还红了脸,把头整个埋进他怀里。真是太丢人了,她实在是受不了。

    青黛和紫鸢两个小姑娘终于能见到自家姑姑,正是开心,紧紧的跟在姬凤朗后面,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鄢凊嫌她们烦,猛地从姬凤朗怀中探出头,虎着脸说了句,“闭上嘴。”

    两个小姑娘才不怕她,嘻嘻笑着。

    鄢凊无语,视线不经意间越过姬凤朗的肩膀,正好和一人对视。

    温澜茉清瘦了很多,脸色比她这个受伤的人还不好,由翠蘋扶着慢慢的走。

    此刻两人对视,对方扯起一抹苦笑,率先别开头去。

    鄢凊微怔,咬着下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总之有些别扭。

    在皇宫里,姬凤朗是皇帝,有三宫六院,众多的妃嫔是很正常的事,她也曾帮他安排过侍寝,上过夜。可是现在姬凤朗不再是皇帝,她又和他互通了心意,再见到温澜茉,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来很在意。

    心情马上低落了些,她垂下头,下巴抵在姬凤朗的肩上,想了想,她用尖下巴狠狠的往他肩上戳了两下。

    姬凤朗感觉到鄢凊似乎心情不佳,微微侧头,他看见不远处的温澜茉,顿时了然。贴近她的耳,他小声问:“一会儿去了客栈,给你点个你最喜欢的鲫鱼豆腐,还有卤水鸭子好不好?”

    他以为吃的能收买她?鄢凊撇嘴,咬牙切齿,“再加上叫鸡还有醋小排,酥点,酥点也要两份!”

    “你能吃得完?”姬凤朗莞尔,抱着她稳稳的走。

    鄢凊哼了哼,说了一句你管我就再不开口。

    这里是广宁城边界的一处小镇——临云镇,虽然小却很繁华,街上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珍奇古玩遍布,有真有假,小吃更是香了一条街。

    “葫芦!”嗅着香味,鄢凊拍着姬凤朗的肩膀,指着卖葫芦的人叫着。

    桑印立即要过去给她买,却被姬凤朗叫住。

    “马上就到客栈了,现在吃这些占着肚子,一会儿你就不怎么吃饭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鄢凊瞪着眼。

    姬凤朗脸色一黑,道:“不是小孩子还转爱吃这些零嘴。不给买。”最后一句,是朝桑印说的。

    桑印为难的看了一眼鄢凊,又看了一眼姬凤朗,权衡了一下,选择无视鄢凊湿漉漉的眼神。

    福来酒家。临云镇最大的客栈。

    姬凤朗一行10几个人,坐了满满两个桌子,当然还有幽岚卫隐藏在暗处。

    菜很快上齐,看上去卖相倒是不错,色香俱全。

    “吃吧,你不是饿了。”夹了一块小排放进鄢凊面前的碟子里,又给她盛了一碗粥羹。姬凤朗做这些的时候,神色如常,却不知简简单单的布菜动作,在桌上另一人心里引起多大的波澜。

    “你别给我夹菜。”余光瞥见温澜茉越发苍白的脸色,鄢凊低声对姬凤朗说道。

    姬凤朗眉头一簇,刚要说话,却是门口处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熟悉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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