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读书网 > 梦断不成归 > 151 所愿何为
    上官遥君从迢骨城回到阳州可谓是从未清醒过,浑浑噩噩的,直到回到上官府裴年息将府里养着的十多个大夫一起为她诊治施针这才悠悠的转醒。

    “七爷,您可好些了?”

    面对裴年息满脸的担忧,遥君漠然的坐起身来瞥向窗外刚长上新叶的梨树,淡淡的问了句。“我这次睡了有多久?”

    从汴梁到上官府,裴年息皱眉答道,“快一个半月了。”

    遥君收回视线,轻轻的嗯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七爷,不若让属下去将翘神医请来阳州吧。”

    翘楚。

    她摇了摇头,“暂时不用。”

    “可是……”

    遥君抬眼看他,打断他的话道,“我记得你并不懂医吧。”

    面对她的冷眸,裴年息无奈的垂下了头去,他曾经确实不曾学习医术,但自五年前上官遥君第一次当众晕倒他就开始潜心研究,可这一深究下去,他便后悔了。上官遥君自五年前余毒未清又因生产的伤口大出血导致毒入五脏六腑、体虚身弱。但由于以前是翘楚医治毒虽还在倒不会要她的命,只是这身子算是彻底废了。若不是用药保着指不定哪一天就一头扎下去再也醒不过来了,这当真比不知道真相还令人难过。

    可裴年息还是希冀着一线生机,盼着翘楚能够扭转乾坤。

    然而,上官遥君总说暂时不用、暂时不用,一年推一年。他原是不知道为何的,以为真是不用,直到有一秋日下朝回府的路上,有个姗姗学步的孩子忽然惊扰了马车。可上官遥君,撩着帘子静静的看着不断磕头求饶的大人手里的孩子。她竟破天荒的下马车买了一只边上的糖人给那孩子,然后又漠然回了马车什么也没说的离开了。

    后来,裴年息才从各方查到,那一日是大周睿王府小世子的生辰。上官遥君虽然五年来不许任何人提及关于睿王府里的任何私事。甚至刻意回避那个孩子消息。但那到底是她八月怀胎的亲生骨肉,就算她如何选择漠视,仍做不到狠心,所以她根本没办法召回翘楚,因为她深知那孩子当年也是落下了病根儿的。

    大周平都。

    萧临一行马不停蹄的往回赶着,可刚一入城门就被背着医袋满脸胡渣的翘楚拦了下来。

    他蹙眉之后便急急问道,“可是沅羲不好了。”

    翘楚一把拉下萧临身后一匹马上的某个属下,“沅羲被傅曲意那个贱人强行带去了锦轩宫,已有三日未归了。祁王探查后得知沅羲在宫里落水,到现在都还没醒呢,他们又不让我进去,所以你赶紧的让我去救沅羲……”

    这当真是着急,几乎是边飞奔边朝萧临大吼,好不容易才说清了来龙去脉。

    但是。有一事萧临不明。他是明令禁止了府里任何人未经允许是不得靠近沅羲的,尤其是傅曲意,但为何烈风和惊雷能让她把沅羲带进宫里去了呢。

    照理说,睿王进宫得经过批准的,但是无论是羽林军也好禁军也罢均被萧临的气势所震,刚拿剑拦上去就又被他眼神勒令退了下去。

    得知萧临回平都的消息,一直守在宫里的惊雷和烈风也赶了出来相迎。

    经惊雷告知,原来傅曲意带走沅羲是因娴妃的吩咐。娴妃本是不大喜欢这个体内流着上官云初血液的孩子的。但是这五年萧临不与任何女人亲近,睿王府偌大的后院成了空设,连她多次设计用药往萧临屋里塞女人,结果她这儿子楞是用自己的意志力来强硬对抗,五年了……以前是因为傅曲意未有子嗣,可如今瞧来他当只打算要这么一个孩子便罢了。

    娴妃与自己的儿子斗了这么些年,估计也是累了,反正上官云初已经死了,她也好几次在宫宴上见过沅羲这个孩子。着实长得可爱招人疼惜。但由于萧临不让,她也就苦于没机会宠爱这唯一的孙儿,适才见着萧临去了迢骨城又让傅曲意趁翘楚外出寻药的机会派禁军一路护送到了锦轩宫里来。

    只是哪里想到,原本好好的一件事儿楞是出了纰漏,傅曲意抱着沅羲的时候竟不小心掉进了池子里。

    沅羲体弱,太医也是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体温给降了下去,原以为没事儿了,结果没多久就开始时寒时热的,更昏迷不醒。

    翘楚确实是神医,但也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说若是让翘楚进宫医治睿王一定会知道此事,还不如治好之后当没事儿发生,以后她娴妃也好再见孩子。

    也是猪油蒙了心,娴妃当时就听了进去,只是她哪里想到萧临会甩了大队这么快赶回了平都。

    萧临一走进太医院就一把拨开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捏了捏沅羲肉肉的小手,又摸了摸他发凉的小脸,方才的凌厉之色尽敛,满脸的焦急与无措,转向小跑冲进来的翘楚道,“快点!”

    “沅羲,沅羲,爹回来了,你听到了吗?沅羲,爹给你带了好多好玩的,爹同你一道玩耍可好,沅羲、沅羲……”

    翘楚为萧沅羲诊了诊脉,然后一屁股挤开萧临,疾声道,“都闪开!”说着,他拿出医袋里的银针一字排开,解开沅羲的小衣裳后,又将每一根针沾上药水再一一扎入每一个穴位之中。

    但瞧翘楚的神色,萧临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了放,可一转头见着罪魁祸首的人,他当即走了过去,一个巴掌就往傅曲意的脸上挥了去。

    莫说是旁人了,就连翘楚也是震得一愣一愣的,那更别说傅曲意自己了。

    “你打我?”傅曲意摸着自己的脸颊着实呆了,缓了半晌的劲儿才转过头来傻傻的问了这么一句。

    萧临喘着粗气同样质问道,“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何要这么对待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呢!”

    “我……”傅曲意委屈的哽咽起来,泣声问道,“我若说不是我,临哥哥信吗?”问完便见萧临扭头忧心地看向床榻,显然是不信的。

    她一把拉过身边的秦晴,指着对方的?子道,“是秦晴推的我。我也掉进了水里,我也差一点没命了,临哥哥你为何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责罚于我!”

    秦晴见状赶紧摆手,“王爷,不是妾身,王妃冤枉妾身了。王妃,您怎可为了脱罪就随意栽赃陷害呢!”秦晴装起了可怜,说罢还拿着丝绢沾起了眼角,甚是无辜。

    “你……”傅曲意气结!

    “来人。”萧临沉声闭眼,极为疲倦的下令道,“秦氏处死,傅曲意禁闭不得本王允许不得离开悠然居半步!”

    先听头一句,傅曲意自然是高兴的以为萧临是相信自己了,但这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临哥哥,你还是不信我!”

    萧临转头答道,“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你之所以还活着,还占着睿王妃的位置是用你镇国侯府百年声望和父皇的圣旨给换的,从你给她下毒那天开始就该知道你用完了我对你的最后一丝愧疚!”

    傅曲意否认着摇头,“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害沅羲落水,今生我已注定无任何子女,我是真心想对沅羲这个孩子好,他既是你的孩子我也一样的会视为己出,我是您的妻子,自然也是他的母亲,又怎会害他呢!”说到最后,扑跪了下来拽拉着萧临的衣摆,到底是觉得自己冤枉极了。

    可萧临残忍的闭上了双眼,冷声答道,“沅羲是我与她的孩子,除了她谁都没有资格做我孩子的母亲。”

    不用萧临动手,这么一句话就足以令傅曲意绝望的松开手中的衣摆。

    萧临一步跨走到同样有些仓皇无措的秦晴面前,睨着双目盯了她良久,“从你和乔雅入府那天起本王便知你们的身份,本王之所以容忍你是因为你并未有太大的动作。甚至,当年你被傅曲意指使买通冰儿的丫鬟致使其小产,本王都宽恕了你。可是今日你和他既有胆子动沅羲,那么本王也只能给他送上你的尸首作为此番回平都的礼物。惊雷烈风,带她们下去!”

    没一会儿,方才吵闹不休的太医院总算是清静了,控制住沅羲病情的翘楚也才有闲情朝他萧临投去一记白眼。

    “你若是早有这样的决断,又岂会有今日!”

    萧临缓缓朝床榻走了去,也是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到了踏脚上,抬手抚着沅羲的额头,紧绷了许久的脸终于有了缓和之色。

    “我去迢骨城时遇到个算命的女子,她说我会得偿所愿。”

    翘楚横了他一眼,“所愿何为?”

    “见到她,抱着她,无论她是否原谅,都会跟她说:我悔了,我愿意用所有换她回来,哪怕是我的命,只要她回来。”说着他自嘲似的笑了起来,偏头看着翘楚,“能吗?死了的人还能回来吗。”

    翘楚顺口是想骂他的,一如这些年来只要两人凑在一块,他就会忍不住数落刺激萧临,但这一刹那都到牙口的话却因为堂堂六尺男儿红着的眼眶,而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其实何止是萧临呢,宋西荷走了这么些年,他翘楚才回味过来那个丑女人对自己的好,不打扰不牵绊,默默无闻的,他又何尝珍惜过呢。每每被梦靥惊醒,也总是最后那火海之中绚烂的一抹微笑抚慰他心里的荒芜与失落。

    萧临侧过脸去继续浅笑着看着沅羲,柔声道,“沅羲,你要平平安安无忧无虑的,这样爹爹才有脸去见上你娘一面啊。”

    “或许……”翘楚取下沅羲身上的一根银针,似自言自语的说道,“你真的可以得偿所愿。”

    熬了三天三夜未睡的娴妃一听儿子萧临进了宫,这头刚沾上玉枕就又急忙起身回了太医院,只是这一走到门口便听到萧临与翘楚的对话,一时间百感交集。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娴妃似乎也开始后悔当年的作法,若非是她怂恿萧正孝让上官云初迁去昙静庵,估计那女人也还活着,自己的儿子也不用这么痛苦了。

    想着已经躺进棺材的上官云初,又想想这病榻上的沅羲,娴妃自觉着摇头回了宫殿,只因她着实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儿子。

    上官遥君自清醒后,精神也就好了许多,原本是处理着这些日子堆积下来的公务,不过显然裴年息做的不错,至少没有垒成山,急的都给批了,重要的也做了临时处置方案,所以遥君接手起来也颇为轻松。

    拿着手里的朱批毫笔,遥君不禁又朝窗外看了看。

    梨花开了。

    可满屋的药味却将那股幽香给活活盖住,她不禁皱眉摇了摇头。

    “七爷、七爷……”

    结果,听这杀猪似的声音,眉头更紧了。

    遥君放下毫笔,躺进椅背之中,两手叠放胸前等着唐寅虎一把震开她特定命人用纯铁制成的门扇。

    只不过,意外的是唐寅虎这次还带了另一个将军罗邺来。土团土圾。

    罗邺见着遥君自是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

    遥君微察他脸上的表情,不禁紧抿薄唇。

    罗邺报,“禀七爷,左军少将穆长征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