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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官员们的酒会
江少波从乡政府回来，把乡里的态度给范红雨说了，基本同意了主管局出小头，乡政府出大头的投资方案，但是要主管局的资金先到位，打入乡财政账户。事情算有了实质的进展，但巨大的工作，才是刚刚开始。
范红雨说，当打点的事还要做，数额就照预定的计划，尽量缩小目标，集中对准核心人物，手段要巧妙，出手只能成功，不能让拒绝回来，机会不成熟不要出手。这笔钱打在刚购的图书款里一并支出。
另外，如果事情办得顺利，顺便约他们，今天晚上在新春楼吃饭。
江少波刚要走，范红雨又说，把小苏带上，有时她更好说话，不过记住，出手东西时，一定不能你们俩同时在场！
江少波离开去找苏文玲准备，张孝久进了校长室，他把筹建石灰窑的报告送给范红雨过目，范红雨看了之后，让张孝久说说具体想法。
张孝久说，你在会上提出的三个项目，我和后勤的几个人讨论了。我们认为，上塑料膜厂，一是设备耗资大，二是没有专业技术人员把关，三是春种已迫在眉睫，等到投产最快怕也过了今年销售的旺季。
上菜兔养殖厂，设施不需要多大规模，起动资金小，但品种引进和繁殖以及防病治病，同样没有专业技术人员担当。其次是，大批春季繁殖的菜兔，都要过夏天才能出栏，菜兔最大的弱点怕高温。夏天防治工作做不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菜兔一般是秋季繁殖，越冬过后，赶上春草期，小满前后催肥上市，夏天只保种。另外菜兔以青草为主食，我们有的只是麦麸精饲料，却没有固定的草场，靠学生勤工俭学，只能在秋季收些僵草。
所以，前两项都应从长考虑，目前有可能的是搞个石灰窑，只需要投资二至三千元盘座窑，至于进料的资金投产后，十天半个月就可以回龙，而且不需要什么技术和多少人手。
范红雨说，那先考虑上石灰窑，等下周一开校委会，最后决定。他起身往外走，又说，今天你没有别的事，不要走远，晚上可能有个应酬，到时去陪酒。
张孝久本想问一句，是陪那路神仙，可是他又把话咽回去了，他是聪明人，不该问明白的话，他不去问明白，问明白有打探领导意图，猜度领导心事的嫌疑，他不想耍杨修的小聪明。
自从范校长到任之前，就把他的骨头数了遍，连过去买老表旧水泵的事他都知道，他再不敢在范校长跟前耍小聪明，能保住自己受到重用比什么都好。
出了校长室，张孝久去了校园西南角那地方看盘窑的位置，那里在潮河的边上，刚好有一条灌溉河道，涨潮时可以泊船卸料。
范红雨去找臧寒秋安排下午的校会。
臧寒秋下午第四节在初二上历史，突然又犯病了，坚持到下课脸都白了，两个学生把他扶到办公室，老师去找校医来，打了针，又服了药，在家中躺着。
范红雨来看他时，田华正在刷洗砂锅准备煮药。范红雨走近臧寒秋的卧室说，老臧呀，坚持不了，你可以把任务托给徐主任，你的病我总是不放心，你还是到县市医院去做一次彻底的检查！
臧寒秋说，我这毛病，我自己有数，查不查都是一样的结果，不要紧的，大不了，去见马克思。自然法则，没什么！
田华说，谁能劝说得了你，你这样硬撑着，什么事都不放心，不撒手让别人做，范校长知识你的苦衷，可是有人说你什么呀！
臧寒秋说，谁说我什么了，我不再乎，我心里没有私弊，光明着呢！
范红雨问，谁说什么啦？
田华说，有人说他带病工作，想当劳模，也有人说他官迷，正校长做不了，副校长也不嫌小！
臧寒秋轻松一笑说，这人啦，老范你听，真有意思……
范红雨叹了口气说，教务上的事，你就顶个名，具体的事尽量推给徐主任，江少波正在跑外勤，他也忙不过来，等工作理出头绪，我打报告，让徐鹏接替你的教务工作，送你出去治疗。
不。臧寒秋说，老范呀，这事一定要慎重，我们沂阳中学，看上去工作已上正轨，可是根基不稳，受不住冲击。现在许多工作还不见眉目，你更要稳中求进，莽撞不得，我能坚持到这学年底，等我们沂中的成绩被全县认同了，那时你再大家手大脚地做事……
范红雨点点头说，那你一定先要去查一次身体！
臧寒秋说，查不查我都知道……没有大碍的！
他把头侧过去，看着床里边墙上那张教学挂图，他在那张标满五颜六色多种符号的雄鸡身上，寻找沂阳的大略位置，嘴里念了一句：我们学校太小了，沂阳也太小了，这上面还没标出来……
下午的校会推迟到第二天上午开，范红雨来到政语组办公室，徐鹏正在招集英语组老师互阅作业，语文组老师在流水批改单元过关测试卷。
徐鹏说，改多项选择题的老师，扣分一定要严格，不要打同情分，中考时，多项选择题有严格要求，多选、少选、错选都打零分，这不能让学生有侥幸和幻想，和中考扣分标准保持一致，课任老师把卷子返回时，务必要给学生说清楚。
改作文的老师更要严格，把握尺度，对照命题要求扣分，今后中考作文将跟随高考作文改革，趋向于话题作文，比分也将越来越大。所以，平时就要训练学生注意审题，寻找亮点，还要临场不乱，仓促而镇定，另外还要注意错别字和正确使用助读标点，以及卷面书写整洁和字体规范等。
我们今后的毕业班的模拟考试，就是部队的演习，演习千遍，只为实点一次，要让学生养成习惯，打好升学这一仗！
范红雨直等到徐鹏把话说完，分发了试卷之后才把他叫进了校长室。
范红雨把自己的主要事项同徐鹏作了交代，要他具体安排明天的校会内容和程序。
晚上，招待乡政府一班人的宴会在新春楼饭馆举行。
出席宴会的宾客，有党委书记吴家栋，乡长伍传元，分管文教工作的宣传科长周国山，和财政助理顾文成。陪客的有范红雨，江少波，张孝久，和苏文玲，徐鹏没有出席，在家坐阵学生晚自修，臧寒秋不能喝酒，也没有来。正好是四对四。
宴会开始时，大家分宾主入席，范红雨作了简要的开场白，便开始喝酒。
酒过三巡，伍传元先发制人，和斜对面的范红雨连干了半打，然后撇下了沂中的另外两个副职领导，和身边的苏文玲又碰了杯。
苏文玲撮着小嘴，摆着手说，伍乡长开始怎么就要欺负我女子，我是不爱喝白酒的！
伍传元说，你这话可不耐听，怎么是欺负你呢，是女士优先嘛！一桌就你一个女士，可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呀！
大家跟着笑了，张孝久说，伍乡长器重你，你就喝吧！
苏文玲说 我哪能喝六杯，要不，我和伍乡长二比一！
伍乡长说，那不行，那才是欺负你呢！
苏文玲说，我喜欢你这样欺负……
大家又笑了。
伍传元说，那我可真要欺负你，你可不要生气唷……说着，他拍一拍苏文玲的肩说，好吧，我先干为敬！说着，伍传元一气干了六杯。
伍传元把杯子放下，要苏文玲喝，苏文玲说，我三杯也喝不了！
伍传元说，这不行，那你可是骗我了。
苏文玲还要抵赖，耍女人的手腕，可给了伍传元的机会，伍传元便一手端杯，一手扶着她的脖颈，给苏文玲灌下了三杯五粮液，使苏文玲直到终场脸总是那么红朴朴的分外动人。
在伍传元和范红雨碰杯期间，吴家栋和周国山分别进攻江少波和张孝久，也干了半打。
这一开始就进入反宾为主的白热化进攻，弄得校方几位措手不及，没等范红雨他们喘过气来，对方三人又分别转移目标，还是三对三，又干了半打。这时第二道主菜，烧鸡公才送上来，而范红雨和江少波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范红雨要过毛巾擦了脸，他意识到今晚是必醉无疑。这很显然，他们三个人的轮番轰炸，就是十八杯，过后他们再回敬十八杯，每人要喝下八两，范红雨怕受不了，但这又没有任何好办法。
他知道，乡里的人“酒”占沙场，没量也练出量来了，但是不把他们陪足，怕话不好说，说你没有诚意。他过去也接触过这些地方官员们，但那大都不是自己做东，更不是自己唱主角，喝酒也能进能退，可今天不同，他没有退路，只好破釜沉舟。
想到这里，范红雨趁对方没有新招，赶忙示意张孝久争取主动，自己先站起来把杯举向伍传元说，伍乡长，关于教学楼的事，你一定多费心！
伍传元说，喝酒喝酒，公事公办，具体事你让苏会计过来办……喝酒，几杯？
范红雨说，有来无往非礼也，不敢多，更不敢少！
张孝久却没有找书记吴家栋，而他却盯上了身边的宣传科长周国山，他看到周国山满脸红光，眼角已经挤出一星白屎，他明白周是薄弱环节，打算一举把周国山击倒，使四比四，拉成四比三，除了苏文玲，他们便平衡了力量，也争取了主动。想好，他便开口向周国山提出喝双打，就是二十四杯！
张孝久不愧是个老奸巨滑的文人，他没少和这档子地方干部打交道，喝酒时对付这些人，不能像在办公室和他们厮磨盖印那样，喝酒是比雄风，比气魄，你只能镇住对方，他们才能服你，才能平等看待你，这是中国的传统酒文化。
先把酒喝好，喝得畅快，酒后办事也会畅快，说白了，人跟人的关系，抛开地位悬殊，职业差异，往往是在不讲原则的席宴间，结识而逐步发展起来的，有了关系之后，办事又渐渐地不再讲原则……
酒是好东西，感谢老祖宗，香烟是介绍信，酒杯是大印，酒是纽带，酒是武器，酒更是毒药……
果然，当张孝久提出双打后，连伍乡长也出来说话了，然而宣传科长周国山本人并不服，他向平常视察沂中工作时一样，手一挥说：好，就这样！
于是苏文玲开始斟酒，计数，张孝久满满地干了二十四杯，用餐巾擦擦嘴角坐下来，神色泰然自若地看着周国山。
范红雨在心中暗暗叫好，大家便不再喝酒，一心看周国山。
周国山喝到第十八杯时，开始赖账，说苏文玲数错了，是第十九杯。
张孝久十分大度地摆摆手说：好，让他一杯。
周国山喝满数后，伏在水汪汪的桌面上再也没有抬起头来。
击败了一个对手后，范红雨满以为可以轻松了，又叫了一道菜，间歇抽烟，准备再为教学楼的事捞捞火。
想不到一直没有主动举杯的财政助理顾文成站起来说，我在乡政府里不算个人物，但也得给老师们还个礼，尊师重教嘛！我不敢坐收渔利，陪中学四位一起喝，一人一打，不需还酒，一次清账。
说完开始自己计数喝酒，不间断地一次喝下四十八杯，款款落座，那张白脸越发苍白，好像喝的是自来水，十分怡然。
范红雨他们各喝下十二杯后，舌头便再也拨弄不出明白的汉语了，唯有苏文玲答应给顾文成做一天月报表，才免于这最后的袭击。
……
四月上旬，石灰窑投产。
四月中旬，乡政府批准教学楼动工，第一批二十五万元资金五月中旬到账。
四月下旬，迎接期中检测。
沂阳中学的基本工作就绪了，正在朝着预定目标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