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偲偲确实没有机会再说什么,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对面就掐断了电话。
她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原本就应该明哲保身为先,多说的这一句,已经超出了蒋偲偲可以做的范畴。
她拨出了某个电话,一面停下来环视了一眼周围,然后推开了某家咖啡厅的门。
电话没有被接通,蒋偲偲并不意外。
斯乔年的工作性质特殊,除非他在家休息,否则电话刚好打通的情况不多。
蒋偲偲没有再打。
她朝服务员微微一笑,“一杯美式,谢谢。”
……
江阮睡了漫长的一觉。
意识沉沉浮浮,现实和虚构在梦境里变换更迭,她依稀听到许多不同的声音,或轻或重,或愉悦或悲痛,然后又仿佛看见了一段十几岁的时光。
那场悲剧还没有到来,父母就在身边,一切都稀松平常,平淡而又满足。
直到某一天,这种生活正式从江阮的生命中断裂了。
它毫无预兆,来得猝不及防。
那次出游的计划里,原本是有江阮的。
江父江母爱女心切,平日里对小女儿百般呵护,怎么会突然舍得将十四岁的女儿留给佣人照顾,独自结伴出国远游。
那本该是一家三口的出游计划,准备好的行李里有江阮的衣物,但她最后却没有出现在那艘游轮上。
江阮因此逃过一劫。
梦到结尾,又是一片浓烟火光。
江阮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痕迹,她猛地醒来,看到了一片寂静的空白。
头顶是雪白的天花板,外面风和日丽,室内被照得也十分明亮。
她总是重复地做着同样的噩梦,梦到茫茫汪洋不知何处,梦到火苗窜噬的烟雾,梦到烟雾里窜天的火光。
江阮闭上眼睛,感觉到床边一重,再睁眼时就看到了坐过来的傅成渊。
“睡醒了?”
傅成渊轻捏着江阮的手,撩过她的长发,“有没有好一些?还难不难受?”
江阮把不舒服的时间都睡了过去,此时此刻退了烧,除了没有力气也没有其他感觉。
她摇摇头,傅成渊起身去兑了杯温度刚好的热水,再把江阮从床上扶了起来。
江阮抱着被子温吞地喝水,肩上披来了条毛毯,傅成渊站在旁边帮她拢好,然后从她手中接过了空杯子。
“做噩梦了?”
他会这样问似乎也不意外,只要傅成渊在旁边,几乎江阮每一次噩梦醒来,都会被他察觉。
或许是她的反应太过明显,江阮不能确定是否如此。
她垂着眼睛沉默片刻,“梦见爸妈了。”
“等过些天你恢复好,再带着儿子去看看他们。”
江阮没有说话,她慢慢将手松开,傅成渊放下水杯,坐到床边拥她入怀。
周末还没有结束,不用去幼儿园,傅煜小朋友有许多时间可以给妈妈打电话。
他掰着手指数了一会儿,小脑袋埋在抱枕里,不知道在算什么。
没一会儿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傅煜屁颠屁颠跑去自己的小卧室找到小手机,然后从楼上下来,在客厅里找到保姆阿姨,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努力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白白阿姨。”
保姆停下手边的事情,弯下腰和他对话:“怎么啦?”
傅煜问:“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要我帮忙做什么呀?”
“这个,”傅煜把自己的小手机递过去,“帮我把江江改成妈妈。”
虽然学了汉语拼音,会拼写妈妈这种简单的字,但儿童手机的修改机制对于傅煜来说还是有些过于复杂了。
里面的几个电话都是傅成渊把手机给他时已经存好的,陌生号码打不进去。
听见傅煜这么说,保姆心头微微一跳。
这两个称呼所代指的同一个人,目前在傅家处于有些暧昧的境况,不太方便提起。
这种程度的冲击,大概得用震撼二字形容。
无论谁知道了,都得仔细回忆一番,看有没有漏掉什么蛛丝马迹,否则何至于小少爷的生母尽在咫尺都能一无所知。
保姆从傅煜的手里把小巧的手机接过来,很快修改好了备注。
傅煜甜甜道:“谢谢白白阿姨。”
“不客气。”
傅煜小朋友揣着手机回到卧室,在号码簿里找到妈妈的号码,小心翼翼地点了绿色的拨通键。
他缩在床脚等待电话接通,既开心又期待。
“妈妈。”
江阮一接起电话就听到了这么一句,她对这个称呼还有些陌生,怔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
傅煜问:“妈妈在做什么呀?”
江阮看了一眼白色的床褥和素色的病房,显然真实的答案不方便告诉傅煜。
“刚才在看工作上的事情,现在在和你讲电话呀。”
“那我是不是打扰到妈妈了?”
“没有,怎么会打扰。”
被傅煜拉着说了一会儿话,江阮的情绪状态好了许多,噩梦带来的阴沉消散了不少。
剧组的群组里每天都有新消息,江阮睡了这么久没有看手机,右上角早已堆了个变作省略号的红点。
她顺手点开,往上翻了几页了解了一下具体的情况。
剧组的实际工作进度已经远远赶超了计划,上到导演下到演员,大家相当配合敬业,提前结束拍摄工作已经是能够确定的事了。
江阮简略地看了几眼,就退了出来。
夏医生拿到化验报告的第一时间就和傅成渊讲明了情况,具体的数据都是正常的,但为避免再有突然起烧的情况,他的建议是留下来再观察看看。就算不留院,这针也还要视情况坚持再打一两天。
傅成渊的本意也是如此,江阮留在医院多打了一天的针,等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体温也没有再起来,这才在第三天的时候离开了医院。
来接她回去的人是贺骞,傅成渊临时有会议安排,抽不开身,就让贺骞亲自跑了一趟。
“江小姐,傅先生晚些时候会过来,您记得多多喝水休息。”
“还有,傅先生让我把这份文件给您。”
贺骞打开后座的门,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牛皮纸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