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维莱特身体微微僵住了,顿了顿,转过身,垂眸看向蒲从舟,眼尾似是有些泛红,神情也不太自然,欲言又止半天,才说:“……你。”
    “我?”蒲从舟试探地问。
    那维莱特轻轻抽了口气,又转身取出一把银色的剪刀,小心把自己发尾扎成的璃月结捡了下来。
    看到那丝滑的发丝根根断裂,蒲从舟不经有点心疼,但接过那维莱特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发丝扎成的小结时,这种心疼又变成了新奇。
    那维莱特把璃月结轻轻放在蒲从舟的手心,双手捧着蒲从舟的手,确保她能触碰得到,才看似不是很在意地说:“你不能触碰这枚新奇的结,我暂时替你保管着。”
    “你想要就直接说,找什么借口。”蒲从舟撇了撇嘴,把璃月结塞那维莱特手里,自己打了个哈欠,“啊,一晚上过得真快,又想睡觉了。”
    “好。”那维莱特点头,转身准备走出办公室。
    这那维莱特一转身,后边两撮丝滑又柔软的深蓝色飘带扬起,蒲从舟瞅着,还是忍不住问:“你那个飘带,真的不能摸吗?”
    “飘带?”那维莱特微怔,很快反应过来蒲从舟指的是什么,颇有些无奈地说,“那是我的角。”
    蒲从舟懵了:“我从小到大见的角可多了,大的小的高的矮的尖的胖的,头一回见你这种软软还能垂下来的角——咦你看,还会飘起来!”
    蒲从舟说着就扑上去捉那维莱特的角,那维莱特却破天荒往后撤了一步,躲了过去。
    ——这是蒲从舟印象中那维莱特第一次拒绝她。
    “咦?”蒲从舟奇怪地说,试探道,“真的不能摸?”
    那维莱特轻吸了口气,闭了闭眼,主动向蒲从舟走了两步,靠得近了些,说:“也不是不能,只是被触摸时,感觉……”
    那维莱特停了停,斟酌了一会,才说:“有些不适?”
    “啊,”蒲从舟有些遗憾地说,“那我就不——”
    “但若你实在想摸,也不是不可以。”那维莱特说着,竟然真的在蒲从舟面前缓缓屈膝,蹲下身,垂下头。
    这下轮到蒲从舟僵住了。
    如果真的论净身高,那维莱特起码比蒲从舟高了两个头,此番这样蹲下身,也只与蒲从舟同高而已。雪白柔软的长发完全落在眼前,还有那光滑泛着蓝光的……龙角?
    只是那维莱特那微微闭着眼的平静又郑重的神情,看着蒲从舟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总觉得这条龙不是在给自己摸龙角,而是在搞什么不得了的献祭。
    “……不摸了不摸了不摸了!”蒲从舟蹭得跳了两步远,看着那维莱特,磕磕绊绊地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词语的匮乏,“我们去睡觉吧!”
    这话一出,饱览璃月爱情话本的蒲从舟又觉得后悔,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
    但那维莱特似是完全没意识到,睁开眼,抬头望向蒲从舟,不确定地问:“你确定不摸吗?我认为,你似乎很喜欢……”
    “不摸不摸,真的不摸!”蒲从舟连声咬牙说。
    “好。”那维莱特轻一点头,缓缓站起身,又问了一声,“你……真的不摸吗?”
    蒲从舟:……
    这条龙怕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过这样一闹,蒲从舟满脑子都在搜索关于“摸了某种生物的角”是什么感受,一直等那维莱特穿着宽松的晨衣走到她身边,蒲从舟还在发呆。
    “你是在思考什么问题吗?”那维莱特一边小心翼翼将蒲从舟拦腰抱起,一边询问说。
    蒲从舟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和一个幻影客气,索性直接问了:“那维莱特,你的角被我摸到底是什么感觉啊?能详细和我说一说吗?描述一下?”
    蒲从舟保证,她问这个问题抱着的是学术性的探究心理,但对上那维莱特想说似乎又有些难以开口、有些闪烁的眼神,蒲从舟忽地就后悔了。
    那维莱特沉默不语,将蒲从舟小心揽入怀中,拂开她的发丝,轻轻靠着舒服些,才犹豫了下,说:“……是——”
    “你别说了!”蒲从舟忽地攀住那维莱特的肩,蹿起来,双手捂住他的嘴。
    这一动作,两个人……不,应该是一位仙人加一条龙,双双怔住了。
    这样近的距离,蒲从舟几乎能感受到那维莱特原本偏冷的体温渐渐温热了起来,呼吸轻柔地落在掌心,有些酥酥麻麻的痒。
    那维莱特狭长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些,似是带着些疑惑,静静地望着蒲从舟。
    蒲从舟知道那维莱特在疑惑些什么。
    ——不是你让我描述你抚摸我的龙角时候的感受吗?
    ——为什么又不让我说了?
    蒲从舟深吸一口气,撤开手,不等那维莱特发问,就一头往他怀里扎了进去,蜷缩在他身上,双手揪着那维莱特散落的长发,闷闷地说:“睡了睡了,太困了,啊——”
    那维莱特轻点头,也没再问下去。
    倒是蒲从舟在那维莱特身上蹭了两下,忽地想起一件事,仰起头看向那维莱特。
    “怎么了?”那维莱特注意到蒲从舟的动作,问道。
    “嗯……我一般是每五天会来一次。”蒲从舟想了下,说。
    “好,我知道了。”那维莱特思索了下,说。
    “你就不用天天都准备那个甜点架了。”蒲从舟垂下头,轻轻扯了两下那维莱特的长发,小声说,“你又不吃,全部倒掉,浪费粮食。”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吃甜品?”那维莱特疑惑地问。
    “啊?我看你刚刚一口没吃,只是喂我,我还以为你——”蒲从舟怔住了,“你……全……”
    “对。你如果没有来,就由我吃。”那维莱特点头,迟疑了下,似是有些疑惑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蒲从舟和那维莱特对视了几秒。
    最后是蒲从舟撑不住了,一头扎回那维莱特怀里,什么也懒得管,闭上眼睡了。
    又是熟悉地落入深海的感觉,像是在不断沉浮,在梦境中游弋。
    蒲从舟长长舒出一口气,醒了过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是第三回,蒲从舟早就淡定了,溜去附近的水池里沐浴,然后赤着脚踩着水珠,选了件素净的襦裙套上。
    刚换上没多久,蒲从舟就感知到一股纯粹的冰元素之力向她这来。
    蒲从舟走向门口,果然见到甘雨绕过羊肠小道走来,见到她,露出一个笑容,略有些害羞地招了招手。
    “甘雨姐姐!你今天不是应该在月海亭吗,怎么来我这呢?”蒲从舟欣喜地问。
    “我刚好有事路过,帝君就让我带几卷书给你,说你会感兴趣。”甘雨说着,从身后的背包中取出了一沓厚重的书,轻轻巧巧地递给蒲从舟。
    蒲从舟驱动风元素力,托起书籍,控制着它们漂浮在自己眼前,粗粗扫了一眼,都是些记录璃月历史以来的豪横贵族的卷宗。蒲从舟心情大好,一挥手将所有的书都吹进了屋内,开心地对甘雨说:“替我谢谢帝君!有了这些书,这几天我都不去月海亭啦。”
    “嗯。”甘雨也微笑着说,“帝君也猜到你会这么说,所以他要我同你说,近日藏书阁进了不少新书,适合午后阅读。你若愿意,可前去。”
    “知道啦知道啦。不就是要我抽个日子去找他嘛,说的这么文绉绉的。”蒲从舟撇了撇嘴,说。
    “好,我话带到了……舟舟,我还有事,就先走啦。”甘雨含笑着说。
    “好哦,甘雨姐姐再见!”蒲从舟开心地摆摆手,惦记着那些书,正打算回屋里去看看,忽然想起一件事,叫住甘雨,“甘雨姐姐?”
    “嗯?”甘雨回头,疑惑地望向蒲从舟。
    “甘雨姐姐甘雨姐姐……”蒲从舟提着裙摆,踢踢踏踏溜到甘雨身边,盯着她淡蓝色卷发中蜷曲的麒麟角,问,“你这个角……我可以摸摸吗?”
    “啊。”甘雨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双手下意识紧紧卷起裙摆,小声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会觉得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蒲从舟好奇地问。
    “就……”甘雨想了想,艰难地说,“觉得头顶痒痒的,身体还会发软,觉得酥麻……”
    “……发软,还酥麻。”蒲从舟若有所思地想。嗯,当时捂住那维莱特的嘴是对的,这话确实不能让他说。
    “……不和你说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甘雨越说越害羞,“哎呀”了一声,慌慌张张扭头走了。
    “哎甘雨姐姐等等,是不是所有兽被摸角的感受都一样——”还没等蒲从舟发问,甘雨就匆匆忙忙离开了,蒲从舟压根儿没来得及叫住她。
    “这么夸张吗……”蒲从舟纳闷地自言自语。不过蒲从舟倒是没有很纠结这件事,很快把“摸了角到底会怎么样”这个问题抛到脑后,回屋看书去了。
    这些资料还是挺多的,撰写者在记录之前应该是一个写小说的,蒲从舟看着富商家族兴衰史,简直像是看悬疑小说一样津津有味。想必钟离也是知道这些书的这些特点,这才推荐给她。
    等蒲从舟所有书都看完,算算日子,也快到梦到那维莱特的时候了,蒲从舟索性拾掇了下钟离给的书,挑了个温暖的午后,到璃月港的藏书阁去了。
    不出所料,钟离正坐在角落的茶桌前泡茶,见蒲从舟来,眉眼间露出几分笑意。
    “嗨,帝君。”蒲从舟溜溜达达地凑过去,在钟离身侧装着乖巧地坐下,问,“找我有什么事嘛?”
    “啊,其实也无事。”钟离为蒲从舟递了一盏茶,温和地说,“前些日子给你了一些书,不知你是否有所心得?”
    “很好看,很有趣哦,谢谢帝君!”蒲从舟笑眯眯地说。
    “只是有趣吗?”钟离想了下,问,“可还有其他感触?”
    ……这明显是在考察蒲从舟的功课。
    蒲从舟觉得头疼,随便胡诌了一些过去,钟离也只是笑着听,显然也听得出蒲从舟在敷衍。
    蒲从舟觉得无趣,和钟离喝茶也觉得无聊,想起那维莱特那边的命案还僵着,又觉得钟离这架势似乎想和自己促膝长谈,一时半会不会放她走,随口问:“帝君你好像有龙的形态,你有龙角吗?”
    “确实有。”钟离不由笑了,问,“为何忽然问这件事?”
    蒲从舟精神一振,对哦,钟离是龙,那维莱特也是龙,他们的感觉应该会差不多吧!想起这事,蒲从舟往钟离那又凑了凑,笑着问:“帝君,那你的角可以给我摸一摸吗?”
    钟离失笑,捻起茶盏放在唇边吹着,边摇头:“幸好魈不在这里,否则,又要训斥你不敬帝君了。”
    “爹地,给我摸一摸嘛。”蒲从舟央求说,手比比划划,“一下,就一下下就好!”
    “又在胡闹。”钟离无奈地摇头。
    “真的不行吗?爹地好小气。”蒲从舟气鼓鼓地说。
    “并非是小气的问题。”钟离温和地说,“只是能化形的兽类的角,通常极为敏感,就连挚友肆意触摸也是冒犯。一般而言,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能让心悦之人触摸。”
    心悦之人?
    特殊情况?
    蒲从舟明显被吓到了,好半天才问:“是、是什么特殊情况?”
    钟离笑而不答。
    很好,此时无答胜有答,蒲从舟知道了。
    天啊,她究竟一个不小心摸了那维莱特的什么部位……蒲从舟闭了闭眼,露出点痛苦的神情。那条水龙不会是误会了吧?认为自己在向他求爱?联想到那维莱特半蹲在自己身前,闭着眼的虔诚神情……
    不对不对,那维莱特这方面有点笨笨的,应该没这样想……
    钟离注意到蒲从舟神情不对,慢慢收起笑意,问道:“你为何忽然问这些?是摸了哪位仙兽的角吗?”
    蒲从舟瞧着钟离严肃的神情,心又悬了起来。
    这怎么这么像那什么……自己偷偷谈恋爱,藏着掖着,然后意外被爹地发现逼问是哪个混小子的场景?分明蒲从舟什么也没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