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之焰为何变成了莫言?又为何要一直跟着我?!我想这个问题四郎当能为我解惑吧?”

    罄冉说罢目光自窗外转回,紧盯蔺琦墨,目光带着几分怒意,似是在无声责备他的隐瞒。

    蔺琦墨一愣,眨巴了两下眼睛,讨好一笑,弯腰步入内车就欲往榻上落座,被罄冉厉目一盯,他瑟缩一下,嘟了嘴,回身撩袍在软垫上坐下,无辜地看向罄冉,满面钦佩道。

    “冉冉怎么发现他就是莫之焰的?冉冉若不说我还没发现呢,现在想想两人还真是挺像。啧啧……果真是我蔺四郎瞧上的女人,聪明不凡!”

    罄冉撇他一眼,冷哼一声:“你少给我插科打诨的,这招在我这里没用。”

    蔺琦墨却未被她的肃然吓到,仰天一叹,衰着面道:“天要亡吾!心仪女子竟这般强悍!可怜我还甘之如饴,莫不是得了受虐之症?这可是不治之症啊,完了完了……”

    罄冉见他捧着心窝一脸惊慌,忍不住唇角勾起了浅浅弧度,佯怒地一脚向他踢去,冷声道:“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蔺琦墨侧身躲过她的一脚,一跃起身在软榻上坐下,将罄冉挤至窗边,这才一笑,正色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实是不能说。早晚有一日,相信他会自己告诉你,或是你会自己明白他为何如此。我能告诉冉冉的是,他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

    罄冉迎上他晶亮清澈的双眸,微微蹙眉,却不再多问,只是目光移向窗外,若有所思。将思虑又理了一遍,但觉毫无头绪,不免眉宇蹙得更紧。

    蔺琦墨见她这般,微微摇头,笑问:“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他便是莫之焰的?”

    罄冉回头白了他一眼,幽幽道:“起先他入府时,我并没有特别留意,只是觉得他有些不同。那日晚上我差点迎头撞上影壁,他扶了我一把,虽是未用轻功,但是行动比常人却要敏捷的多。再加上他身上没有奴性,自称在下,又怎可能是出自怅悠府?再者他见到我,情绪太激动,拉着我手臂的手一直都不曾放下,我当时便起了疑心。”

    罄冉声音微顿,看向蔺琦墨又道:“自离开苍松密谷,我便隐隐觉得有人经常跟着我,那人功夫不弱,我觉得他没有恶意,便一直不曾理会,心想早晚一日他会露面。”

    “所以那夜你便断定一直跟着你的人便是莫言?”蔺琦墨挑眉问道。

    罄冉点头:“至于断定他是莫之焰并不难。那跟着我的人是从我前往苍松密谷后才出现的,当时在陆府我虽是没有接触莫之焰,但是却看过他的背影,也知道他带着面具。那夜后我观察过莫言,他的面上似是覆着一种类似人皮面具一样的东西,虽是看不出易容,但是神情却僵硬的很。那晚我就奇怪,他看我的双眼中情绪翻涌,面上却没有任何端倪,后来认真观察过,便断定他带了面具。同样是独臂,同样武功高强,同样需要带面具,这三点加起来足以说明一切了。”

    蔺琦墨目光晶澈,连连点头,满面钦佩,称道:“都说燕奚痕心思缜密,我看冉冉也不逞多让嘛。我蔺四郎心仪的女子就是不凡啊!可你怎么就肯定我知道这事?”

    好听话果真人人爱听,罄冉被他吹捧的微扬唇角,笑道:“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吗?那日在密谷,我分明被极厉害的蛇给咬了,可你偏说是一般的草蛇。我当时没在意,回到军营查看了伤口,便知你在骗我。何况那包着伤口的是块黑布,你当时穿着白衣,何来黑布?方才你带了莫言,为他说话,我便想起这事。”

    蔺琦墨一愣,那日他头脑昏昏沉沉,倒是忘了包扎伤口的布带乃是莫之焰从衣襟上扯下来的。他苦笑一下,感叹道:“冉冉这么厉害,看来以后四郎不能说假话了。”

    罄冉扬眉瞪他,蔺琦墨忙堆起笑容,讨好道:“当然,四郎自己也不愿意骗冉冉。”

    罄冉心中好笑,面上却是肃然,鄙夷地瞅他一眼,起身向车外走,一面喃喃道:“似你这般谄媚小人,真不知怎么领的兵。”

    她说罢还不解地摇头,一跃下了飞驰的马车。

    “死丫头。”

    身后传来蔺琦墨的轻叱,罄冉双唇微扬,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向队后奔去。

    “加快速度,今夜赶到潼镇,不得有误。”

    她一面吩咐一面策马向队后赶去,目光在马车后面不远队伍中的莫之焰身上带过,微微蹙起了眉宇。

    他到底是谁,为何每次见到自己都会情绪失控?在陆府第一次见到他,她便感受到他异常灼热的目光,到底为何?当时她正在舞枪等等,舞枪!

    当时她好像舞了一招回马枪,然后便感到了那股异常激烈的目光!难道罄冉心头明光一闪,使她不自觉手中一个用力,马缰被紧紧提起。身下马儿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引得队伍一阵慌乱,纷纷看向这边。

    罄冉却豪无所觉,蹙紧眉头,摇头压下心头痴念,苦苦一笑,摇了摇头,轻叹道:“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

    “易青,你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响起,罄冉回过神来,正是苏亮驰马奔了过来,焦虑地问着。

    这小子自边关一回来便被燕奚痕派来跟随她一同前往青国,苏亮武功见识都不一般,历来便是燕奚痕的得力助手。这次燕奚痕专门令他跟来,想来也是为她填个帮力。

    罄冉微笑,尚未回话,燕奚敏的马车便驰了过来,停靠在道旁。

    燕奚敏望向罄冉,微微蹙眉,关切道:“易青你没事吧?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罄冉一愣,不想一会失神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忙不好意思地笑笑,摇头道:“臣下没事,多谢公主关心。”

    燕奚敏又望她一会,点点头:“没事便好,你脸色有些差,有苏亮跟着大队,你去休息下也无碍的。”

    罄冉点头应是,见燕奚敏放下窗帘,马车缓缓前行,她看向苏亮,却见苏亮面上分明带着几分茫然和失落,正紧紧盯着缓缓而去的马车。

    罄冉微微一愣,探究地望向苏亮,扬声喊道:“苏亮?”

    “苏亮?”

    “啊?”苏亮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罄冉。

    罄冉扬眉,不无打趣地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莫不是喜欢上公主了吧?”

    苏亮竟是一急,双眉一拧,嚷道:“这种事易青莫要胡言!我苏亮可是有意中人的。”

    罄冉见他竟急了,不免一愣,微有了然,目光掠过远去的马车,回头调侃:“莫不是说的那什么女刺客吧?”

    “没错,我才不会喜欢那野丫头,整日疯疯癫癫,一点公主的样儿都没。何况公主这次是去和亲的,此事关乎我旌国安定,易青休要乱言。”他声音微锐,说罢扬鞭便冲了出去,卷起一阵尘土。

    罄冉望着苏亮远去的身影,拧紧了眉头。

    方才他的话,倒似在说服自己什么一般,苏亮莫不是当真对燕奚敏存有想法吧?却不知燕奚敏是如何想的。

    此番前往青国,她虽是奉了皇命,可离京时看燕奚敏哭的伤心,她心中是有些歉疚、怜惜的。她和燕奚敏虽是没有太多接触,还谈不上有什么情意,但是这个如阳光一样的女子她还是打心里喜欢的。可眼见燕奚敏自答应要前往青国,便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她心中同情亦是有的。

    原来心道燕奚敏没有喜欢的人,她人又漂亮,也和那些闺中小姐不同,如一团烈火,让人喜欢。兴许凤瑛会喜欢上燕奚敏,两人能相处的不错。可万一苏亮和燕奚敏两情相悦,那她该怎么办,难道还能如此为心无愧地送她和亲吗?

    罄冉蹙眉,抬头望了眼微微灰沉的天空,暗道,但愿这一路能够顺利,千万别突生枝节。

    罄冉一行昼行夜宿,大队十天后便出了旌国,进入青国境内,一路顺利,罄冉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这日大队行至青国北境大城阙城,天色已晚,大队在城外驻扎,早有阙城城守前来迎接承敏公主到驿馆休息。

    罄冉护送燕奚敏在驿馆安置下来,送走城守,便大步向自己安置的小院走去。忽而一阵寒风吹来,面颊微凉,罄冉一愣,抬头时睫羽一晃,沾染了一片白色,竟是下雪了。

    不想冬天竟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一晃竟又是一年,蓦然想起今日竟是自己生辰,罄冉脚步微顿,摇头一笑,仰望着灰茫茫的天空,凝立片刻。

    半响,她叹息一声迈步走向房间,刚至房门,正欲推门却双眸一眯,目光凝在微开的门缝上。罄冉不动生色,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本以为是蔺琦墨在屋中,然而进了房罄冉便察觉出了不对,桌上放着一个小盒子,盒子上盖着布包,刚打开一边,露出盒子一角。若是蔺琦墨,他没必要听到动静,便放下未做好的事,匆匆藏起来。

    “出来!”

    罄冉冷喝一声,目光骤然凝向内室,她一步步向微暗的内室紧逼,一面拔出腰际寒剑,待走至桌边,一剑便挑开了那桌上小盒。

    余光一瞥,罄冉手中长剑险些掉落,身体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