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爷们儿 > 第二十七章 第二次相遇
    “以后海棠再要来,盯紧点,别再让她跟杂种接触。”海棠走了之后,北西仔对一帮小弟说。

    “是,北西哥。”

    杂种是拳手,而且是职业拳手。他以此为生。当然,除了打拳,他以前还扛过活(扛活,是指在黑道上做赚钱的事,比如给人催账、砍人、平事儿之类的)。可是自从他放弃追杀那个有孩子的中年男人之后,他就不打算再扛活了。

    他要靠打拳活着,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刚棒硬正地活着。

    他从不受人威迫,自然也从不受人施舍。

    那天,海棠打发手下来给他赏钱,已经犯了他的忌讳。杂种不是大街上摆碗要饭的。

    其实,不管是在凯迪隆,抑或是任何的地下黑拳市,给拳手赏钱都是很正常的。杂种在全国跑过很多地下拳市,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儿:大豪巨富的老板们一掷千金,拿了赏钱的拳手们感恩戴德。

    杂种从心里鄙视那种拳手。看那尾巴摇的,跟哈巴狗似的。既然这么能溜须,打拳干什么?给人当个保镖什么的,看家护院,开路叠桥,多舒服。

    不可否认,打黑市拳是一种职业,一种可以让自己吃上饭的职业。但是杂种的心中,还是保有一份习武之人的尊严和执拗。

    士可杀,不可辱。

    这次见面给杂种留下的印象并不深刻,毕竟他并不是一个很喜欢追忆往事的人。不关乎利益、不关乎生存的事儿,杂种一般很少放在心上。对海棠的印象,也只是停留在这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虎,不是一般的二。

    没想到就在三天之后,他又见到了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脸。

    那是在一个新野市有名的茶楼里。说是茶楼,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地下赌场,各色江湖人物都爱来这里玩两手,场子熟悉,都是道上的人,也能保证绝对安全。

    这茶楼叫大夏府,土不土洋不洋的。

    杂种没事儿的时候,也喜欢到这儿来玩几把。开始还怕有人认出自己,因为毕竟在凯迪隆看拳和坐在这下注的,其实都是同一批人。所以前几次他还戴着一顶太阳帽。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没这个必要,这里的人,眼睛全在牌上盯着,根本不去看别人是谁。

    来这里玩的,全是道上有点名气的。实力也够,一晚上砸出个几万十几万,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杂种自从来到凯迪隆,手里也有了点钱,阔绰起来了,他就喜欢来这里,感受别样的刺激。

    今天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对面的海棠,之前他在这里没有见过海棠。

    海棠今天一袭纯白色的商务套装,蓬松的长发束成马尾,把那一股倨傲演绎得出尘脱俗。

    这娘们儿,又来了。杂种在心里对自己说。

    即使是打牌,海棠的身后也跟着两个小弟。其实,在大夏府玩的这些人,大多数是不带小弟的,大家都是出来混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也没必要在这个场合摆谱。不过海棠就是海棠,既然她带了,大家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海棠也看见了杂种,她在一定程度上表示出了惊讶。不过俩人只是交换了一下目光,没有说话。在这里,熟人之间不打招呼也是一条默认的规矩。第一,大家互相都认识,这些江湖中人,用不着那么多的繁文缛节;第二,万一在赌桌上有个争执,也不方便,还不如一开始就摆出“我不认识你”的姿态来。

    海棠玩牌的风格和她赌地下拳的风格是一模一样的,撞了南墙不回头,把南墙撞倒了还是不回头。她只相信她自己,而且只相信直觉。

    每一把牌,她都似乎看到了对手的牌一样地去下注。下了之后跟定对方,对方砸钱她也砸钱,砸到最后收尾showhand,不管输赢,她都认。

    作为黑道龙头言伯的女人,海棠的兜里从不缺少人民币。

    “这他妈什么烂牌!这是人手抓的吗!”海棠的“金”又被对方的“a金”砸死,海棠一把把牌摔在了桌子上,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她还是那么二,动不动脾气上来,就立刻粗口招呼。在座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在新野市自己地盘上说一不二的棍儿,但海棠就是我行我素。

    都知道她是言伯的女人,言伯的面子,新野市只要是个出来混的,都不能不给。加上海棠本身就是美女,美女在做很多事的时候,是天生自带三分理的。

    “美女,别生气,下次你再跟我一把,你就大了。”赢钱那位嬉皮笑脸地说。那位留着过耳的长发,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让人没有好感的家伙。

    不是别人,正是牛便。

    牛便自从跟陆铮交了两次手以后,就彻底被陆铮收拾得卑服了。他这辈子再看到陆铮,就得躲着走了,可是他在火车站的“生意”还在继续,新野市的黑车这一行里,他还是老大。大夏府也是他经常来的地方。

    收了那些黑车司机这么多年的保护费,他自然不缺钱。

    “老牛,手气这么壮,出来前摸什么了?”对牛便的嘴上便宜,海棠一点没客气。

    “我还能摸啥?摸了点死人钱呗。”新野市的道上有说法:赌钱之前摸点冥币,手气能变好。

    “行。你他妈真行。等啥时候你不在了,我给你多寄点钱过去。”海棠咄咄逼人。

    “我哪能不在呢,谁不在了我也得在啊……发牌吧。”牛便看来是不想跟海棠多说下去了。大多数人跟海棠说话说到最后的结果就是挨骂。

    今晚玩的是扎金。这个游戏讲路数,有技巧,不过最多玩得还是心理战。有实力的人可以不开牌,一直下注,用钱把对方吓跑。在实力和咋呼之间,这个游戏才能玩出精彩来。

    海棠就是过于相信自己,她老觉得自己手里的牌是满桌子最大的。

    有一局里,杂种来了一把大牌,链儿金。就是三张色一样的,而且是连着的牌。这样的牌型在扎金里几乎不可战胜。除了“豹子”,任何牌型都赢不了链儿金。

    “豹子”就是三张一样的牌。这是扎金里最大的牌型,相当于牌九里面的至尊。

    链儿金在手里,杂种开始下注了。他要在这一把大赚一笔。两轮下注过后,别人都看了看牌,跑了。桌子上的现金来到两万块。

    只有海棠跟了上来。杂种下多少,她就跟着下多少。一直紧随其后,不离不弃。杂种已经看了海棠玩了很多把,基本摸清了海棠的脾气,她就是负气,不信自己大不过杂种。但实际上杂种的牌已经快顶天了,可以说海棠毫无胜算。

    但她还是跟了上来,一把一把地往桌上扔着钱。

    杂种当然也不能示弱,两人较上劲了。这时继上次在凯迪隆之后,两人的又一次交手,没有硝烟,却更加惊心动魄。

    看得出来,输给谁,海棠也不想输给杂种。

    今天杂种身上就带了八万块钱,一把又一把地扔,很快就兜底了。杂种这时候可以选择开牌,开了牌之后,就可以赢走海棠的钱。

    海棠似乎也预知到了杂种的牌。整个晚上,杂种打得都非常谨慎。他的牌风和他的拳风一样,没有机会,绝不轻举妄动,一招一式有条有理。和海棠简直是两个风格。

    杂种身上只剩一万块钱了,俩人一把的基数已经来到五千,开牌的一方必须扔出基数注的两倍。也就是说,杂种要开牌,只有这一把的机会了。

    杂种看了看池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红油油的人民币,他数了数。

    “数什么!你开牌啊!开啊!”海棠不顾下注的时候要保持安静的规矩,又嚷嚷了起来。

    杂种没说话,但是他抬起头来仔细地看了看海棠。

    海棠有点气急败坏的意思,她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她激动的原因倒不是因为钱,比这把赌注多十倍的钱她也拿得出来而且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又输在杂种手里。

    “跑了。不跟。”杂种把手里的牌往桌子上一放。

    跑了的意思就是认输,这样桌上的钱就都被海棠赢走了。周围的大哥们也有点看不懂了,杂种一贯谨慎,怎么会干出这种跟到最后再跑的事儿来?难道杂种一直是在使诈?

    这一把杂种扔出去七万块钱。他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等他走出房间,牛便从牌桌上捡起他刚刚扔了的牌,看了一眼。

    “链儿金!”

    “什么?链儿金?”

    “我草,链儿金他跑什么啊?”

    一时间猜不透。没钱了?不会啊,再拿出一万就可以开这把牌啊,看杂种怎么也不像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的主儿啊。难道是怕了?怕海棠手里是“豹子”?

    “我也不玩了。”海棠迅速站了起来。

    “你也不玩了?那多没意思啊。”几个人还在挽留。

    “你们自己慢慢有意思去吧,我得走了。”海棠抓起桌上的钱,推门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