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王宠嫡妃 > 081找死成全你(1万5)
    在生命的威胁下,接生嬷嬷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秀的反应。

    大地仍在时不时震动,虽然震动的幅度一次比一次小,但是房子本就被开始的震动摇动了根基,每震一次,房顶就会扑簌簌掉下不少的灰尘来,呛得屋内众人忍不住咳嗽,同时更加胆战心惊,生怕下一次震动的时候房子就塌下来了。

    幸好,陈秀这一胎养的非常好,之前又生过慕筠溪,有些经验,虽然早产了十多天,又碰上这种惊心动魄的时刻,生产过程却十分顺利。

    不过两个多时辰,孩子就平安生了下来。

    听到孩子哭声的那一刻,不仅是生产的陈秀松了口气,旁边围观的众人包括慕筠溪都跟着松了口气。

    只是陈秀刚刚生产,完全不能见风,就算屋子里再危险,她们还是必须得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

    好在,经过两个时辰,地震已经基本结束了。

    以这栋房子目前的坚固程度来看,接下来就算再有小范围的余震,房子也不会塌了。

    慕筠溪出了门,跳上房顶,四顾了一番,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她家这片儿是达官贵人聚集区,离皇宫自然不远。本来富丽堂皇的一片建筑物,此时以皇宫为中心,大部分都变成了残垣断瓦,只有少数坚固的顽强撑了下来。

    这一场地震,震心居然那么巧,正好是位于皇宫地下。

    突然想到宗政博延正是地震开始前不久进的宫,慕筠溪不由脸色一变。虽然她觉得以宗政博延的身手,就算是整好站在震心,应该也不会出事。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看不到人,她依然忍不住担心。

    皇宫里,宗政博延背着鼎元帝,虽然险象环生,最终还是安全地逃了出来。只是他为了给鼎元帝遮挡掉下来的瓦片,伤了手臂。江德庆被瓦片伤了肩膀,鼎元帝倒是安然无恙,一点油皮都没有擦破。

    大皇子看到鼎元帝安全出来,眼神忍不住暗了暗,有些后悔,又有些愧疚。

    太子却是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大大咧咧地对鼎元帝笑道:“父皇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这话说的赤城,显然是出自本心。鼎元帝自信,这一点自己还是不会看错的。只是太子此时这份关怀在宗政博延的对比下,就显得十分马后炮且没有诚意了。

    有危险的时候只顾着自己,等到危险过去了,才想起孝道,那还有什么用?万一自己要是死在大殿里面了呢,太子定然是会为自己哭一场,然后转身高高兴兴地坐上皇位吧。

    鼎元帝是真的有些被太子伤了心,当然相比之下还有更加不堪的大皇子。太子可以说是有心无力,可老大呢?他可是亲眼看见老大步履矫健地跑出大殿的,老大最后看他的那一眼他也看得清清楚楚。

    鼎元帝觉得,这个逆子分明是故意不救他,就是想让他死在里面的。

    宗政博延此时却是顾不得鼎元帝的心思,父皇已经安全了,可是母妃那边情况如何还不知道呢,“父皇这里已然无事,儿臣想去母妃那边看看。”

    “去吧。”鼎元帝点了点头,心中忍不住感慨,老五果然是至孝之人,德妃平日里那般苛待于他,在这危难的时候,他却还是记挂着德妃。

    “注意自己的安全,若事不可为,以自身为重。”想了想,他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他后宫里不缺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可是这般孝顺又能干的好儿子却不多,可不能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折损了儿子。

    “是,儿臣晓得轻重。”宗政博延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转身向德妃的寝宫疾奔过去。德妃之前的所作所为确实是伤了他的心,但是德妃到底是他的生母,这种时候,他不可能对德妃不闻不问。

    但是父皇却也是多虑了,为了一个完全不把自己放在心里甚至将自己当做仇人般算计的母亲牺牲自己,他还没到那么善心的地步。

    一路走过去,到处都是残桓断壁,宗政博延的心也忍不住揪了起来。不要误会,他这不是在担心德妃。如同慕筠溪空闲下来第一个想到的是他一般,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慕筠溪。

    虽然宗政博延不懂现代的震心理论,但是他也看过不少关于地震的书,知道这地震都有个震动最强烈的区域。如今看到皇宫这座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坚固的府邸都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很显然那震动最强烈的区域肯定就在这里或者在这附近,而慕府距离这边并不远,那里的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以慕筠溪的身手,宗政博延并不担心。但是想到府里准岳母还怀着孕,说不准便要连累了筠溪,宗政博延简直是归心似箭。

    正想着,就看到被太监宫女们搀扶着的德妃匆匆走了过来,宗政博延顿时松了口气,“母妃安然无恙实在是太好了。”

    德妃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道:“难得秦王还记挂着本宫这个母妃,真是让本宫受宠若惊。”

    显然,这位对宗政博延的担忧并不领情。

    宗政博延也不是那喜欢热脸贴人冷屁股的,他现在正担心自己的准王妃呢,确定德妃没事,便也不再罗嗦,直接道:“儿臣刚从父皇那边过来,父皇安然无恙,只是如今要处理的事务肯定不少,场面必定忙乱,母妃此时过去怕也和父皇说不上话,不如协助父皇处理一下后宫这边的事情,也能为父皇减少些负担。”

    德妃一听,觉得这主意很对,自己刚才是一时昏了头了。这段时间皇上对自己的印象很是不好,现在凑到皇上面前也讨不了什么好,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让皇上看到自己的办事能力,重新把后宫的权力交到自己手上。

    皇上的宠爱什么的都是虚的,权力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当然,还有儿子。

    德妃心里担心着小儿子,忍不住对安然无恙站在自己面前的宗政博延更加厌恶。为什么在宫里的不是小儿子呢,现在也不知道小儿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你立刻出宫去小九府上看看,那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受伤。”她对小儿子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却丝毫没有发现,大儿子手臂上的伤口一直在不停地流血。

    宗政博延已经习惯了德妃的态度,此时心底已经连一丝涟漪都掀不起来了,“母妃担心九弟,不若派个小太监去看看。儿子还需辅佐父皇处理宫中事务,再说儿子自己的府邸如何了还不知道呢,九弟年纪也不小了,自己的事也该学着自己处理才是。”

    说罢,便不再搭理德妃,转身离开。

    在皇家玉牒上,他是记在已故的宸贵妃名下的,就算是德妃生的他,实际上他也不能算作的德妃的儿子了。

    只是宸贵妃死的太早,当时他年纪也还小,还需要母妃照料,鼎元帝才会让生母德妃暂时抚养他而已。按照皇室规矩,德妃连养母都算不上。

    这些年他称德妃一声母妃,对德妃一直恭敬有加,也不过是为了偿还那一份生恩。起初的他对德妃或许还有些濡慕之情,可是感情本就经不起消磨,更何况这份感情原本就不怎么深厚。

    今后,他依然会喊德妃母妃,对德妃也依旧会恭敬孝顺。但是想要让他像以前那般处处让步,却是不可能了。

    德妃在后面被气得脸色铁青,大骂宗政博延不孝子,却没有注意到周围奴才脸上明显不赞同的神色。

    鼎元帝看到宗政博延这么短时间便去而复返,不免有些诧异。但也想到,定是德妃无事了。只是再看到宗政博延胳膊上依旧还在流血的伤口,他的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第一次察觉到德妃苛待宗政博延是在发现宗政博延已经十七岁了,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因为注意了,渐渐地便发现了更多的问题。对德妃,他训斥过,甚至禁了她的足,以为她能够悔悟,但现在看来,德妃根本没领会到自己的意思。

    鼎元帝最恨别人阳奉阴违,更何况现在宗政博延在他心中正是第一等的大孝子,印象十分之好。而九皇子最近却是干了不少的糟心事,虽不至于让鼎元帝厌恶,却也让他心中起了些芥蒂。

    在鼎元帝看来,德妃竟然不喜欢孝顺的大儿子,反而一心宠着那闹心的小儿子,简直是有眼无珠。

    “朕这里办事儿的人多着呢,不缺你一个,赶紧去把自个儿的伤好好处理一下。你那府邸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住,流了这么多血,得好好养养才行,不如就暂时在宫里住下吧。”鼎元帝怎么看都觉得儿子的脸色实在苍白了点,觉得儿子现在肯定很虚弱,忍不住就心疼了。

    德妃不疼他来疼,加倍地疼。

    可是,宗政博延一点都不想领情,他正急着出宫去看媳妇呢。

    这话却是不能直说,他心里清楚得很,父皇喜欢重情重义的人不错,但是这种时候自己不先关心手足兄弟,反而一门心思只想着未过门的媳妇,妥妥地就要被打上个重女色轻手足的标签。

    宗政博延脑中灵光一闪,就想到德妃刚才的话。虽然他现在对那个同胞弟弟实在是膈应的很,但是不妨碍他借这弟弟做一回梯子。

    “儿臣谢父皇关爱。”宗政博延一本正经地道:“儿臣这点小伤无碍的,母妃担心九弟,方才吩咐儿臣若有空便去探视一番,帮衬一把,儿臣这便去看看吧。”

    鼎元帝刚舒展开的眉头忍不住再次皱了起来,“老九也十五了,又不是小孩子,哪用得着这么着紧。他要是没事,自然会派人进宫报平安,女人就是多事。”

    宗政博延垂头不语,鼎元帝忍不住叹了口气,“罢了,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得先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再说。”

    “是,儿臣谢父皇体谅。”宗政博延抿了抿唇,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却带上了几分感激之色。

    鼎元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却是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当年真是不该把老五放回德妃身边啊。

    当初,他以为德妃好歹也是老五的亲生母亲,就算老五的玉牒记在了表妹的身上,但是血脉之情总不会断,德妃应该不会苛待了老五才是。

    如今才发现,女人心果然不好猜。老五这般纯孝的孩子,这些年在德妃的手下不知受了多少的委屈,早知如此,当年随便找一个无子的嫔妃抚养老五也比德妃强啊。

    慕家,慕筠溪从房顶上下来时,下人已经将刚出生的孩子清洗好了。看到慕筠溪进来,奶娘立刻便凑趣地将小家伙报到她面前。

    慕筠溪低头看了看,小家伙红彤彤皱巴巴的,实在没什么看头。虽然知道小孩子刚出生都是这个模样,她还是没办法违心地说出一句赞美。

    陈秀看着她那嫌弃的模样,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你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模样,还好意思嫌弃弟弟。”

    慕筠溪皱了皱鼻子,道:“娘亲当年也嫌弃过女儿吧?”

    “呃。”陈秀有些无言以对。在娘家,她就是最小的孩子,出嫁的时候哥哥虽然已经成了亲,但是也还没有侄子侄女出生,她是真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

    当年生下女儿她就昏了过去,醒来后奶娘就抱着一个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婴儿跟她说这就是她的女儿,当时她真是十分嫌弃,还一度怀疑孩子被人给掉包了。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女儿越长越白嫩,越长越漂亮,她才相信,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这会儿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心虚。

    慕筠溪撇了撇嘴,心道就知道是这样。

    陈秀干咳了两声,果断转移话题,“你别看你弟弟现在长得不好看,等过上半个月,定然会变成白白嫩嫩的模样。”

    “那是,我弟弟怎么可能长得不好看。”慕筠溪得意地点头。这个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被她划到了自己的保护圈内,那就是自己人了,那肯定是没什么不好的。

    陈秀无语,这丫头得意个什么劲儿啊,这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就算长得好看,那也是你娘我的功劳。

    “行了,你好好照顾弟弟,家里也都交给你了,我先睡一会儿。”若不是正好碰上地震这种大事,怕女儿害怕,她早就在生完孩子第一时间睡过去了。

    现在看女儿很镇定,一点慌乱的迹象都没有,她也就放心了。

    “您早就该休息了。”慕筠溪点头道:“弟弟交给我,娘您就放心吧。”

    听着陈秀的呼吸渐渐轻缓均匀起来,慕筠溪知道她已经睡着了,便对奶娘招了招手,示意她抱着孩子跟自己走。

    两人刚出房门,就看到一身狼狈的慕良翰和宗政敏敏匆匆向这边走来。

    “父亲,二娘。”慕筠溪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慕良翰看到奶娘怀里的小包裹,眼睛一亮,期待地问道:“生了?是男孩还是女孩?”

    “恭喜老爷,是个健壮的小少爷。”奶娘喜气洋洋地道。

    “好好好。”慕良翰连说了三个好字,表达自己的兴奋。先头柳姨娘虽然已经给他生了个儿子,但是那个儿子一直病歪歪的,太医都说不一定能活到成年,实在是指望不上。

    好在老天不绝他,终究还是给了他一个健康的儿子。

    慕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宗政敏敏的脸却一下子拉了下来,恨恨地咬着唇,满眼都是怨毒与不甘。安插在陈秀身边几年的钉子还没来得及动手让她早产,就突然被拔掉了,本来想着等孩子出生时再动手,却不想又碰上地震,让陈秀早产了,自己又没来得及出手。

    若是生了个女儿便罢了,偏偏竟生下个男孩。

    不行,绝不能让这个孩子在府里站稳脚跟,否则这府里日后哪里还会有她的地位?

    宗政敏敏眼神不期然地划过周遭的残桓断壁,顿时计上心来。装模作样地凑上前看了小东西一眼,嘴里啧啧地赞叹道:“真是个俊秀的孩子,像极了老爷。”

    慕筠溪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马屁拍的真没有技术含量。虽然那是她最疼爱的弟弟,但是说实在话,那皱巴巴,猴子一样的小家伙真的跟俊秀完全搭不上边。至于说像慕良翰这点,她暂时不予置评。小孩子刚出生,骨头都是软的,到处都软趴趴的,这个时候能看出像谁才真是有鬼了呢。

    但是耐不住慕良翰喜欢听啊,他现在就觉得这儿子真是哪儿哪儿都好,绝对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而且,他的儿子,长得自然像他。

    要是慕筠溪知道慕良翰的想法,肯定得吐糟他。按照科学的说法,男孩一般都像母亲比较多,女孩则像父亲比较多。这个家里,目前长得最像慕良翰的其实是慕筠婷才是。

    那边,宗政敏敏却是话音一转,满脸怜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出生的时候不对。”

    “你胡说什么。”慕良翰皱眉怒斥道:“不会说话就闭上嘴,谁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心里忍不住想,这女人果然不是个好的,好好的兴致都被她给败了。

    宗政敏敏瑟缩着倒退了两步,委屈地看着慕良翰道:“妾也知道自己的话不中听,可是妾说的都是实话啊。”

    慕良翰狠狠地瞪着她,怒吼道:“你还敢说?”

    刚出生的小孩子最受不得惊,慕良翰这一声吼,吓得小东西猛地抖了一下,小嘴儿一扁就大哭了起来。

    慕良翰顿时顾不上宗政敏敏了,赶紧凑过来道:“孩子怎么哭了,是不是饿了?”

    “婴儿刚出生一个时辰内是不会饿的。”奶娘有些为难地解释道。

    慕筠溪却是不会为慕良翰遮掩,直接开口道:“小婴儿受不得惊,动静儿一大就会吓到。”

    慕良翰顿时明白是自己吓到了儿子,禁不住有些讪讪然。

    慕筠溪对奶娘挥了挥手道:“你先带小少爷回屋,外头风大,别再病了。司颜你也跟着一起。”

    奶娘虽然是她千挑万选,确定身家完全清白才请来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怎么也得再观察一段时间才能完全放心。

    待两人带着孩子离开,慕筠溪才转头看向宗政敏敏,现在来料理这个女人。

    “二娘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今天绝对准备作一个大死。她都有些佩服这女人的毅力了,这大半年来,每次对上,她虽然没有赶尽杀绝,但每次出手却也从未留情。

    一次次被教训的那么惨,却似乎一点阴影也没给这女人留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作死的大道上一路狂奔,一往无前。

    宗政敏敏敏锐地感受到了来自慕筠溪的威胁,被整了那么多次,她当然不是一点都不害怕,但是这次她却是胸有成竹。

    “这孩子一出生京城就发生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地动,房屋良田损毁无数,更不知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老爷的官邸也塌了,差点回不来,可见这孩子天生带煞,不仅克亲人,还会带来灾难。前面一条还好说,总归是咱们自家的事。这后一条可是大大的不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怕是要带累全家。”

    宗政敏敏边说边小心地窥视着慕良翰的神色,果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逐渐褪去喜悦变成了厌恶。

    她心中忍不住得意,她早就看清了老爷的心性。这个男人天生自私凉薄,在他的心里,谁都比不上他自己重要。就算是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也是一样。只要威胁到他自己,这个男人出手绝不会犹豫。

    “二娘的话简直荒谬。”慕筠溪冷笑道。

    她完全不在乎慕良翰怎么想,慕家现在这点子资产几乎全是靠娘亲的嫁妆撑起来的,就算是慕良翰不待见弟弟,这些东西也只能是弟弟的。至于弟弟的前途,有自己这个姐姐和宗政博延这个姐夫在,有没有慕良翰根本不重要。

    但是牵扯到皇权,这就不是她能够左右的事情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怪不得这女人今儿这么大胆。

    这话放到现代,所有人都明白这女人纯粹是无稽之谈。可是放在这个迷信大行其道的年代,就算明知道有猫腻,却还是有人会相信。

    就算不信,心中也会膈应。这不单单是鼎元帝的问题,更是有无数受灾的大官贵族以及百姓。无数家破人亡的人,这会子正需要一个发泄的口子,若是信了这话,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她的宝贝弟弟。

    宗政敏敏这次的招数当真是狠,只可惜,跟她比嘴皮子功夫,却是打错了算盘。

    她不慌不忙地针对宗政敏敏的话挨句进行反驳,“第一,母亲是在地动开始后才发动的,这事儿府里不少奴才都能够证明。弟弟生下来,地动已然平息。按照二娘的说法,弟弟一出生,这地动就停了,该是有天大的福气才是吧。”

    她又转头看向慕良翰,道:“户部位于皇宫内,据女儿观察,这地动的中心就在皇宫,户部衙门也不知多久没有修缮过了,会塌掉那是很正常的,却不知伤亡几何?”

    慕良翰脸色难看,“震得太突然,又太强烈,第一波震动的时候屋子就塌了,逃出去的没几个,为父也被压在了废墟里头。多亏救援及时,才能捡回一命。”

    至于他为何没有被瓦片梁木砸死,就不需要深究了。趴在桌子底下躲过一劫什么的,着实不雅,太丢脸。

    慕筠溪也没心思去关心这些,她只要知道户部死了不少人,而慕良翰却安然无恙那就够了。

    “父亲这般经历更是证明弟弟必然是带着福气的,不然为何死了那么多人,独独父亲安然无恙呢?”

    慕良翰微微一愣,户部活下来的当然不止他一个。可是被慕筠溪这么一说,他不期然就想起了和他一同被挖出来的一个员外郎的尸体。那个员外郎的尸体所在的位置距离他不过三步远,结果那员外郎死了,他却只不过受了点皮外伤。

    当时被救出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是祖宗保佑。但是女儿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应该是儿子有福才是。

    “而且,父亲您看,母亲院子里大部分的房子都塌了,却只有母亲生产的那几间屋子好好地立在那里呢。刚才女儿院子里的丫鬟还来说,女儿的卧房也塌了。幸好地动前那会儿,女儿突然有些担心母亲,一时兴起过来探望,这才躲过一劫呢。”慕筠溪再接再厉,不遗余力地将刚出生的弟弟塑造成祥瑞降世。

    宗政敏敏越听脸色越难看,她的嘴皮子算是利索的,但是对上慕筠溪,却真是差了不止一截。

    慕良翰却是越听越高兴,最后简直是深信不疑。

    他就说,他的儿子肯定是个好的,天生就带着这么大的福气。这么大的地动数百年都不一定有一回,他从宫里回来一路人就没看到几栋完好无损的建筑物。这种情况下,哪家不得死几个人?

    可是到了自个儿家,却是所有主子都安然无恙。若不是有大福气护佑,为何会如此?

    铺垫完毕,慕筠溪似笑非笑地看向宗政敏敏,“二娘认为我说的可对?”

    对个屁,宗政敏敏很想这么呛上一句,可慕良翰正恶狠狠地看着她呢,这话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可她怎么能甘心?这小子本身就是个大麻烦,再冠上祥瑞的名头,老爷还不得把他当眼珠子疼啊,到时候想要除掉这小子就更麻烦了。

    慕良翰将她一系列表情变化都收在了眼底,顿时火冒三丈,抬手就是一耳光,“恶妇,老爷我要休了你。”

    慕筠溪讶异地挑了挑眉,便宜老爹这下要放大招了啊。当年他急着娶一个高门媳妇以期少奋斗十年的时候,也没休了母亲陈秀,这回却直言要休了宗政敏敏,这儿子的分量当真不轻。

    科学表明,孩子身体里的基因,父母各占一半。至于血液,骨肉什么的,按照她的理解,孩子刚在母亲肚子里安家的时候不过是个肉眼都看不见的细胞,之后长成那么大,全靠母体的营养支撑,血液、骨肉什么的自然都是母亲给的。

    也就是说,在孩子的血脉中,母亲其实所占比重更大。也许正因为这样,才会让孩子冠父姓以补偿。

    所以说,古人执着的生男孩传承香火什么的,其实也就是得到了个安慰奖罢了。

    慕筠溪怜悯地看了慕良翰一眼,愚蠢的男人啊。

    宗政敏敏捂着脸,看着慕良翰的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妾犯了什么错,老爷竟要休了妾!”

    “你还有脸问你犯了什么错?”慕良翰冷声道:“你刚才那番胡言乱语,若是传出去,我儿性命安在?谋害子嗣,还不当休了你?”

    “父亲您说什么?”慕筠竹不知何时过来,正好听到慕良翰的话,不可置信地质问出口。

    父亲要休了母亲,那她怎么办?有一个被休弃的母亲,她还怎么嫁人?她还要做秦王妃呢。

    慕良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长辈的事情轮不到你插嘴。”

    “凭什么不许我说。”慕筠竹梗着脖子道:“您无缘无故就要休了母亲,可有想过女儿该怎么自处?”

    “夫人才是你的母亲。”慕良翰丝毫不为所动。

    慕筠溪听到这句话简直想要大笑出声,这个时候便宜爹才想起所谓‘平妻’是多么可笑的存在了。可惜,就算慕筠竹愿意喊娘亲一声母亲,娘亲却要不起这个女儿。

    “老爷您真要做的这么绝?”宗政敏敏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虽然早已过了年少天真的时候,心里明白慕良翰对不可能有年少时许诺的那般深爱,却总是忍不住留有意思期待,就算没有那般深爱,至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吧。

    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这一辈子过得是多么的可笑。她也是豪门大家出身的,抛去那层感情的蒙蔽,整个人顿时清醒起来。

    “当年,若不是有我兄长帮扶,你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走到今日这个位置。”宗政敏敏嘲讽地看着慕良翰,咬牙道:“慕良翰,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不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你如意。”

    慕良翰被宗政敏敏当面戳穿老底,不由恼羞成怒,正想再给她一耳光让她闭嘴,就听到了后面那句话,顿时心生不妙。

    可宗政敏敏行动太过迅速,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宗政敏敏直直地朝着门柱撞去。以那速度和力度,撞上去绝对活不了。

    慕良翰的脸顿时就绿了,儿子出生的日子,平妻却寻了短见,外人可不知情,不知道要传出多少难听的话来。

    他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宗政敏敏不仁他便不义,本来说休妻也不过是气头上的话,宗政敏敏那一番诅咒小儿子的话也不能拿到明面上说,当年娶她时到底是打着真爱的名号,没有个正当的理由,休妻也不是简单的事情。

    慕家现在可以说正在风口浪尖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他怎么会做出这种极有可能被抓到把柄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宗政敏敏今日脑子里就像是进了水一般,不,应该说这大半年来,宗政敏敏的脑子就越来越不好使了,经常做出些蠢事来。

    这样一个总是拖后腿的蠢妇,死了也就死了。这场地动,哪家不得死个把人,添上她这么一个一点都不多。

    慕良翰想开了,慕筠溪可还不愿意呢。宗政敏敏的死活她是不在意,可也不能在她弟弟出生的日子里去死啊。到时候每年她弟弟过生日,家里却还有一个人过祭日,那多晦气啊。她不迷信,可是膈应啊。

    在慕良翰看来完全追之不及的速度,放到慕筠溪面前那就是小菜一碟了。谁也没看到她是怎么动的,只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宗政敏敏已经被她拎着后脖领子拖了回来。

    “父亲不过是说气话罢了,二娘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手上的动作毫不客气,面上却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慕筠竹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嗷的一声扑到宗政敏敏身上大哭道:“母亲您要是去了,可要女儿怎么办啊,您不要丢下女儿一个人啊。”

    心里却是忍不住埋怨,母亲真是太自私了,惹怒了父亲差点被休连累她这个女儿的名声不说,居然还想寻死。这要是真死了,那她不得守孝三年啊。她今年都十三岁了,婚事却还没定下,守孝三年后就是十六。

    虽说十六成亲不算晚,但前提她得有对象啊。没有对象那就得先定亲,从定亲到成亲,一般情况怎么也得两年吧。到时候她都十八了,成老姑娘了,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啊。

    宗政敏敏却是不知道女儿心里的想法,看到女儿哭得这么凄惨,心里感动的同时也忍不住悲从中来,母女两人抱头大哭。

    “大好的日子也被你们哭得晦气了,看着就心烦,滚回你们的院子去,没事儿少往老爷我跟前跑。”慕良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宗政敏敏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怨恨,顺从地拉着慕筠竹的手转身离开了。

    娘家已经被她彻底得罪了,被休回娘家,肯定没有她的好日子过。她一死倒是容易,她可怜的女儿可如何是好。为了女儿,她也得保住现在的身份,好好地活下去。

    她宗政敏敏这辈子已经毁了,不能再毁了女儿。那个负心薄幸的男人,终有一日她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慕筠溪看着宗政敏敏散发着浓浓阴郁味道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看来以后有热闹看了呢。

    “老爷,秦王殿下来访。”老管家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府里现在到处一片忙乱,连个传话的人都不找到,他也只好亲自上阵了。

    “快快有请。”慕良翰深深地看了慕筠溪一眼,心想,真是没想到大女儿手段这么厉害,还没有成亲,就牢牢地把秦王的心给抓在了自己手里。这个时候,秦王就过来了,怕也是堪堪先确定了皇上的安危,自己的府邸那边都没有处理好呢,可见对女儿有多么重视了。

    “你做的很好。”慕良翰欣慰地看着慕筠溪,谆谆叮嘱道:“不过,以后也不能放松。秦王虽然现在看着对你很好,但男人的心最易变,你得时时刻刻抓紧了才是。”

    “父亲无须忧心,现在整个东陵都知道,秦王愿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便宜爹竟然咒自家男人会变心,慕筠溪很不高兴,不过好歹也是爹,暂且忍了。

    慕良翰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不悦,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懂什么,男人一时头脑发热说的话怎么能信?等你年纪大了……”

    慕筠溪大怒,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父亲你不要把自己的想法放到别人的身上,不是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和父亲你一般想法的。”

    “你……你放肆。”慕良翰被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就要给慕筠溪一巴掌,却被慕筠溪轻巧地躲了过去。

    慕筠溪鄙夷地看着慕良翰道:“女儿只是说了实话罢了,父亲这是恼羞成怒了?”

    三妻四妾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常态,慕良翰的所作所为除了弄出个不伦不类的平妻,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无可厚非的。

    更甚者大部分人觉得,慕良翰飞黄腾达之后没有抛弃出身商户的糟糠之妻已经是品德高尚。这里并不是讲究人人平等的现代,在这里所有人都被强制分成了三六九等,站在上等的人总是拥有无数的特权。

    慕筠溪虽然武力强大,但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便是有朝一日母仪天下,也不可能朝夕之间改变所有人的观念。但是无论哪一个朝代,诚信都是美德。

    既然做不到,那就不要承诺。

    “或许对父亲来说,当年新婚之时信誓旦旦的承诺只不过是您头脑一时发热的产物。又或许您给出的承诺太多,而母亲对您来说,似乎太过微不足道,早已被您忘在了脑后。但是您这种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行为,女儿实在不敢苟同。”

    既然已经打了便宜爹的脸,那就不妨再打的重一点,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

    慕良翰听到这些话,先是暴怒,可是他根本不是慕筠溪的对手,慕筠溪又不是那种会乖乖等着长辈教训的,他再愤怒也只能自己生闷气。

    慕筠溪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里回荡,气着气着,最后却忍不住怔楞起来。

    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年轻时的事了呢?

    当年,他二十三岁高中状元,虽说算不得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却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一时风光无限,处处都是恭维之声。

    后来更是邂逅了郡王府嫡女,一番手段让其自甘下嫁为平妻,有郡王府扶持,加上自己的能力,一路扶摇直上,成为六部天官之一。虽不说位极人臣,在他头上的人却也是不多,光宗耀祖泽被后人不在话下。

    少年时贫困交加的生活早已离他远去,那些记忆也渐渐在他脑海中淡去。今日却不知怎的,再次翻腾了出来,依旧那么清晰。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忘记,只是刻意不去想起罢了。

    当初自己十四岁中秀才,在附近的县镇里几乎被传成了神通。可是他们家却是祖祖辈辈种地出身,家里能有余钱供他考上秀才就已是勒紧了裤腰带。

    父母不是不想供他继续考,可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他也能理解父母的苦处,只是心中依旧不甘。

    直到十六岁时,与到乡下避暑的陈秀不期而遇,终于让他再次看到了希望。

    他长得俊俏,又文采风流,便是衣着破烂,依旧遮不住本身的风采,几次刻意的偶遇下,少女的心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陈秀长相娇美,性子温柔和顺,少年慕艾,他也曾经动过心,否则也不会在新婚之夜许下绝不纳妾的诺言。

    只是后来京城的繁华,官场的风光与尔虞我诈让他迷了眼,蒙了心。

    大女儿今日说出这样一番话,必然是积怨已久,想必夫人也早就和自己离了心。

    慕良翰叹息一声,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衣袖。

    可是,他并不后悔。有失才有得,没有奈尔付出,哪能有他今天这般风光的日子呢。没看当年和他同期的榜眼探,一个还在翰林院蹉跎,一个外放做了个小小的知府,他却已经是六部天官之一,内阁最年轻的大学士。

    不过,大女儿搭上了秦王,却是飞上枝头了。太子这些年行事越发没有章法,地动前那会儿还听说不知道因着什么事引得学子们跑到午门静坐抗议。皇上的身体看着也十分康健,再活个十年八年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太子这位子还能不能坐得住却是不一定。

    未来女婿秦王现在看着不显山不漏水,却是一步步悄无声息地就进了皇上心里,将来前途如何却是未知之数。便是登不上那个位子,也必定是手握实权的亲王。

    他这个大女儿如今看着却不像愿意受制于娘家的,也许对着自己的弟弟女儿会伸把手,但是对自己这个父亲,别说伸手帮扶,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不错了。

    他好不容易爬到今日这个位子上来,绝不允许出任何意外。

    看来,大女儿的这门婚事该再考虑考虑才是。秦王却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婿,但是自己的女儿可不止那么一个。

    本来想把宗政敏敏贬为侍妾,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平妻似乎还有用,那就先留着吧。

    慕家前院受灾状况比后院还要严重不少,幸好待客的前厅是府里的门面,这些年一直有不间断地修缮,倒是还完好无损地保存着,要不然宗政博延来了,真是连个招待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幕天席地的站着说话了。

    慕筠溪一进前厅,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受伤了?”

    空气中的草药味和血腥味虽然都很淡,但是逃不过她的鼻子。以宗政博延的身手,怎么会受伤。

    “地动的时候,御书房坍塌得太快。”宗政博延淡淡地道:“不过是点皮外伤,不碍事。”

    “太子和皇上可有受伤?”慕筠溪问。

    宗政博延摇了摇头,慕筠溪立刻就明白了。太子文采那是一等一的,但是由于他是早产儿又难产,身子骨儿可真不怎么样,论起身手在众皇子当中那就是废柴一个。

    那么废的太子都没事儿,自家男人怎么会受伤,巧合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多。如此就只剩下一个解释,这伤是救驾留下来的。

    一点皮外伤换皇帝的好感,怎么说都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慕筠溪还是忍不住心疼。自家男人,就算划破一块油皮她也心疼啊。

    “不疼。”这么多年沉默寡言习惯了,论起朝政见解宗政博延绝对能够舌战群儒,但是平日里相处却真是有些拙于言辞。特别是面对慕筠溪心疼的眼神,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这样的感觉很新奇,心跳的也有点快。

    慕筠溪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这个笨蛋,受伤了怎么可能会不疼。

    “真的不疼。”宗政博延努力地勾起一抹笑容,“九弟现在才是真的疼呢。”

    虽然有人心疼的感觉很好,但是他舍不得媳妇难过太久啊,必须赶紧转移媳妇的注意力。九弟,不好意思了,就暂时拿来给兄长用用吧。

    “九皇子怎么了?”慕筠溪顿时精神振奋。

    宗政博延干咳了两声,叹息道:“九弟着实是倒霉了点,都从屋子里跑出来了,结果却被假山上掉下来的石头砸断了腿。”

    “不会瘸了吧?”慕筠溪一脸担忧,眼睛却是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九皇子要真是瘸了,那简直就是喜大普奔啊。

    宗政博延又咳嗽了两声,媳妇咱收敛点啊,幸灾乐祸也不能这么明显。

    慕筠溪立刻垂眸,一副九皇子真是好可怜啊,我这个未来嫂嫂好忧心的模样。

    “没瘸。”宗政博延刚说了两个字,慕筠溪就忍不住满脸失望地叹了一声,“没瘸啊。”

    “但至少得在床上歇三个月才能痊愈。”宗政博延赶紧补充了一句。

    伤筋动骨一百天,想想又有这么长时间能够见不到九皇子那张讨厌的脸,慕筠溪瞬间又高兴了起来。

    “还有一个坏消息呢。”宗政博延说着坏消息,眼神里却是带着笑意的。

    慕筠溪立刻会意,“不会是司徒老大人出了什么意外吧?”

    从九皇子那边到她家,是要经过司徒府的。

    宗政博延微微点头道:“真是十分不幸呢,本王过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司徒府出来的太医,据说是被房梁砸在了腰上,怕是以后都只能躺床上了。”

    “司徒老大人也是开国功臣,两朝元老呢,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慕筠溪用幸灾乐祸的口气感慨着。九皇子那边到底是未来夫君的兄弟,又是皇子,她还得遮掩一下。司徒家这边就完全不需要遮掩了,可以大大方方地幸灾乐祸。

    “谁说不是呢。”宗政博延却是仍然不得不端着,不过他早就习惯了一张面瘫脸,谁也看不出他实际上的心情为何。

    两人幸灾乐祸了一会儿,才说起了正事。

    宗政博延先是把太子在鼎元帝面前的表现客观地复述了一遍,又说起学子们在午门外示威的事情,然后就是突然地震,打断了一切。

    “学子示威的事,背后有人推动那是肯定的,否则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集齐那么多人。”慕筠溪摸着下巴道:“不过太子这也真够倒霉的,他刚弄出这种事,结果就地动了。”

    古代人可不知道地震只不过是正常的自然现象,在人们的眼里,这是上天降下来的惩罚。为什么会惩罚呢,那必然是有人做了天怒人怨的事情了。

    通常,这个时候,无论皇帝平日里多么勤政爱民,都需要下一个罪己诏反省一下自身错误的。

    这种事,皇帝本身肯定是不愿意的,更何况鼎元帝本身又特别看重自己的名声。正好在这个时间里闹出事来的太子,那不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嘛。

    地震后,宗政博延就是一通忙乱,还真没有时间想这些。此时,慕筠溪提出来,他也忍不住愣了愣。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还真是十分之高。

    不过,宗政博延倒是一点不觉得太子冤枉,“父皇登基以来一直勤政爱民,兢兢业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京城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什么灾难发生。太子做出这般失德之事,京城立刻发生了大地动,显然是上天示警。”

    “噗”慕筠溪一口茶喷了出来,目瞪口呆地看着宗政博延,发现她家男人确实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并不是虚言。显然她家男人认定了自己的看法没错。

    “我说句公道话啊,其实太子他真的挺冤,这地动纯属正常的自然灾害现象,太子这事儿就是赶巧了。”慕筠溪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家男人普及一点科学知识,这种迷信说法用来阴人还是不错的,但是深信不疑的话就有问题了,万一哪天把自己坑进去呢。

    “书上所记载的天圆地方其实是错误的,这片天地其实是一个球形,而且这个球一直在围着太阳运动,转一圈的时间大概是一年,所以才产生了四季。而同时这个球自己也在转,所以才产生了日夜。

    球在动,球上没有固定住的东西自然也会跟着动,有动的,有不动的,撞在一起,肯定得晃一晃,对吧。”

    宗政博延攒眉,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却和先人所说完全相悖,“你这又是哪里听来的新鲜说法?”

    “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慕筠溪的眼神有些悠远,“等我们头发都白了的时候,我再跟你说。”

    这是她最大的秘密了,若是不能相携白头,如何能够轻易吐露呢。

    宗政博延怔了怔,没有再继续追问,慕筠溪的说法却是在他的心里扎了根。他本就是不信天不信命的人,只是所有人都在说天灾必是因人祸而起,每一次他有不同的想法,都会有人不间断地给纠正回来。

    慕筠溪的这些说法却一下子将他过往的那些疑惑都给牵引了出来,却是正好与他过往的许多想法相合。

    不过,他相信,别人却不一定会相信,再说看媳妇这样子,八成也是拿不出能够让人信服的凭证来。

    慕筠溪接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自家男人哪里都好,长得俊,身手好,感情专一,在外强势,在家温柔体贴,就是有些时候太过正直较真。

    “虽说这灾难并不是太子招来的,但是他干的事确实挺缺德。人家一个大好少年,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的,将来肯定前途无量,结果就这么死了,还死的颇为不光彩。作为罪魁祸首,太子难道不该受些惩罚?”

    慕筠溪犹自有些愤愤,“那少年虽然是自己寻短见死的,但太子的行为确实是强暴吧,按照律法本该刺配流放,可就因为他是太子,这事儿必然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顶天了不过是道个歉,关个禁闭。不痛不痒的,说不准他下次还会再犯。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给他来下子狠的,让他记住了,以后就不敢再犯了。”

    宗政博延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反正怎么样父皇也不会舍得让太子赔命,能让太子记住教训也好。”

    慕筠溪撇嘴,这次怕是不止教训一下那么简单了,太子的位置八成是保不住了。面对这种大灾难,天子都得下罪己诏,太子总不会比天子罚的轻吧。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也没见慕良翰出现,慕筠溪忍不住猜想该不会是被自己给气晕了吧。宗政博延手上却还有不少事要处理,首先他自己的府邸怕是损失也不轻,他不在府里,群龙无首的,府里怕是正乱着呢,怎么也得回去看看。

    确定了媳妇没事,他就该离开了。至于慕良翰,他来府上拜访,主人在家却避而不见,失礼的可不是他。

    再说,慕良翰现在还不是他岳父呢,便是他和媳妇已经成亲,他堂堂王爷之尊,也没得纡尊降贵去拜见慕良翰一个尚书的。

    于是,等慕良翰回忆完过去,又打好了算盘再出来的时候,前厅早就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而整个京城,一片悲伤的气氛中,一些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流言迅速蔓延开来。

    阴谋正在缓缓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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