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王宠嫡妃 > 092娶亲进行时,执子之手
    这位表妹夫不仅文武双修、才貌双全,还身份高贵、深情专一,简直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佳婿人选啊,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小姐姑娘们咯。

    “你表妹这是要苦尽甘来了。”张氏笑呵呵地道。

    进了二门,便是内院的范围,男客们就不能跟进去了。女客却是随意,不过以往除了亲近的人也是不会跟进去的,今日那些小姐们却是完全抛却了矜持,一个个的眼睛黏在宗政博延身上便收不回来了。

    陈煦看着这场面,表情忍不住变了变,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担忧。

    “你在担心什么?”

    陈煦发现出声询问的竟然是十一皇子,忍不住心下颤了颤,想说没什么,可对上十一皇子的双眼,却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像都被对方看透了一般,将要出口的话忍不住又吞了回去。

    可若实话实说,那一个腹诽亲王的罪名必然是少不了的了,他禁不住左右为难。

    十一皇子却突然笑了起来,他遥遥看着那些女人,眼中满是嘲讽,“一群苍蝇罢了,包装的再华丽,也掩盖不了令人恶心的内里。五哥的眼里最是揉不得沙子,这些人不过是痴心妄想。”

    好犀利的嘲讽,果然是皇家人啊,陈煦想着。也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把嘲讽技能和皇子联系到一起的。

    总之,听了十一皇子这一番嘲讽,心里浓浓的担忧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房间里,慕筠溪正在和陈秀道别。

    “从你这么一点大的时候,我就经常会幻想着如何操持你的婚礼,却不想真到了这一日竟只能坐在床上,什么也做不了。”陈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

    女儿刚出生的时候,日日盼着女儿长大成人,如今真的长大了,却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强烈的不舍便从心底汹涌而出。

    更何况,还因为自己正处于特殊时期而不能亲自为女儿发嫁,不舍中更是又添了一份愧疚。

    慕筠溪忙掏出手帕为陈秀擦干眼泪,道:“这怎么怪得了娘亲呢,地动这般天灾谁又能预料得到呢,北蛮人偏又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她来到这个时代还不到一年,之前对北蛮其实并没有特别仇恨的感觉。如果没有宗政博延的出现,东陵还是北蛮对她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便是和宗政博延相爱之后,北蛮在她的眼里也只是敌对国而已,刻骨的仇恨依旧是没有。

    可北蛮千不该万不该触犯了她的底线,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本已打算将婚礼延期,等到娘亲出月子再说,如今却只能这般匆匆举行,依娘亲的性子,肯定得好一阵子不高兴。

    月子里心情不好是很容易影响身体健康的,万一留下什么病根儿……

    慕筠溪暗地里磨了磨牙,北蛮人,给本小姐等着。

    “你这孩子,嘴上劝着我,怎么自个儿倒是哭起来了。”她朝司颜招了招手道:“快过来给你家小姐擦一擦眼泪,可别哭了妆容。”

    慕筠溪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冰冰凉凉的,忍不住惊异地伸手摸了摸,湿漉漉的感觉混着脂粉,摸了一手黏糊糊,她的脸色瞬间有些发青。

    司颜等人赶紧围上来,两人补妆,两人端水盆给她洗手。

    恶心的感觉过去后,慕筠溪开始发呆。原因是她竟然哭了,可是却完全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哭。

    不过是嫁人而已,秦王府离慕家就算坐轿子也用不了半个时辰,回家一趟实在很容易,何况自己之前赈灾自己也是一走几个月,成亲前后根本没什么区别嘛。

    可是,心里明明很清楚这一点,鼻头酸涩的感觉却怎么也消不下去。

    外间里,舒玉真扒着门,看着越走越近的宗政博延满脸兴奋,脑海中不断演练着各种刁难宗政博延的桥段。

    横刺里却突然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慕筠竹脸色绯红地看了宗政博延一眼,娇声道:“姐夫想要娶走姐姐,可得先过了小妹这关才是。”

    周围霎时一片寂静,众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慕筠竹这是疯了吗?

    东陵国的教条虽说并不苛刻,男女之间正常交往并不会引人诟病。但婚礼上是有规矩的,女方的亲属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只能呆在屋子里,隔着门和新郎交谈。

    慕筠竹就这么大喇喇地站出来不说,那眼神儿媚的跟带了钩子似的,还真以为别人都是瞎子,看不出来啊。

    慕家二小姐和三小姐处心积虑勾引姐夫的传闻早已有之,可以前好歹也只是暗地里传一传罢了,这两位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总不会忘记遮掩一二。

    慕筠竹今天却是连那层皮都给丢掉了。

    众人惊愕过后,纷纷开始幸灾乐祸。慕筠竹这名声算是彻底坏了,以后别说是勋贵世家,便是要点脸面的读书人也不会愿意娶她了。

    同样,这事儿发生在慕筠溪的婚礼上,日后被人议论起来,肯定得捎带上,原本完美的婚礼有了瑕疵,怎能不让羡慕嫉妒恨的小姐们心里痛快。

    两个负责看管慕筠竹的丫鬟脸色煞白地愣在原地,没想到自己只是一个愣神,二小姐就冲了出去,想阻止已是来不及。

    宗政博延看了慕筠竹一眼,淡定地转身对慕良翰道:“前些日子,本王听闻二小姐似乎是生了病,有些神志不清,这会儿该不会是还没有痊愈吧?”

    慕良翰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他现在简直后悔死将慕筠竹给放出来了。

    如果慕筠竹不出现,大不了被人议论一番姐妹不和,总比如此丢脸强。

    他闭了闭眼睛,冷声道:“来人,还不赶紧将二小姐带下去?不是告诉过你们,二小姐神志不清,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都是怎么做事的?”

    他知道,这番话说出来,二女儿就真的废了,往后她就只能是个疯子。

    但是,为了家族的荣耀,一个女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更何况是一个本来就已经没什么价值了的女儿。

    慕筠竹瞪大了眼睛看着慕良翰和宗政博延,脸色却不是苍白的,反而泛着诡异的红,不可置信、愤怒、怨恨等多种表情糅合在一起,秀丽的面容显得扭曲而狰狞。

    本来还觉得慕良翰竟心狠至虎毒食子的人,也不由开始怀疑,慕筠竹是不是真的疯了,这表情完全不像是个正常人该有的啊。

    两个脸色苍白的丫鬟,接到慕良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动了起来,一人一边牢牢抓住慕筠竹,同时眼疾手快地堵上她的嘴巴,迅速将人拖走,行动流畅麻利,堪比专业绑架犯。

    躲在屋子里的舒玉真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道:“简直太凶残了啊,这男人不能惹,保命要紧啊。”

    和她一起守门的秋菊推了推她的胳膊道:“舒小姐,该我们出场了。”

    “哦。”舒玉真呆呆地点了点头,才回过神来,蔫耷耷地对门外喊道:“新娘还在上妆,新郎官耐心等着吧。”

    本来想了很多样的啊,舒玉真心里的小人儿留下两行宽面条泪。然后猛然一抹脸,再次嘟囔了一句,“保命要紧。”

    这一声喊自然也是风俗,一是提醒屋里的新娘子,新郎到了。二则是让新郎做两首催妆诗,显摆显摆自己的文采。

    这是固定环节,宗政博延自然是早有准备,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保险起见,一气儿想了十几首诗,此刻张口便来。

    慕筠溪此时正待在隔壁的房间,而且是在內间里,一般的声音她基本上是听不见的。宗政博延也想到了这点,心里觉得自己费了那么多心力做出来的诗就是给媳妇听的,结果媳妇听不到,全都给不相干的人听去了算怎么回事?

    不行,必须得让媳妇听到才行。

    古代没有扩音大喇叭,他于是想了一个很简单的办法,用内力。

    慕筠溪这边,司颜、冬梅刚刚七手八脚地把她脸上的妆容补好。母女两人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正待再说些什么。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把低沉磁性的男声,“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装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顿了顿,紧接着有念道:“天上琼不避秋,今宵织女嫁牵牛,万人惟待乘鸾出,乞巧齐登明月楼,”

    男人的音质十分独特,带着一种奇异的如碎冰般的冰凉质感,语调也有些平板,让人一听就大概能判断出此人的性情,必定是清冷而严肃的。

    可就是这般性情的人,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运上内力念着这般深情的诗词,才更加触动人心。

    “这人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迎上陈秀打趣的目光,慕筠溪撇过头嫌弃地撇了撇嘴,脸颊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点点红晕,厚重的脂粉也遮挡不住。

    陈秀轻笑了一声,慈爱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去吧。”

    经过慕良翰的事情,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也没了信心。不过,秦王那般尊贵的人,能为女儿做到这般程度,想必该是个可以托付的良人。

    如此,她也就放心了。

    日后便是好好培养小儿子,争取让他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便是将来秦王变了心,女儿也有个撑腰的人。

    慕筠溪的眼圈又忍不住红了红,站起身,后退两步,郑重地双膝跪地,朝陈秀磕了个头,“女儿拜别母亲。”

    “去吧。”陈秀别过头,不想让慕筠溪看到她眼中的泪水。再怎么放心,想着女儿就要成为别人家的了,终归还是舍不得。

    可舍不得也得舍,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终有那么一天。

    慕筠溪起身,深吸一口气,转身出门。

    自穿越以来,至今也不过八个多月的时间,中间还有四个多月是在外面度过的,她在这个家里居住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按理说不该有什么深厚的感情。

    可此时要离开了,心底的不舍却一下子涌了出来。

    宗政博延念诗的声音还在继续,司颜上前为慕筠溪盖上盖头,和冬梅一起扶着她缓步走出。

    舒玉真和秋菊一人一边,将禁闭的房门缓缓向两边拉开。

    外面哄闹的声音立刻清晰地传了进来,慕筠溪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新娘子出来了。”

    宗政博延念诗的声音亦戛然而止,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身大红嫁衣的身影,正午的阳光照射在嫁衣的金线刺绣上,反射出一片耀目的光华,笼罩在其中的身影显得有些模糊而虚幻。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砰砰”“砰砰”的声音鼓动着胸腔,形成一股奇异的热意。

    按照习俗新娘是要由女方的兄弟背上轿的,可慕筠溪的亲兄弟都还在襁褓里吃奶呢,堂兄弟们都在老家务农呢,慕良翰根本看不上那些侄子,哪会想到邀请他们来参加女儿的婚礼。

    遇到这样的情况,只能退而求其次,由女方的父亲代替兄弟。

    慕良翰刚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道大红色的身影越过自己,朝慕筠溪伸出了手。

    “为夫来接娘子归家。”

    围观的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秦王殿下要做什么?”

    “刚才秦王殿下说的是为夫不是本王哎……”

    “还称那慕筠溪微娘子呢。”

    “这不合规矩。”有人忍不住叫嚣。

    立刻就有人反驳道:“那又如何,秦王殿下自个儿愿意,别人管得着吗?”

    又有人接口道:“再说这成亲的步骤不过是约定俗成罢了,各地都有不同的风俗习惯,说不准今日之后京城的风俗就要变上一变了呢。”

    周围的喧嚣慕筠溪好像完全听不到了,眼里只剩下伸到自己面前的大手。因为盖着盖头,大概是为了让她看到,那手直接伸到了盖头底下,距离她极尽。她似乎都能感觉到那只大手上散发出来的热意,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引诱着她伸手抓住。

    诱惑太大了,蠢蠢欲动怎么办?慕筠溪问自己,然后极快地给出了答案,忍不住那就不要忍了呗。

    她伸手,握住了身前的大手。

    白皙如玉的小手和蜜色的大掌交握在一起,色差十分明显,看在慕筠溪和宗政博延眼里却觉得出奇的和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慕良翰面色青白,急切地踏前一步,道:“殿下,这不……”

    “规矩都是人定的。”宗政博延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丝毫不带感情地道:“况且,岳父大人也已近不惑之年了,本王实不忍心让您如此操劳。”

    这话表面上听着十分窝心,慕良翰却觉得一股凉意直戳心肺。

    本来,新娘出阁由娘家兄弟或者父亲背出去,一是为了显示新娘有娘家依靠,二也是提醒新娘子不要忘了娘家,两家相互帮扶之意。

    可自己现在明显是被秦王摒除在外了,这是要和自己完全撇清?

    没等他想明白,宗政博延已经转身在慕筠溪面前半蹲了下来,“上来。”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慕筠溪也忍不住微微怔楞。封建社会是如何等级森严她心里十分清楚,宗政博延身为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又出生皇家,有些高人一等的想法不足为奇。

    是以,两人交往之初,即便已经定情,宗政博延依旧在她面前自称本王。她也从未表示过不满,因为她很清楚,一个人的世界观价值观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她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斗的准备。

    总有一天会把宗政博延调教成让自己满意的忠犬老公。

    可没想到这家伙的觉悟竟然这么高,妖精打架之后,立刻就改了自称。而今天,他竟然愿意在这么多人面前背起她。

    慕筠溪错愕了一瞬,便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双手松松揽上宗政博延的脖子,嘴角咧开一个大大的弧度。

    十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身体贴近的瞬间,热度从彼此身上传来,两人明明早已寒暑不侵,此时却仍然感觉到了一种由内而发的温暖与兴奋。无关情欲,只是由心而发。

    十一皇子看着宗政博延背着慕筠溪出来,先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即又古里古怪地笑了起来,三两下窜到宗政博延身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宗政博延淡定迈步,全当没看见。

    十一皇子无趣地摸了摸鼻子,原地摇头晃脑一番,又追了上去。眼睛里却满满都是笑意,本来他还担心自家五哥这么无趣的性子,成亲后和五嫂怕是得有不小的矛盾,没想到五哥竟然开窍了。

    今天五哥这一番表现,五嫂还不得记一辈子啊,日后夫妻生活肯定和谐。

    唉,明明对方才是哥哥,却要让他这个弟弟来操心。

    十一皇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得到宗政博延警告的一瞥,立刻抬头挺胸,嘴巴高高翘起,做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了。

    宗政博延满意地收回视线,十一皇子维持着脸上的表情,心里的小人儿几乎要打着滚儿哀嚎,做弟弟的没人权啊,总是被哥哥压迫,简直像颗可怜的小白菜。

    慕筠溪蒙着盖头,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单单感受着十一皇子周身的气息变化,就可以才想到他的表情多么丰富了,忍不住遗憾地叹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喷在宗政博延的后脖颈上,让他的脚步不由顿了顿,耳根微微泛起一抹晕红。

    “别闹”他运功传音。

    千里传音的高妙功法用在这里,让他忍不住有些羞耻的感觉,耳根的红色更加明显。

    慕筠溪垂着头,从盖头底下正好能看到他的耳朵,看着这一系列变化,忍不住对着他的脖子又吹了几口气。

    “晚上再收拾你。”宗政博延这次没有停顿,传音的语气却是咬牙切齿。

    慕筠溪却是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兀自遗憾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宗政博延脸上的表情少的让人发指,忍不住怀疑他的面部神经是不是坏死了,就算上次中了那么烈的春药,神智都不清楚了,面部表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能从那双发红的眼睛中看出他的疯狂。

    甚至调戏慕筠溪的时候,都是端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

    但在慕筠溪习惯了他的面瘫之后,他突然间对慕筠溪笑了一次。那一笑简直是万物失色,慕筠溪终于体会到那种周围一切好像都陷入黑暗,唯有那人的身周一片光亮,他沐浴在白光中,犹如天上下凡的神祇。

    自那以后,慕筠溪心里便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欲望。她想要看到宗政博延在自己面前变脸,想要看到他为了自己而展现出不同的情绪和表情。

    这会儿看不见脸,能看到耳朵变色也行啊,慕筠溪自我开解了一番,作的更欢了。

    宗政博延一边运功控制着身体的反应,一边在脑海里幻想着以自己和慕筠溪为原型的床上样儿十八式,注意力倒是分散了些,体内翻涌的热度却是更加激烈。

    他忍不住磨了磨后牙槽,恨恨地传音道:“磨人的小妖精。”

    慕筠溪霎时如遭雷劈,磨人的小妖精什么的,感觉真是又麻又雷啊。

    周围的人谁也没发现两人之间的互动,只是一路走来落到慕筠溪身上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越来越多。

    等到嫁妆呗抬出来之后,那些眼神就更加火辣了。

    之前添妆的时候,那些小姐夫人都是见过一回了,男人们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众人都知道慕筠溪的嫁妆是陈家给准备的,本想着不过是一介商户,肯定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毕竟有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可是,此时真正看到了,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陈家的底蕴。

    那家具竟然是一水儿至少有百年树龄的紫檀木和黄梨木打造的,首饰更是样样精致华美,宝石、珍珠、美玉耀人眼目,一匹匹绸缎更是层出不穷的名品,冰绡、蝉翼纱、染色雪缎不一而足。

    因为冬季降至,嫁妆中更是少不了各色皮毛,雪狐皮、红狐皮、紫貂皮这些各大世家中也不过是有几件收藏的皮子一样儿不缺。

    这些东西还不是说只在明面上摆着几样儿好看,而是整个盒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简直恨不得溢出来的模样。

    已经出嫁的夫人们想想自己的嫁妆,两厢一对比,简直只能说是寒酸了。

    还没出嫁的姑娘们对自己能有多少嫁妆心里差不多也是有数的,看着眼前这些东西,心里的酸水儿就止不住地往外冒。

    张氏暗地里看着众人的神色,忍不住挺了挺胸。虽然这里面有一半的东西是秦王送来的聘礼,但那些家具、首饰、珠宝可全都是他们家出的。

    “陈家对外甥女可真是大方。”有人忍不住对张氏说酸话。

    张氏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得意的模样,当做没听出这人的画外音一般,笑着道:“我们当家的就这么一个妹妹,也就这么一个外甥女,可不是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疼着呢嘛。这些东西我还觉着少了呢,可朝廷规制在那里,只好想方设法把箱子里的缝隙都给塞满了,也就装了这么些。剩下的,也只能日后再给送过去。”

    她说话的音调不高,可慕筠溪和宗政博延的功力深厚,周遭一公里范围内,只要想听,所有动静都瞒不住他们,更别说隔着这么近了,完全是不想听到都不行。

    慕筠溪听着舅妈这么充满暴发户气息的话,心里乐得不行,想着个舅妈聊天的那位夫人脸色肯定很好看。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张氏拿出这么多东西给外甥女竟然真的一点都不介怀,又被张氏这一番炫耀的言论刺激了一下,忍不住怒上心头,不屑地嘲讽道:“果然是商户出来的,说话都透着一股子铜臭味儿。”

    舒玉真一直跟在张氏身边,听着那人的话,立刻毫不客气地讽刺了回去,“那也总比某些人一股子穷酸味儿好得多。”

    那女人哪受得了被人这么贬低,正要张口开骂,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舒玉真,嚣张的气焰立刻便消了下去,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里。

    舒玉真不屑地撇了撇嘴,对张氏道:“舅妈别把这人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些看不得别人好的小人罢了。”

    张氏淡笑着摆了摆手,这些日子来,这种话她听得多了,若说一开始心中还是介意的,现在也已经释怀了。

    商户又如何,他们不还是比这些人过得逍遥自在?

    更何况,如今外甥女嫁了个好人家,他们家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自家儿子更是十分有出息,三年后科举中第,有秦王帮手,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如何,谁又能知道呢,且看着就是。

    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也纷纷撇嘴,刚才那女人真是没眼色。没看到秦王殿下对陈家人多么有礼吗,明显是很看重这一门亲戚。

    能被秦王看重,就算是商户,那也不容小觑。

    更何况陈家的下一代已经可以参加科考,且小小年纪就中了秀才,可见文采不凡,他日科举,必有一番作为。

    有点眼色的,谁不想趁着陈家还没发迹的时候赶紧巴结上去,说不准将来就能跟着蹭点光。这女人却还想踩陈家一脚,脑袋简直就是被驴踢了。

    慕筠溪趴在宗政博延背上笑了笑,并没有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这世上识时务的,也总有那么些没眼色的,要是每个人都得计较,那得累死。

    这样的小人物,根本不需要她有什么表示,自然有别人会替她出手。

    今儿是她成亲的大喜日子,没得为了无关紧要的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喜庆的乐声越来越清晰,夹杂着不少人的议论惊叹之声,慕筠溪猜想,应该是离大门不远了。

    果然,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宗政博延跨过了门槛儿,又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压轿!”等候多时的司礼官看到宗政博延亲自将新娘子背出来,忍不住有些呆愣,被宗政博延冷冷地扫了一眼,才回过神来,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宗政博延俯身将慕筠溪小心翼翼地放进轿子里,慕筠溪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传音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不会碰一下就碎了的,哪用得着这么仔细。”

    宗政博延十分不以为然,就算媳妇耐摔抗打,不怕疼,可他舍不得啊。他要疼自己媳妇,就算是媳妇自己也管不着。

    而慕筠溪虽然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又甜又暖,俗气点的形容就是跟喝了蜜一样。

    时不时这般别扭地打情骂俏一番,似乎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独有的相处方式,两人都十分乐在其中。

    分开的瞬间,两人的动作却都是顿了顿。

    有恶意的气息。

    宗政博延装作不经意间扫了围观的众人一眼,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眉头不自禁地皱了皱。

    慕筠溪握了握他的手,传音道:“静观其变。”

    不管来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只要他们出手,定叫他们有来无回。若是此时他们表现出异样,反而会打草惊蛇,再让这些人隐藏起来,想要寻出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宗政博延回握了一下,表示同意,面无异色地出了轿子。

    按照流程,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宗政博延拜别岳父岳母。身为岳母的陈秀正坐月子呢,自然是出不来。她该做的事都由张氏代劳了,宗政博延对张氏也并没有轻慢,按照礼节对陈毓和张氏拱了拱手道:“舅父、舅母对筠溪的关怀照应,小婿在此拜谢。”

    陈毓和张氏哪敢受宗政博延的礼,连忙侧身避让开开。他们可没忘记,面前这人虽然是他们的外甥女婿,可还是王爷呢。

    别人见他们如此,也都觉得理所当然,就算是慕良翰也不敢大大咧咧地受了皇子亲王的礼啊。

    此刻,慕良翰简直快被气炸了肺。秦王放着自己这个正经岳父不管,对那两个低贱的商户倒是客客气气的。周围人落在他身上各色的眼神和指指点点的议论更是让他又是愤怒又是耻辱。

    终于忍不住沉声道:“秦王殿下莫要欺人太甚,筠溪终归是下官的女儿。”

    宗政博延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一个字都没说,强大的气场已然让他面色惨白,抖着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毓和张氏看着都觉得十分解气,同时心里对慕良翰更是唾弃。这么些年,这个人除了给了筠溪出生的机会,还为这个女儿做过什么,竟然还有脸强调自己是筠溪的父亲。

    宗政博延已经转身跨上了马背,司礼官十分识相地立刻高喊道:“新娘子起轿啦。”

    欢快的喜乐又拔高了一个调子,庞大的接亲队伍又增加了送亲的人,队伍几乎激增一倍。等最后一个人离开慕府大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期间新娘子娘家的人必须一直站在门前目送。

    宗政博延可以任性地破坏规矩,那是因为他有那个资本,慕良翰却是不行。他只能站在那里,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和众人恶意的揣测。

    宗政博延这一年来,两次赈灾,且又查处贪官,整治恶霸,在百姓中间积攒了不少口碑。虽然许多人仍然十分畏惧他的冷面,但同时也觉得他铁面无私,十分可靠。

    慕筠溪和宗政博延之间的爱情故事更是在容天泽的宣传下,在民间广为传颂,甚至有文人以他们两人为原型创造了许多缠绵悱恻的话本故事,更是为两人增加了不少的知名度。

    在百姓们心里,宗政博延简直就是天字第一号痴情男。没看秦王殿下以堂堂亲王之尊,竟然对没有任何功名的陈家夫妇那么客气有礼嘛,还不是因为他们是慕大小姐的舅舅和舅母。

    话又说回来了,秦王殿下对自个儿王妃的舅舅舅母都那么好,为什么如此不待见身为亲岳父的慕良翰呢?

    百姓的联想力是十分强大的,很快就有消息灵通的人说了。

    慕尚书刚刚做了官,就迫不及待地娶了个平妻回来,当初若不是原配夫人正好怀孕了,圣人又十分看重官员的品行,说不准慕大小姐的母亲就成了下堂妇,慕大小姐甚至连出生的机会都不会有呢。

    又有人说了,慕大小姐今年之前从没出门交际过,对外都说慕大小姐身子弱,出不得门。可是慕大小姐却一路跟着秦王殿下去鹤郡赈灾,亲自为灾民施粥赠药,甚至到泾河边监督治理工程,前后四个多月,从未生过病。

    马上又有人补充道:“你们知道秦王殿下为什么会对慕大小姐如此深情不移吗?”

    他卖了个关子,吸引了身边所有人的注意力才继续说道:“那是因为慕大小姐对秦王殿下有救命之恩。据说,秦王殿下在鹤郡收集了许多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准备进京交给圣上,结果走漏了消息,那些贪官竟然胆大包天,想要杀死秦王殿下,将证据抢回。”

    这人很有讲故事的天分,一段话说的抑扬顿挫,扣人心弦,见他停下来,众人忙不迭地问,“后来呢?”

    那人对众人的反应十分满意,忍不住暗自得意,讲得更加卖力,“后来,秦王殿下抛开钦差队伍,和慕大小姐两人乔装打扮,从山野小路绕路回京。那些刺客找不到人,只好赶在前头,与进京的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据说当时刺客有上百人,秦王殿下和慕大小姐奋力拼杀,无奈双拳难敌四手,眼见两人性命危在旦夕,慕大小姐想要留下殿后,让秦王先走。可是那些刺客就是冲着秦王来的,哪肯让秦王离开。

    无奈,慕大小姐只好狠下心,拼命自己冲出重围……”

    他讲的口沫横飞,一些小细节都描述的惟妙惟肖,好像自己亲眼看见过一般,但是众人谁都没有质疑。只觉得心绪随着他的讲述也一起沉沉浮浮,时而紧张,时而揪心。

    说到最后,这人长长地叹息一声,一脸敬佩地道:“当日我正在城门口,亲眼见了慕大小姐浑身浴血得模样。伤得那般重,请到救兵之后竟然还不愿休息,又跟着一起回去营救秦王。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子,秦王岂能不倾心以待?”

    说得没错啊,众人纷纷点头。

    之后又回过味来,慕大小姐能勇斗上百刺客,那岂不是武艺很高?这般高手怎会身体虚弱的门都出不得?

    “高门大户真是阴险哟。”这是特别习惯八卦豪门恩怨的大婶。

    “这慕大人看着温文儒雅的,一派和气,没想到竟然为父不慈。”这是肚子里有些墨水的书生。

    “我看这姓慕大官是把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脑子也都给狗吃了。这么好的女儿不知道珍惜,现在想沾光也没辙了吧?”这是幸灾乐祸的大叔们。

    这一群人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有压低声音,这样的场合,他们根本不担心慕良翰会对他们做什么。今天过后,他们一哄而散,慕良翰上哪里找人去?

    是以,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慕良翰听到了耳朵里。特别是最后那位幸灾乐祸的大叔说的话,真是直戳到了他的肺管子里。

    慕良翰当即胸口发闷,血液上涌,一个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来。

    “快来人把妹夫扶回去,再派人去请大夫。”陈毓连忙招呼慕家的下人。心里却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这奸人竟然在外甥女成亲的日子吐血,真是太不吉利了。好在外甥女已经出了门子了,影响应该不大才是。

    若不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他真是一点也不想管。

    慕家下人一番兵荒马乱,主人家都病了,客人们也不好再留下,纷纷告辞,准备好的宴席也没了用武之地。

    本应该与新郎家一般热闹的新娘娘家,新娘子走后,竟然落得了一片凄凉,却也是百年难得一遇了。

    陈毓和张氏都觉得无所谓,他们的身份放在那里,便是因着外甥女的关系让人高看一眼,那些真正的世家大族也不会将他们看在眼里,巴上来基本都是些小鱼小虾。

    京城里关系网错综复杂,朋友也不是可以随便结交的。一个不小心就是祸不是福了,说不得还会连累到外甥女,不如不去结交。

    陈秀知道了前面发生的事情,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样也好。”

    对慕良翰,她早就失望了。如今女儿嫁了个好人家,女婿对女儿也是千般好万般好,她可不希望慕良翰这个根本没有尽过一天做父亲责任的人沾女儿的光。以慕良翰唯利是图的性子,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害了女儿女婿。

    今日这一回,算是彻底撇开了关系,对女儿也是好事。

    慕家发生的事情,慕筠溪和宗政博延并不知道。

    仪仗队伍已经行进到了西大街,这条街是他们需要经过的最长也是最宽的一条街道,两边围观百姓的数量也是最多。

    从在慕府门口感觉到恶意的气息,慕筠溪和宗政博延就时刻保持着警惕。只是那些人一直忍耐着并没有动作,此刻终于出现了变化。

    恶意的气息在增多,慕筠溪捧着苹果的手紧了紧,眸光凌厉,看来那些人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咻”“咻”“咻”

    箭矢破空之声突然大作,数十支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目标直指宗政博延。神奇的是,紧跟在新郎马匹后面的轿却没有受到任何波及。

    “保护王爷。”侍卫统领萧方立刻警惕地大喊,同时迅速抽刀挡在宗政博延面前,将射来得箭矢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