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很快揭过，从幼儿园回来的时候恰好将近正午。
饭后午睡，小家伙一开始嚷嚷说不困，抱着小毯子越过保姆阿姨，还想和江阮争取一下，但躺到床上没用多久就睡得香甜。
下午没有其他安排，江阮就在家里陪着傅煜。
自从傅煜搬到这边，他原先基本固定的家教时间也随之发生了变动。
傅成渊有他自己的考量和安排，家教频率由每日改为隔日，暂且地把间隔拉开，自然不会就这样维续太久。傅煜依旧要每天习字，家庭教师是位儒雅温和的中年女性，固定在晚上七点过来。
今天刚好是两日一次的家教时间，结束时已经八点钟了。
傅煜照常洗漱睡下，保姆轻轻关好房门，问过早餐准备又和江阮道了句晚安。
夜深露重，缓缓闭合的窗帘将明暗分割。
浴缸里水温适宜，玫瑰香味的浴球触水迅速融化开来，细密的泡沫不断扑腾翻涌，将一池温水染成梦幻的粉紫色。
全身上下的细胞得以舒张，江阮一时贪懒不想出来，许是泡得太过舒服，她走出浴室时稍稍有些迷困。
在盥洗台前吹干头发，江阮关灯回到床边。
放在床头的手机已然响过一次。
屏幕亮起，未接来电的备注异常简洁，只一个单字。
隔着整整十六个小时的时差，这边夜色正沉，而那边应当还不到五点。
江阮手指微动，不等她确定回拨，电话就再一次打了进来。
接通的一瞬，几个英语单词缀着低沉的尾音落入耳中。
手机贴在耳畔，江阮听见一道仿佛翻页的声响，通话有那么两三秒的空白，傅成渊再开口时便换回了母语。
“刚刚在洗澡？”
“……嗯。”
“昨天才在电话里说过想我，怎么今天又冷淡起来了？连消息都不回，我又有哪里让你不满了？”傅成渊轻哂，“嫌我报备行程不够积极？还是说有别的什么，让我也听听。”
他语气里满是宠纵的意味，勾着一点似是而非的笑，故意调弄的心思不要更明显。
昨天……
昨天傅煜想和爸爸说话，所以免提一直开着，傅成渊分明知道傅煜在旁边才特意问的她。江阮还想营造和谐爱敬的氛围，生怕傅煜心有不安，又有过于敏感的倾向，当着小家伙的面，她的答案当然不会是否。
说也就这样说了，江阮不觉得有什么，原先虚假顺从和曲意逢迎时不是没有过故作乖巧的示软，她对这些讨巧的心思还算熟稔，只有愿不愿意的分别。
不曾想，她说得轻松自然，始作俑者却不肯就此放过。
此刻被傅成渊单独拎出来提，反而迷离微妙，又格外暧昧。
至于消息，江阮没有要不理会的打算。
只不过时差相隔，两边的白天黑夜几乎和完全颠倒无异，这边日头还晴着，那边却已经是深夜零点。江阮看到消息时，不多不少刚好四十分钟过去，她不想赶在凌晨打扰傅成渊休息，所以才没有回复。
她好心好意，可惜傅成渊毫不领情。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傅成渊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明对她的用意一清二楚，却还非要说那些。
“我以为你睡了，所以没有回。”
白天幼儿园发生的事情，傅成渊在未读消息一栏里已经看过。
他人不在国内，许多安排只会更加细致，为防万一，他先把准备工作做到一万。
有些事情可以不用拿出来再提，但他必须要知道。
离日出还有段时间，拉斯维加斯的天将亮未亮，彻夜辉煌的灯火仍旧通明，零零星星的车辆穿行在四通八达的马路上，不同的色彩斑驳了城市的灯红酒绿，到处弥散着一股华丽奢靡的气息。
咖啡机停止运转，杯中热气微腾，傅成渊转身回到桌旁。
“心疼我了？”
江阮窝进被子，平静地同他陈述事实，“你自己睡那么晚。”
听起来倒有点像是娇声娇气的责怪。
“这两天是有些累，”傅成渊慵懒地笑了声，说的话听不出真假，“不然你帮我提提神？”
极轻极缓的嗓音，调情的语调横跨夜晚，难以言明的情绪似乎在作怪怂恿。
床头亮着的灯光色调温暖，江阮微微抿了下唇。
“小叔叔，早些回来好不好？”
一把火直直烧到骨头缝里，傅成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近乎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在吐字，“你这哪里是想帮我提神，我看你是巴不得我不分日夜地连轴转完回去陪你。”
仗着他此刻看不见碰不着，就敢撒这种要命的娇。
何止是提神，他原本就不困，现在简直激灵得不像话。
恨不能立刻订上回国的航班。
江阮好似没有听出傅成渊骤然加重的语气，不紧不慢地又补充了一句：“小叔叔，我给你准备了小礼物，你记得早点回来拆。”
说完后一气呵成地挂断电话，江阮毫无心理负担地抬手关灯。
傅成渊对着手机哑然失笑。
江阮存心磨他，难得体会一回自作自受的滋味，也不能不认。
午时从会议室走出，有生意伙伴热情邀请傅成渊移步小憩。
拉斯维加斯以赌场闻名，大道南端为著名的赌场及娱乐地带，这里纸醉金迷，是纵欲寻乐的最佳去处，不计其数的新鲜玩法，天堂与地狱翻转交织，多少荒诞又浮夸的故事一夜诞生。
傅成渊无意于寻欢作乐，径直拒绝了对方。
他没有多做解释，原本也不需要表明原因，但对方倒像是后知后觉想起了什么，视线意有所指地扫向傅成渊指间的戒指，发出“真是可惜”的喟叹。
今天的工作结束后，出差的行程也该接近尾声。
汽车行驶在原路返回的途中，后座的傅成渊随手翻了下文件，抬腕看时间的时候，目光顺势移到了那枚戒指上。
现在想想，江阮的小心思可着实不少。
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她愿意的话就暂且随她去了，一直以来傅成渊都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