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深夜，窗户内外都一片寂静。
在不该睡觉的时段睡了太久，时间颠倒的混淆感漫上来，江阮下意识将自己蜷了起来，她抱膝抵住额头，没有应答傅成渊的话。
今天发生的所有，仿佛变成了前一天或者更久之前的事情。
然后她说出口的那些话，也一同变得久远，变得模糊不清。
江阮病恹恹地捏着被子缩成一团，傅成渊下床将灯打开，绕到了另一侧。
“起来吃点东西，换了衣服再睡。”
“没胃口，不想吃。”
江阮头也不抬，一张口声音都有些沙哑。
发烧影响胃口，不想吃东西也正常。江阮现在这个状态，让她起来免不了还要折腾，也不少这一顿饭了，傅成渊看得心疼不已，难得没有坚持。
“那换身衣继续睡吧。”
他转身将江阮的睡衣拿过来放在了床边，又等了一会儿，江阮才慢慢抬起了头，将目光定格在浅色的被单上。
她缓缓伸出手，摸到睡衣的一角，再慢慢攥到手心，用力地捻住。
“你的感情能维持多久？到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么？”
江阮仰起头望向站在床侧的男人，“我要的很简单，如果你在此之前厌倦了这份感情，就必须允许我离开。我要身为亲生母亲对傅煜的正常接触和探望权利，除此之外，作为补偿，你名下的财产，必须要有我的二分之一。如果这件事情发生在傅煜成年之后，那么只要多出一年，我另外还要傅氏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
傅成渊财产的二分之一，以及傅氏百分之零点五的股份，足够来人间几十趟都衣食无忧，要了这些，和狮子大开口没有什么区别。
既然既定事实已经无法更改，那江阮为自己争取最大程度上的利益，以应对其他种种可能性，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若真的在今后会有万一，索要时间成本和其他基本的补偿，不足为过。
江阮言语清晰，意识更无比清明。
“口头答应不算，我要字据和法律公证。”
嘴上的甜言蜜语和海誓山盟，不比真真切切的保障，而况她是在问傅成渊要这些，不是别的人。
当然，傅成渊可以选择不给。
事实就是，即便他不给，江阮也无可奈何。但江阮既然想要这些，就必须要争取。
傅成渊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江阮也没有催促，只是无声地望着他，望着面前相处了有近十年之久的、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人。
她的小叔叔，她的枕边人。
这么多年以来，陪伴在她身边最长久，出现在她所有需要的时刻，给出了无微不至的关照。
却也有过短暂的梦魇，长久的言不由衷，以及无能为力的挣扎。
江阮无意识地揉皱了手边纯棉材质的睡衣，傅成渊终于有所动作，他坐到了床边，摘过江阮的手合在掌心，温柔又宠溺地轻叹了一声。
“你该知道要多少我都会答应。”
他幽深的眸光落在江阮那里，轻抚过她的脸际，“为什么只要二分之一？于我而言，你的价值远远不止这些。既然要，那就要百分之百，这都是你应得的，即使没有这么一天，我所拥有的一切也都是你的。”
气氛陡然因为傅成渊的动作变得暧昧焦灼，江阮动了动唇，却并没有阻止。
她停顿了片刻，淡然说出不太合情境的话：“这些要求是在你主动告诉我的情况下，如果你不告诉我，被我撞破不忠……”
傅成渊的手压在江阮的唇上，阻止了她后面的话。
江阮有太多顾虑，有害怕的情绪，想要这些承诺来做保证，他顺着来就是了。
“如你所说，我会自己净身出户，我名下的所有财产都是你的，这一点也会加在公证上。”
江阮对“净身出户”这个涉及到离婚才会用到的词汇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默许了傅成渊的这个说法。
既然他愿意给得更多，江阮当然不会拿乔说不要。
傅成渊平时给她的东西，尤其是打到卡上的金额，江阮也从没有推辞或是嫌多。
她已经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话了，于是便抽回了手。
傅成渊这才说：“我答应你这些，不是为我将来的过错先做铺垫，是想要告诉你，你在我心里值得。如果用金钱来具象化，你配得上全部甚至更多。不必妄自菲薄，你有问我索要一切的资本。”
“你想要一份心安，我就给你心安，仅此而已，无关其他。我既然答应了你，绝不会反悔。”
江阮没有回应，傅成渊也不打算听她接什么话，“才退烧没多久，早些睡了休息。”
“还难不难受？”
江阮轻轻摇头，她的脸色还是恹恹的白，看着没什么精神。
这次病起得急，傅成渊不放心，又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没有起来烧，才放江阮去洗漱换衣服。
一番整理后，卧室又陷入了黑暗和宁静。
江阮躺下之前被喂了半杯热水，整个腹腔都温暖了起来，甚至有些烫。
空调温度下午的时候调上来了几度，关灯前才被调下去。
傅成渊将人圈在怀里，生怕江阮夜里再起烧，就把夏医生开的退烧药放在了床头柜上，毕竟响应也需要时间，要是有特殊情况他好来得及。
入睡前意识还是有些活跃，江阮睁开眼睛，轻声说：“我要接傅煜在身边住。”
是“要”，而不是“想”。
应该也是她的诉求之一。
傅成渊轻笑，“原本就要和儿子住在一起，你是觉得他会不想和你一起住，还是说我会不同意？”
江阮没有想这些，她只是想有更多的时间来和她的孩子相处，也可以借此快些淡化心中的冲突感，她渴望亲近傅煜，不想僵持在眼下的情况。
“我先回去和老宅那边说一声，让他们把儿子的东西整理好搬过来，争取这几天就可以弄好。”
“儿子要是知道以后能天天和他的妈妈住在一起，还不知道有多高兴。乖，早点睡吧。”