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厨房寂静无比,灯只开到最暗的亮度,司临在制冰机前弯腰,用铲子往倒完水的布冰袋里填新的冰块。
已经冷敷了几小时的脸,肿得没有刚开始那般厉害了。
他知道,目前的司家是对司盛谨忠诚的。庄园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被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司盛谨,所以自己公然忤逆,放乔年哥进来,被扇两巴掌是应得的。
冰袋和那块肿起的肉接触时,还是有轻微的刺痛感。
胳膊支起了脑袋,司临坐在岛台边,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地面上。
这个家里,没有人教过他悖逆自己的兄长。
父亲离世时他还不会走路,母亲似乎声名显赫,并不想要他这个累赘,司临也从未见过她。他是由保姆和老师带大的孩子,当然,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多半是这样长大的。
小时候他总爱跟在斯乔年屁股后面跑,但是乔年哥谁也不亲近,对他也总是很疏离。后来乔年哥离开了家,青春期的少年有自己的心事,他在某个瞬间忽然被一种怪异感击中了,竟然觉得这座坚不可摧的城堡——自己的家像怪谈里的鬼屋。
潮湿的,压抑的,黏腻的,仿佛爬满了软体动物。
他开始变得很沉默,正是因为这份沉默,司盛谨才多看了他两眼。
但他却想要替代自己的兄长,他想取而代之,想掐断这种怪异感的源头,可只有坐在司盛谨的位置才能作出决策。那扇大门的纹路他
都可以默写了,为什么不能推开门从这里走出去?家门好像不该是这样的。
本领撑不起野心,想再多也只是徒劳。
他从几位姐姐的只言片语中听来了司盛谨被幽禁的往事,平生第一次冒出了粗糙的想法,他想,或许可以故技重施。
可司盛谨的武力值远在他之上,他一个人做不到的。这家里也没有人听他的,就算侥幸做到了,凭他自己,也关不住司盛谨。
试错的成本太大了,如果没有把握一定能成功,他断不敢贸然尝试。
他需要一个借力。
司临向来运气不错,或许天生好命,这个借力出现了,出现得分外轻易。
新注册的公司,先做空再有意收购,朴素直接的商战手段就是股权占有,这一招虽并不光彩,但见效最快。
那位傅先生显然等不了太久。
除了司盛谨手里的,股权在司家内部的占比是相当零散的,且加起来不会超过司盛谨所拥有的比例,其余部分是来自外界的血液。股价波动后,市场表现不乐观,趁此机会越过公司向外部的股东开出价格收购,等达到一定份额后就可以获得控制权。
他只要攥住这张底牌,正面是支持他,由他来替代司盛谨的位置,那么一切都不会有变化,谁都不会受到影响;反面是不支持他,那么家族企业可以即刻改名换姓,他们可以在司盛谨的带领下采取措施补救,但结果如何,谁都无法保证。
抓
住时间差,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不让他们有时间犹豫。
只要把司家这群人架到火堆上,将他们的利益与他的目的牢牢捆绑在一起,再去困住司盛谨,没有阻力,事情就容易多了。
他要离开这里,他要把这座庄园彻底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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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郁的焦糖香气在空气里漫开,紧跟着是清脆的风铃声。
男人身姿笔挺,来到前台点了杯美式,然后在侍应生的指引下叩响了某扇房门。
这家开在小镇上的咖啡馆有包厢设计,职业本能作祟,斯乔年在外时总格外留意谈话场合的选择。
私密性第一,其他都要靠后站,免得增加不必要的烦恼。
打开门,斯乔年迎来了他今天约见的客人。
“傅先生来得要比我预料得早一些。”
傅成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是说今天的这场会面,还是另有他指?”
斯乔年笑了下,在他身后关了门,“字面意思,并无深意,我想就不用发散理解了吧。”
“傅先生在这场大戏里给我安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却连剧本大纲都未曾透露给我,”斯乔年跟着坐回去,“盲演可实在太考验心态了。你设了局,也总该把我应该知道的信息分享给我。”
“哦?”
傅成渊煞有其事地压了下眉尾,“比如?”
“比如,这场戏的结局是如何设定的,再比如,你选中了司临,要如何确保他不会反水呢?毕竟我身为他的兄长,都尚不能为他的
人品作保。我不问清楚,心里没底啊,还请原谅我这个没有全知视角的人的担忧吧。”
“我想做事前准备多套方案应当是常识。人心浮动是最大的变数,是最难保证的,我不需要确保他不会反水,因为费再大的心思也无法得到一个百分百的概率,赌人心是最不可取也是最愚蠢的办法。我只需要确保他反水后风险和损失仍控制在最低线内,不会影响到结果的达成。”
“我们的确是谈了合作,但准确来说,只有在他履行所有承诺后我们的合作才算达成,他才能得到这份合作带去的收益,包括我同意帮他坐上那个位置取代司盛谨。如果他中途反水放弃这一切,那他相应的也会付出毁约的代价。至于结局设定,应该不需要专门回答才对。”
傅成渊语气如常,说出口的话却相当刻薄。
“混迹娱乐圈的人竟然天真到问出这种问题,你担忧之余,也该反思反思自己。”
斯乔年笑得坦然,“比玩心机用手段的话,我的确要自愧不如。”
“不过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与刚才的话题没什么关系,”斯乔年收起了笑容,“傅先生,容我问一句,你把江阮送到哪里去了?”
他联系不到江阮,已经有两天了。
最开始是执行制片联系他,问他能不能联系上江阮,但他没能打通电话,一直到今天都是。反而是执行制片很快又给他打了第二通电话说
事情解决了,再一追问,对面回答说是江阮的助理主动联系到了制片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