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正点,钟声震响,战英帝终于从正和殿偏殿移驾。

    “皇上驾到。”

    传侍太监清亮的声音响彻宫殿,战英帝满面笑意迈着威严的步伐大步跨进了正和殿,百官起身行拜叩之礼,一时间殿中黑鸦鸦跪倒一地。

    皇七子狄飒跟在战英帝身后,不似以往玄衣墨带,今日的他一身喜庆的红袍,金丝盘蟒暗纹行动间光华闪烁,宫灯将他本是冷硬的面容渲出一丝罕见的柔和。

    殿外秋风微起,他红色衣衫鼓动如烈焰燃烧,整个人仿似从鬼蜮中步出的修罗。

    战英帝笑着示意百官平身,有些大臣起身间不免留意到那抹艳色,众人从未见七皇子着黑色之外的颜色,如今竟身着红衣,一时间不少已偷眼望了过来。

    狄飒自是感受到那观望的目光,微微停住脚步,眼波一扫,冷冽如霜,竟让那些人齐齐暗吸一口凉气,悄然低下了头。他这才微抿唇角,抬步走向最首的席案,撩袍而坐。

    此时的战英帝已和四国使臣寒暄几句,正笑意盎然地望着殿中臣子,见殿中一派喜庆,众皇子各有千秋,文官恭顺,武官持重,纱幕后更有后宫嫔妃佳丽如云。再加上四国来贺,普天同庆,如此盛况,他只觉满身畅然,豪气荡生。

    礼官上前执礼,众皇子、臣工纷纷起身,俯跪举杯邀祝圣上千秋万岁。四国使臣也纷纷起身,举杯相贺,接着宫女川流不息地将热腾腾的肴馔摆上席案,殿中鼓乐齐鸣,歌女长袖善舞,火红的衣裙翩翩,一支极为喜庆的华美歌舞已在殿中敬献。

    袅娜宫娥鱼贯而入,手捧鎏金酒盏脚步轻盈,行动间带起酒香馥郁芬芳。四国使臣也纷纷执杯相敬,殿中彩声大作,觥筹交错。战英帝见此情此景自是高兴,不时同使臣点头示意,举杯相邀。

    一曲歌舞毕,舞女齐声恭贺皇帝千秋万岁,领赏谢恩便流云般退了下去。

    此时高祥临起身举杯,苍老的声音却清晰地响彻殿宇:“我主恭贺陛下千秋万岁,福寿绵绵,此乃我燕国的贺礼,还望陛下笑纳。”

    战英帝哈哈而笑,挥手示意,宫廷大总管梁安忙一挥拂尘步下御台,接过那贺礼送到了战英帝面前。

    战英帝将锦盒打开,却见一株难得一见的千年老山参,华灯下主根、侧根、芦头、环纹及不定根均合乎要求,十分完美。虽是不出彩,可燕战两国向来没什么交情,倒也合仪。

    战英帝朗声一笑:“也请高太傅带本王问候燕帝。”

    接着燕奚痕撩袍而起,高大的身材昂藏在深衣中,整个人宛若一把深敛剑鞘的寒剑。他望了眼台下,这才笑道:“旌国恭祝陛下圣体安康。”

    一句话简简单单,不卑不亢,挥手间霸气浑然天成,侍者已从席后步出呈上了贺礼。

    梁安接过,只觉手臂一沉,微微诧异,呈与战英帝。

    长盒被打开,却见一支钢铁锻造的莲沉睡在锦盒中,宫灯一朝银光四射,顿时殿中众人神色各异。

    凤瑛微微挑眉,随即几不可闻地一笑,蔺琦墨却是扬唇一笑,抬臂轻呷了一口酒,美滋滋地啧吧了几下嘴。

    大殿中的狄飒眉宇一冷,面色微沉,冷哼一声。

    燕奚痕却是毫无所觉般,朗声道:“莲一支,寓意佛心慈悲,托借万物感化世人的向善之心,皇兄在翼城恭贺陛下寿辰。”

    战国自年前便和旌国边境紧张,旌国虽是国力不如战国,可却有独一的钢铁锻造技术,在战场上两国多有碰撞,旌国便是凭借此占了上风。

    在两国关系紧张的此时,送这般贺礼,其意不言自喻。旌国这是在表态,表明旌国并不会惧怕战国!

    战英帝眸中锐利转瞬而逝,挥手示意梁安将贺礼扯下,笑道:“翼王代朕多谢令皇兄。”

    燕奚痕淡笑回坐,众人这才齐齐舒了一口气,将目光投向兀自执着酒杯笑意融融的蔺琦墨。

    静默半响,蔺琦墨似是才感受到众人视线,放下杯盏,茫然眨眼却是望向凤瑛。

    凤瑛见众人全看了过来,也不在意,摆袍起身一笑,众人只觉如沐春风。

    “耀国的贺礼宫宴之后陛下自会见到,瑛在此先恭祝陛下寿比南山,恭祝战旌两国友好和睦。”

    众人听他这般说不免齐齐诧异,战英帝也目有兴致,哈哈一笑:“朕甚为期待,王爷请。”

    见战英帝举杯示意,凤瑛笑着回敬。尚未回座蔺琦墨已是站了起来,珠玉般的清悦之音响起:“我麟国恭祝陛下福乐绵绵,祝战国国泰民安。”

    手一挥,小厮捧上一只锦盒,待锦盒打开,殿上众人不免齐齐抽了一只气。只见那盒中一方玉玺,光芒四射,陈列在金黄的锻锦中。

    “金镶玉玺!”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战英帝更是从龙椅上霍然起身,突又按捺住心中激动缓缓坐下,朗声一笑。

    “恭贺皇上喜得金镶玉玺。”殿中曲东平最先起身俯地跪首。

    左周传国玉玺,如今五国先祖皆是左周臣子,燕国攻克雁城,周沥王自缢,然而燕国人将雁城掘地三尺也未找到这方传国玉玺,如今在此重现,众臣工也忙纷纷起身,顿时恭贺声大起。

    狄飒跪首间却是微微蹙眉,冷冽的目光抬起撇了眼兀自笑得绚烂的蔺琦墨。不禁心道,传国玉玺如此重器,据之,焉知非祸。

    几国皆呈上贺礼,一翻相庆后,礼官示意歌舞继续。众人笑语宴宴,却见一个满身红装的女子自殿外缓缓走来,窈窕的身姿一点点的清晰,让人恨不得起身倾尽身体靠向殿门好把她看个清楚。

    红衣红带,女子抱着一把乌尾琴缓缓走来,墨发飞扬,姿态翩然。夜风突盛,卷起数朵红菊,扑上她的衣袂,宛如妖红盛燃于火,魅惑难言。

    当女子走近,众人不免惊呼出声,本以为今日殿中已是各种风姿皆具,却不想此刻方显完美。今日穿戴红色之人何其多,宫女、舞女,甚至包裹七皇子,可此女一到,众人方知原来红色也可以被穿得如此冷艳、如此雅致,似冰似火,让不辨心绪。

    大殿之上一时静谧,众人猝不及防地齐齐被卷入了一场艳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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