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六章 施政大纲
春季开学，学校一般没有大的人事变动，工作上也是按照上半年度安排程序延伸，去实现一个学年的奋斗目标。所以相关对来说，春学期开学总要比秋学期开学工作轻松得多，教师们打扫住处，领取教材，书写各科工作计划，学生分班报名注册，后勤起火做饭，一天时间就正常运行了。
晚上提前召开了一次校委会，针对新学期工作，由范红雨拿出主导意见，然后交大家讨论通过，再由臧寒秋和张孝久分别做出教务工作和后勤处的工作报告，准备在全体教职工会议上通过执行，随之各项制度修改后重新出台。
校委会刚开始，臧寒秋突然提出了自己的职务问题，他说他身兼副校长和教导主任双职，感到力不从心，请范校长考虑能给他减轻负担。最后他说，江主任和徐主任都年轻有为，教务工作是否可由他们中的一位承担！
臧寒秋会前没有和范红雨打一声关照，突如其来地在会上提出这个问题，让范红雨很为难，因为江少波和徐鹏也在座。
范红雨看了看臧寒秋说，臧校长呀，你的担子重，大家都知道，江主任和徐主任都是刚刚从事教务工作的，我不是怀疑他们哪一个独挡一面的能力，是希望你再带他们锻炼一个学期，这样有一个完整的学年，让他们熟悉一个周期的系统规程……
臧寒秋看了在座的江少波，又看了目光飘出窗外的徐鹏，欲言而止。
范红雨打开日记说，老臧，这事就放一放。下面开会。
范红雨提出了本学期的几项重大任务，第一是兴建一幢教学大楼，腾出生活用房。大楼的预算是44万，主管局拨给12万，剩下的部分要乡政府出资，从乡财政的教育事业副加费里支出，乡里基本上认定这个方案，只是去年乡财政严重赤字，教育事业副加费要到夏收后才能从农民头上征收，这一说，最快还要半年时间，资金才能全部到位。不过，听说计划生育省市有相关新政策，刚刚出台，要征收一笔，“超生子女未来教育培养费”，根据上级政府尚未成文的内部精神，有条件的地方可以试收。这对于农民来说，春节刚过，青黄不接，无疑是雪上加霜，但对于沂阳中学来说，又是一线希望。只要征收有效，报告理由充分，是有可能挪用这笔资金的。因此，范红雨要徐鹏利用他的笔杆子，马上写好一份报告，送乡政府，然后再派苏文玲和徐鹏了解政府那边的情况。
第二件事，本学期要按照上面指示，扩大图书室，力争藏书一万册以上。开学后除了让学生捐一些图书充数，主要还靠购买。范红雨要江少波按政治、哲学、社会科学、文学艺术以及中学生读物分类别，列出具体清单，并根据已上涨的书价，预算出金额。
第三件事，后勤要筹备上一个校办工厂。
范红雨把握不住，他提出了这样几个设想，一是塑料薄膜厂。沂水沂东及沂南等乡镇，每年都有数百亩春季棉花，都用塑料薄膜覆盖种植。去年沂东中学上了这个项目，虽产品质量没有过关，只达到0.5丝的规格，但产品供不应求。
另外，要是搞不了特薄膜，就搞厚膜，近年来春季纷纷搭大棚搞蔬菜，这也是个好信息。
二是上个菜兔厂。菜兔本来是养殖业中最本轻利重的一个养殖项目，菜兔肉鲜味美，很受洋人喜爱，吃了美容，而繁殖力强，饲养又以青饲料为主。学校有大量的麦麸，只是一时不好解决青饲料的问题。
另外就是考虑盘一座石灰窑。沂阳水路便捷，不愁进料。至于推销产品，近年来，城乡建筑繁荣，面对石灰的要求，都是从山东枣庄临沂等地大批运进，又另售，经中间盘运，石灰的地头价格过高，这个厂也是可以考虑的。
至于上哪个厂，这事交给后勤张孝久同志考虑，你可以召集后勤同志集思广益，想好了搞个预算报上来。
第四件事，也是学校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狠抓教学质量，狠抓常规管理，直指目标。
范红雨给抽烟的同志扔过去一支一品梅香烟，说，一品梅好呀，你看，中华一品梅，芳香满人间！
他笑了笑，缓和一下气氛，看着臧寒秋说，教学上的成绩是我们立校之本，这个担子还由你老臧同志承担，我仅提个建议，常规管理要抓，上面的检查要应付，但花架子少搞，主要是盯住升学率！每年上多少中专，和多少重点高中，是我们的目标，不要听上面的鬼话，不让片面追求升学率，到头来评比还是看升学率多少！要把师资重点投放在初三，不防设一些高额的奖励，还又要考虑到起点班的管理，初一主要是能配备有经验的班主任。
对教师的管理，要突破老框框，往常给教师定下的规则太多，使老师课堂教学循规蹈矩，公开课成了一个模式，岂不知学校不是工厂，工作细部是在发挥每个教师的主观能动性，不能用一把尺子去衡量课堂的模式，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
本校都是大专以上学历的老师，也算是知识分子集中的地方，凡是知识分子，自尊心很强，对世事的看法和理解，有一定的穿透力，他们压不得，哄不得，调动不好，他们的潜力发挥不出来，或者不愿发挥，四十五分钟的课堂效率，悬殊极大，因此，你得多考虑管理方法……
范红雨说完，大家又发表了各自的看法，便分头去落实，散会时，已经是暮色苍茫。
晚上，范红雨突然又想起会前臧寒秋提出的问题，他也为此踌躇，主要是对江少波和徐鹏的取舍问题。从主观上看，范红雨认为徐鹏更合适一些。徐鹏的领导才能比江少波显不同，特别是徐鹏的讲话很能服众，他总是掏心里话，去说别人的心里话，又原则分明。
而江少波呢，可谓各有千秋，可以说江少波说起话来，是口若悬河，并且他有广泛的社会交往，上自县局，下至乡政府所属的大小办事机构，以及周围的企业服务业等单位。
学校生存状态中的纵横关系，也是门领导者必通的学问。可以说，徐鹏和江少波作为一个统帅的左膀右臂，再加上一个臧寒秋，他范红雨几乎是多余的了。
可问题就出在臧寒秋这里！
臧寒秋是上了年纪，而且副校长也不应该再承担教务工作，从徐鹏和江少波中提拨一个上来，是完全合理的。
起初范红雨同时配上两名教导副主任，目的就是为了通过一个学期的考察，顶上一个把臧寒秋替代了，可现在最棘手的问题就在这里。
本来范红雨也想分别找他们两个人谈话，一是考察他们的综合能力，一是也有希望让他们在谈话中，有一个主动退出竞争，那多好！想不到被这个老臧不谋而合公开了。
范红雨同时也觉得，一向行事慎重的臧寒秋，不该会如此唐突，想必他一定有什么原因。
范红雨去臧寒秋的家时，臧寒秋已经躺下了。
田华在屋里洗手，看到范红雨，叫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
范红雨说，臧校长在家吗？
田华向屋里呶呶嘴。
范红雨说，臧校长身体不好？
田华说，是的，怕是前天来客喝高了，老毛病又犯了，刚给他服了药。
范红雨说，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喝酒。
田华说。他人就是……
范红雨没有进卧室，在外间跟田华说了一番话，田华说，老臧的毛病有些反常，等开学工作就绪之后，天也暖和一些，去做一次检查，要不就彻底治疗一次。
范红雨说，工作就绪后，安排他离职治疗。
听到范红雨的声音，臧寒秋请他进去说话。
范红雨走进屋，在臧寒秋的床边坐下来。臧寒秋说，老范呀，我知道你为何而来，是为教务主任这一职务吧？
范红雨点了点头。
臧寒秋又说，我知道你当时很为难，也知道你当时不好表态……我就是冲着你沉着不会乱表态，才这样说出来的呀！
范红雨坐近点，认真地听着。
臧寒秋说，这里就我们俩，说句心里话，我不赞成江上，这不是能力的问题……
这是为什么？您能说具体一些吗？
我觉得，江的人品有问题……他像在点迷宫：当然了，人往高处走嘛，我们也都是，你老范来了，我没上，我也有想法呀，但衡量一个人能不能当官，当领导，主要看出发点，有了权力，大展宏图是好事，个人的利益和集体的利益共赢，不是坏事。可我觉得他那么迫切，未必没有私心。你没想过，去年过年给我们送海货，据说给乡里的要员送的更高档，这是为什么？
范红雨感到臧寒秋像是在白帝城托孤，提出马谡不可重用一样的问题。他联想到刚调入时江少波为他提供的15张人员卡片，以及他对江少波后来言行的感觉，他也觉得江少波年轻老成的程度，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他觉得江少波目前又是破土的新苗，怎么办？他很为难。
臧寒秋说，前天你没来，江少波找了我，说我担子过重，该卸下来让别人承担，我问他卸给谁，他说卸给徐主任比卸给他合适，我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想在今天下午的碰头会上突然提出来，让他公开推辞，就可以顺势落在徐鹏的头上，可他没有说……
范红雨说，老臧呀，你为人太厚道了……
臧寒秋说，你也是我接触过的最令我佩服的领导，我为你考虑，也是在尽职！
范红雨站起来施礼，说：明公肯在草堂赐我良策？
臧寒秋笑了说，主公不是大计已定？
范红雨疑惑地看着臧寒秋说，会上你不是已经表态了，让我再占着这个位置？这样也好，但只是缓兵之计呀。
最后臧寒秋又轻松地说，不过，这都是我妄为猜测，遇事我这人往往都往最坏处想，以后的事还是你多考虑。看来我这身体，怕是不行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话，最后范红雨再三叮咛，要他到医院去先做个检查，如果老毛病犯了，天塌下来，还是保命要紧。
臧寒秋说，黄泉路上无老少……他有预感，怕是阎王要点他的卯了，只是他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