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礼品,乃是本人的投军诚意,郎将大人不妨打开看看可是衬您的心意?”

    听男子这般说,苏亮却是一怔,挑眉望向男子,见面前男子形容优雅,再加上莫名的熟悉感,让他对他甚有好感。苏亮便也不再多想,爽朗一笑便两下打开了那布包。

    “啊!”

    眼见手中乃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苏亮不妨,纵使见惯了此物,也不免惊呼一声,险些将手中之物抛出。

    耳边响起一阵轻笑声,他抬头愤愤盯着笑意淡然的罄冉,实在不明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人。他这分明就是有意戏弄自己,方才任谁看了他的表情都会以为布包中是什么极好的东西。

    苏亮心中闷闷,面上却不愿承认自己被吓到了。他低头将那人头拎起,一望之下却是一惊:“这不是不是……”

    罄冉见他一脸惊异,结结巴巴再也说不完整,便扬眉接口道:“这正是战国的骁勇将军马国成,也是本公子投军的诚意。”

    苏亮面容微变,随即却是一笑,乐呵呵道:“小兄弟怎么称呼啊?先跟本参将进营中,细细道来,待本参将禀明了王爷,自会做安排。如何?”

    罄冉翻身下马,抱拳道:“在下姓易,单名一个青字,还望参将大人在王爷面前多多美言。”

    苏亮吩咐小兵将罄冉的马带往马厩,一面道:“那是那是,本参将和易兄弟一见如故,自是希望易兄弟能留在营中的。本人姓苏,单名一个亮字。”

    罄冉想起苏亮在酒楼中放肆的目光,心中微动,忙躬身扬声道:“啊!原来是苏兄?以后还请苏兄多多照顾。”

    苏亮在她晶亮的目光下莫名一阵寒颤,怎么听怎么觉着那“苏兄”在他口中说出,听上去极为别扭,倒似“酥胸”?

    他眼望面前男子,却见男子一脸清风笑意,分明就是儒雅之人,这才暗道定是自己多心,尴尬一笑:“呵呵,易兄弟还是叫我苏亮吧,你先等等,我去向王爷请示。”

    罄冉点头,望着苏亮脚步匆匆而去,轻勾唇角笑了起来。

    苏亮进了大帐,却见燕奚痕一身便服,正座在长案后反反复复摆弄着一把巨弓。

    他眼见燕奚痕神情专注,不敢打扰,便躬身立在了一旁。

    却见燕奚痕调试了几下弓弦,霍然起身,将一支金羽箭搭在弦上,轻轻一拉便是满弓,他右手一松,弓弦发出一声极大的轰鸣,竟似弓弦上积压了强大的能量一般,与此同时金羽箭破空而出,直直飞出大帐,射入辕门之外的木桩上,接着竟是破桩而出,直直冲向了天际一般,射程威力竟是亘古未见。

    苏亮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强的威力!这射日弓总算是被王爷研制成了!”

    燕奚痕亦是眸光微闪,显有欣悦,大臂一伸将巨弓递给苏亮。

    “拿去令兵器司赶制,务必让每个弓箭兵能人手一支。若是军费不够,就从本王的食禄中扣。那是什么?”

    他见苏亮面有兴奋地接过巨弓,目光含笑移向苏亮手中的布包。

    苏亮这才恍然,赶忙将布包扔在了地上,一脚踢开:“是一个自称易青的男子送来的,说是要投军,这是他投军的诚意。”

    燕奚痕目光淡淡扫过地上的人头,微微挑眉:“马国成?有点意思。他既要投军,便令他先去步兵营吧。”

    他说着在主座撩袍而坐,端起茶盏轻呷一口,眼见苏亮站着不动,轻挑双眸:“还有事?”

    苏亮面有不解:“王爷不见见那易青?此人来的着实奇怪,他又杀了马国成,别是战国故意嫁祸我旌国,别有图谋。”

    燕奚痕轻笑:“不必了,就算是心怀不轨,这人头已在我大帐之中。欲加其罪,何患无词。果真战国前来兴兵问罪,本王求之不得,倒还要趁此试探下战国虚实呢。你多留意他便是,本王倒要看看他意欲如何。”

    苏亮应声领命,转身把玩着手中劲弓,正欲大步而去,却是燕奚痕微微蹙眉。

    “慌什么!把这脏东西带出去扔了。”

    苏亮一愣,忙冲燕奚痕嘿嘿一笑,弯腰提起那人头,似是想到什么目光一亮,脚步轻快出了大帐。

    燕奚痕望着他兴冲冲的样子,微微扬眉,看来这个叫易青的男子颇有几分能耐啊。他的参将竟能受其影响呢,有些意思。燕奚痕轻勾唇角,冷哼一声执起案上兵书,再不多想,看了起来。

    苏亮出了大帐便直直走向罄冉,面有难色,将那布包递上,蹙眉一叹:“哎,你这诚意王爷看不上,你还是赶紧走吧。”

    罄冉一愣,眉宇蹙起,心中一动,有些明白了过来。想来那王爷是将自己当奸细了,自己原想现在不是征兵之时,拿了这人头一定会被重用,倒是欠考虑了。

    心头郁郁接过那人头,心念,不收便不收。待两国有了大战,她直接上战场,到时候一切自当明了。她冷冷一哼,再不多言,转身就走。

    苏亮却是一阵呆愣,忙上前拦住她:“嗳,你这小子怎么说走便走,一点坚持都没有,现在的年轻人都你这样吗?”

    罄冉目光狐疑看向他:“莫不成我还求你们收下我?”

    苏亮鼻翼微跳,撇撇嘴气闷道:“我方才是逗你的,王爷让你先去步兵营报到,这人头你自行处理了吧。本参将还有事,你自行去步兵营吧。”

    苏亮说罢,转身便走。

    罄冉耳听他嘟囔着什么“死小子,鬼精灵”不免暗自好笑,向前走了两步却又站定回望主帐。方才那力运千金的一箭该是出自翼王燕奚痕之手吧,不枉有当今四大名将之称,果真有非凡之处。

    只是她云罄冉也不会差了,早晚有一日要让那帐中之人刮目相看。

    罄冉化名易青投入了镇西军中,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军旅生活会如此艰苦。燕奚痕治军极严,每日天尚不亮便要起来操练,有时甚至要顶着寒风刺骨,顶着飞雪穿身。她虽多年来日日到山顶练武,可却也没有这么早起过。

    操练到天亮才能用些膳食,军营的膳食自是好不到哪里去。接下来便是一日的对练,步兵营会分成两队,相互练习搏击。待到下午又要练习阵法,一日竟是没有片刻空闲。

    不过令罄冉欣慰的是,那严厉的翼王竟每日都和大家一样早起,好几次远远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罄冉便升起几分激赞,默默将心中的苦都压了下来。人家身为王爷都能以身作则,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多日来,倒是听闻了不少燕奚痕的好话,士兵们整个把他当神一般崇拜。罄冉倒是对这个翼王越来越好奇了起来,每每望见那个身影,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操练辛苦也就罢了,最让人受不了的便是和数十人挤在一间大帐中。罄冉虽是在最角落找了个席铺,可休憩时怎么也免不了心中的别扭。再加上这些士兵身上的味道着实难闻,好在现在是冬季,罄冉真不知倘若到了夏季该怎么自处。

    不过自己身上怕是也脏的可以,故而,每天虽是疲累可都要折腾半响才能入睡。她为了不暴露女子身份,谨慎其间,在营中甚少说话。

    睡觉时也总是面朝营帐,缩在一角。操练中士兵已知她身怀不凡武艺,又向来不爱与人结交,倒也颇为惧怕她,不敢打搅。

    只是夜夜士兵们的粗言秽语亦让她心中难堪,没有办法最后干脆找了堵住双耳。只道赶紧打仗吧,不然自己真的尚未建功立业,已精神崩溃成了痴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祷,战争还真就爆发了。说起来,这战争的诱因还和罄冉有些或多或少的联系。

    事情是这样的,在旌国和战国交界处,有一个小镇名曰驼马店。

    小镇位于旌国关卡寒谷关的西面数里处,身在山谷之中,极为隐蔽,但历来便被视为是旌国之境,镇中人也自称是旌国子民。

    可便在近一月前,旌国寒谷关驻军巡逻至这个小村落,却发现这个村落的人凭空消失了,数千人的小镇空无一人。驻军多次侦查却毫无线索,此事一直被传为奇闻。

    直到三日前,一名妇女跌跌撞撞到了寒谷关,哭喊着要见驻军统领。

    至此小镇之事才浮出水面。原来是驻扎在战国边境的守军,不甘军旅寂寞,又恰逢朝廷新任命的守军将领万年达乃是个极为好色之人。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万年达竟亲自带兵,血洗驼马店,杀掉所有男人,掳走了镇中妇女。

    事后他们更是毁尸灭迹,将男人的尸体拖回战国境内喂了野狼,而这些女人便成了战国驻军每夜的暖床奴,被糟蹋凌辱。

    小镇虽是不大,人口不多,可却个个都是旌国子民,再加上寒谷关官兵多有镇中之人。一时间,整个寒谷关愤然不能挡。

    战旌两国驻军本就临近,消息尚不及禀报给燕奚痕,又恰逢战国巡视兵与旌国哨兵相碰,当即便是一场厮杀。战国哨兵死伤甚众。

    当日万年达便领着两万战国兵勇气势汹汹到了寒谷关,一翻辱骂叫阵,关中本就激愤,再见此景,哪里能压制地住怒火?当即便出关迎战,发生了更大的冲突。万年达最后领着不足一万的兵马而归。

    战旌两国关系本就是一触即发,如今又发生了这么大的冲突,顿时便是小儿都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

    消息传到镇北军营时,燕奚痕蹙眉片刻,便做了一翻战备部署。

    罄冉也在部署的兵勇之中,当日便跟着步兵营依军令向寒谷关以西的高峰涧奔进,虽是不明此去作何,但是她心中却颇有几分激动,心道,总算是练兵多日到了用兵一时之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