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到处是一股子药味,丽妃面色蜡黄,两颊因为消瘦,深深地下陷,颧骨显得特别高,头发这一阵子也掉了不少,好似连一根金钗都承受不住,她却依旧要宫女把头发梳理地一丝不乱,插上了玉簪,高高别起那曾经乌黑如瀑布的发丝。懒

    一名小宫女在门外轻声地说:“落妃娘娘,丽妃娘娘已经歇下。”

    闻言,丽妃勉强睁开了眼睛:“绿茜,让她进来吧。”

    唐绮落这才踏进殿中,辗转绕过屏风来到床榻前,微欠个身,“妹妹来给姐姐请安了。”

    “本宫这里药味熏人,委屈了妹妹。”

    “太医方才跟妹妹说过,您的病情已经有所好转,相信不出几日便会如初。”

    她也不知为什么,散着步,却任由脚下来到这儿。碰巧太医才为丽妃刚把过脉,她也就进来殿中想要探望她一下。听说,丽妃一直是由皇后负责照顾的,只是,这身体每况愈下的却是丽妃。当初皇后说的那句话,依然令她心底发寒。从一开始,皇后就预料到了丽妃的下场。只是,当时的唐绮落并没有在意。

    卧躺在床上的丽妃微微一笑,内心异常清醒,她的大限已到,没有伤感,没有遗憾,只有放不下,还有不甘。她朝唐绮落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方便两人说话:“本宫还记得当时你刚入宫时,那个场面。漫天纷繁樱雪,恍若粉色霓裳,铺天盖地而来,你就站在那遥遥的地方,虽未抬头,却已经让所有妃嫔都失色。皇上待你果真不一般,这并非传闻,而是真真实实来到这后宫之前。本宫心里有多不愿,不愿你进宫,妒忌你的出身竟能得到圣上这般宠爱。本宫以为怀孕可以母凭子贵,夺回你抢走的辉煌,圣上的宠爱,却没想过,竟落得如此下场——”虫

    她一激动,止不住的咳嗽出身。身子匍匐趴在床沿上,脸色越发难看,她的难受只怕不是他人能够轻易领会的。她没想过,她期待错了,她也寄托错了,孩子非但没了,还让她引来了杀身之祸。皇上怜悯她,命皇后好生照顾她,太医药材络绎不绝,甚至不惜下重本,可她身子却一日比一日差,失了孩子的凶手没有缉拿惩罚,她的心,就无法咽下气。

    她没想过,当初那么对待唐绮落,今天,她会来看她,安的什么心,她已经不想去猜测。可自己知自己事,太医岂会说她的身子在好转?“丧子之痛,你现在身为人母,也能体会吧。”

    当初她祈求唐绮落作为自己的替身,可还是避免不了劫难。

    唐绮落坐在旁边,凝神细听:“娘娘,切勿再想烦心事,养好身子,才是应当的。”

    她也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的话,只能静静听着,希望她的倾诉能让她自己好过一些。

    然而,丽妃却眼神凌厉起来,显露出被她深藏在柔弱端方下的另一面:“你的期许错了。你以为皇后会放过我吗?如果我不过是一介普通人,无身份,无地位,或者,这种期许是可以实现。可冥冥中早已注定,我不可能是普通人,身在后宫,犹如身陷囫囵,不由得自己。古往今来,有多少宠冠后宫的女子不得善终?又有几个被皇帝宠爱的女子能善终?”

    听到这话,唐绮落更抿紧了嘴。这些又岂是她不晓得的?

    丽妃精神有些恍惚,眼泪落了下来:“皇上有太多的难处,作为妃子的怎会不知?你以为单凭皇太后的撑腰,本宫可以走到这么高的位置吗?就算有了一个孩子,又岂是想坐上皇后位置就可以坐上的。”

    “娘娘不要再想多了。这对病情无益。”唐绮落试图安抚她道,太医早已断言丽妃的病情不可能逆转。

    可丽妃却笑道:“皇后是前朝后人,这想必你已经知道。这孩子的失去,恐跟皇后也脱不了干系,唐绮落,还容得本宫再求你一件事么?”

    她深深切切,近乎哀求的口吻。当初她太过自私,要求绮落作为她的替身。今日,还是又来求她了。

    “娘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唐绮落怔然了一下,凝视着她,半晌才说话。

    “帮我的孩子报仇。”她笑着说道,眼中是恶狠狠,泪却掉了下来。她的一生,有一半活得太过锋芒毕露了,活在挣扎中,结果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她多想看看,北风吹了一夜,扯絮般扯了一夜大雪,整个宫城都变成了白色的景象,却只能卧在床上,看着药的烟蒙蒙白晃了她双眼。那炕上的火儿,跳跃在隙间,一点点熄灭。就像她的生命。

    唐绮落淡淡的望着她,不答也不应。看着她缓缓闭上眼,仿佛睡下了,才悄然站起身。尽管她没有回应丽妃,可——或者在丽妃那梦中,她已经答应了她吧。

    “娘娘,自从丽妃娘娘流产后,身子越发不行了,他脾气又倔,却处处逞强,容不得外人劝一句。”身旁的宫女絮絮叨叨的禀报道。

    然而唐绮落却一直不做声,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什么样?看见丽妃的模样,很是可怜,是怎样的一种狠心,才让这孩子没来得及见到尘间就熄了声,而它的母亲也无法幸免于难。

    这里,还有一个假孩子。

    是不是那些人,还想来夺了?

    她抚摸着腹部,深深地缓了口气。皇后的条件她算是答应了,可不知道,这安的又是什么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