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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节 临终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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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原的话还是起到了想要的效果。刘姝开始认真地考虑起她和柳原之间的关系。

    她现在应该算是精神出轨了,虽然还坚守着身体的底线,可是对家明的背叛和伤害已经形成。她现在全身心地只顾着关注柳原,帮他补习功课,帮他在事业上出谋划策,陪伴鼓励他克服种种障碍,为他的成功和开心欢欣鼓舞。可是,对家明却是越来越冷淡了,虽然能够感受到家明亲近和修复的意图,但是她都假装不知道,两个人还是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身体在一个男人身边,心灵却留在了另一个男人那里,她越来越觉得这样的自己,身心俱疲。

    她又想起了女儿和妈妈,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离开了家明,她们会怎样?女儿的命运会因此受到怎样的影响?妈妈的病情会不会更加恶化?她们能接受这样的她吗?会为她感到羞耻吗?

    这些问题问的她胆战心惊。

    第二天,她跟柳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去上课了。早上难得的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刚睁开眼,忽然看到一张充满生气的脸,雪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满脸带着春风拂面的笑意,呵呵,是安琪!

    这个小家伙,什么时候竟在她前面起了床?还偷偷在床边上看她睡觉?

    她好像从小就这样,一岁之前一个人睡在大床边上的小床里,每天早上刘姝醒来的时候,总是看到她扶着床框,咧着没牙的嘴对着她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却不吵醒大人,真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刘姝一个翻身,一下抱住安琪滚到了床上,然后咯吱安琪,安琪被逗得咯咯直笑。两人玩了半天,刘姝问:“爸爸呢?”

    安琪说:“打篮球去了。爸爸说不要吵醒妈妈,妈妈上班又上课太累了,要好好休息。”

    刘姝心里一紧,片刻就缓过神来,对安琪说:“吃过早饭没?”

    安琪说:“吃了,爸爸带我出去吃的面条。”

    安琪跟了她爸爸,喜欢吃面食,刘姝不喜欢。刘姝说:“那妈妈现在起床吃饭,然后带你去婆婆家看婆婆!”

    安琪雀跃地说:“好哦,好哦,我要去婆婆家了!”

    十点,刘姝带着安琪到了秦芳家。

    秦芳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自从生病以来,她有一大半时间是在沙发和床上度过的。安琪一看到外婆就叫着扑了过去。秦芳赶紧惊喜地坐了起来:“宝宝,你来了啊。”

    两个人抱着亲着,刘姝在旁边看着,也不禁走过去,和她们相拥在一起。三个人相视而笑。这种感觉真好,三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女人,血管里留着彼此的血液,尤其是安琪,承载着秦芳和刘姝的生命,那样生气勃发的活着,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刘姝问:“妈,你现在还去那个俱乐部吗?”她说的是癌症俱乐部,不过在安琪面前,所有人都避免提到这个词。

    秦芳说:“好久不去了,最近身子重,老容易疲倦,天气又热,就不高兴去了。”

    刘姝说:“干嘛不去啊,今天我正好有空,陪你去吧。”

    秦芳说:“不要,你去干嘛?那种地方全是病人,没的吸了你的阳气。”

    刘姝扑哧一笑:“妈,你以为是倩女幽魂啊,还吸阳气说的。我这么健康的人,去下俱乐部能有什么影响?再说了,这种病又不会传染。”

    秦芳说:“那也不要去,不吉利。”

    刘姝正色说:“妈,你这种想法不对,没人会歧视病人,我们同情都来不及呢,你干嘛要这么自卑?”

    秦芳不说话。

    刘姝又说:“其实我一直都很自责,你生病以来都没好好照顾过你,你就让我今天尽尽孝心,陪你去一次吧?”

    秦芳说:“那宝宝怎么办?”

    刘姝说:“家明一会打完球就回来了,我叫他到这里来。我们吃过饭,下午再去。”

    秦芳点了点头说:“那好吧,本来俱乐部的活动就是安排在下午。”

    两点,刘姝和秦芳准时到达了第一人民医院的门诊大厅集合,今天俱乐部的活动是去这里的肿瘤科进行临终关怀。

    这个癌症俱乐部是由医院发起的一个非正式组织,组织者是三位退休的老医生,其中一个心理医生患上了乳腺癌,一个外科医生患上了胃癌,一个妇科医生患上了胰腺癌,他们都曾经历了手术和化疗放疗,如今也有四五年时间了。为了帮助和同样身患重病的病人及其家属从不幸中振作起来,他们成立了这个俱乐部,定期地交流感受,分享经验,互相鼓励,也会组织一些团体活动,比如戏曲表演,话剧演出,交谊舞等等。今天的活动是由心理医生策划的,目的是让大家近距离地接触死亡,增强心理的耐受能力。

    大家上了四楼的肿瘤科,进入了其中的一个三人病房。这里有三个重症病人,都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家属已经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只等着那最后一天的来临。

    虽然早已经做了思想准备,然而进入病房的那一刻大家还是被震慑到了。

    首先听到的是一阵瘆人的叫声,这是靠近窗口的病人发出来的,他是肺癌,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脑部,治疗已经起不到任何效果,现在每天都靠吗啡来控制疼痛。可是吗啡是有时效的,到了他这种程度,一针打下去一个小时就已经失效了。此刻他正在床上滚着,边滚边大声叫:“给我打针,我要打针。”声音无比的凄厉,听的让人心肺纠结。家属在旁边垂泪,刘姝不禁偷偷看了一眼妈妈,只见秦芳本已黑透的脸上显出一丝煞白,手指也在微微颤抖,她上前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中间床上一个病人毫无知觉的躺着,听护士说是刚吃过安眠药。她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的,如果不睡觉,就会疼的在地上打滚,自己扯自己的头发。

    靠近门口的一个病人很年轻,只有三十几岁的模样,听说也是个乳腺癌患者。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肺部,胸腔积水非常严重,此刻医生正在给她抽水,瞬间就抽出来半桶,那水看起来让刘姝想要呕吐。

    原本打算来给病人们临终关怀的俱乐部成员们望而却步了。这样的情形,不但震慑心灵,而且让人无计可施。你要如何给这样的人临终关怀呢?恐怕他们现在最想要的,是早日解脱,升入天堂吧。

    站了十几分钟,人们开始默默的离开了。

    这次的活动,算是失败了。

    刘姝想,以后妈妈更加不敢再参加这样的活动了。这样想着,她越加被自己沉重的内疚感压得喘不过气来,简直无法呼吸。于是,她瞬间做了一个决定:若此刻叫她一定要在柳原和妈妈之间做一个选择,她毫无疑问的会选择放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